私奔之后

　　“你大哥又上头条了。”

　　杜凯的案子没有进展，路云舒无所事事，每天都追着律师整理证据追问案情。闲下来就在Micheal工作室问东问西，Micheal被弄得不耐烦，时不时向路云舒通报李赫的最新消息，比如转发新闻。

　　路云舒随手点开链接，新闻标题为“L集团收购还未成真，股价先涨停”。

　　经历这么多，李赫是否回归李家，他早已经麻木，能淡然面对。指尖滑动屏幕，视频里李曦正被记者围堵，而他身边站着的人，让路云舒眼底掠过一丝讶异。

　　“请问L集团收购华胜生物的传闻，今日会正式回应吗？”

　　“L集团每年投资并购案数不胜数，事成之前从不披露进展。”

　　“李总，股价因传闻涨停，贵司是否有责任向投资者说明？”

　　“集团不会炒作未落地的消息，倒是某些待价而沽的小企业，或许更爱借题发挥。”

　　李曦被长枪短炮逼得节节退避，话术始终兜兜转转。可财经记者们哪肯放过家族内斗的噱头，问题直往兄弟争权上引：

　　“若收购成真，你大哥李赫会不会取代你的位置？”

　　“启动收购是不是意味着，当初赶走李赫是决策失误？”

　　李曦脸色瞬间沉凝，身旁的刘启言适时上前挡在他身前：“各位抱歉，今日L集团仅回应经营相关问题。”

　　路云舒看到这儿正笑得捧腹，视频里李曦却突然开口：“L集团长期看好创新药赛道，会持续加大资金投入。目前正与多家生物医药公司洽谈投资，但暂时无收购华胜生物的计划，后续有进展会第一时间披露。”

　　“是不是收购失败才这么说？”

　　“截至目前，集团从未有过收购华胜生物的计划，感谢诸位关心。”

　　关掉视频，路云舒陷入沉思。李曦的表态明显是堵住外界揣测的话术，他不会全然相信，但短期内收购之事大概率是黄了。可当初他质问李赫时，为什么他会承认？

　　百思不得其解，路云舒只好打给儿时的朋友刘启言。

　　五年前他从李家出来，起初两人都只是学生，两间学校靠得近，他和启言虽然不如过去那么要好，但也保持着朋友关系。

　　直到后来启言毕业进了L集团，他又时常要陪李赫到处出差，两人才生疏。

　　仔细回想，他和刘启言竟然已经有一年多完全没有联系。他贸然打去电话，刘启言却笑他，“怎么才来找我？”

　　两人约在体育馆，儿时他们经常在李家大宅里打球，两人一打就是一下午，是路云舒青春期为数不多的轻松日常。没想到，启言现在还这么喜欢打球。

　　路云舒来的时间刚刚好，启言刚与球友结束一场球赛。两人在球场外见面，路云舒递给启言一瓶水，启言接过对他一笑，“待会儿一起打一场？”

　　路云舒一顿，“今天没带球衣，下次吧。”

　　“不是来打球，找我什么事？”

　　“...”

　　正值午后，阳光直射在头顶，球场附近没有遮挡，两人的眼睛都被灼得睁不开，只好沿着球场，找了个角落席地而坐，就着栅栏围墙仅有的阴影，随意聊天。

　　路云舒尽量将打探消息表现得不那么明显，“你现在为二少爷工作？”

　　启言笑道，“是二少爷的特助，怎么，你想问大少爷的事？”

　　“...你怎么知道？”

　　“你从小到大只会对大少爷的事这么上心。”

　　“…二少爷说的是真的吗？”

　　“半真半假，前段时间老爷很想收购大少爷的公司，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两方谈崩了。”

　　启言边说边看着路云舒，似乎在观察他的表情，路云舒心头一喜，但尽力维持表面镇定，淡然笑道，“那二少爷怎么说从来没收购这回事？”

　　“收购没有结果，当然彻底撇清对投资者更负责任。”

　　“...”

　　“你怎么不直接问大少爷？”

　　“我现在没有跟他在一起。”

　　启言一口水差点呛出来，磕了几声一脸震惊问他，“真的假的？”

　　路云舒点点头，惨笑道，“不是你想的那种，是我要做别的事，暂时搬出来了。”

　　“哦，我就知道，你怎么会离开大少爷。”

　　虽然启言是这么说，但他明显表情还带着疑虑，路云舒不想再跟他谈论这个话题，于是故作轻松转移道，“要不一起再打场球？”

　　“你不是没带球衣吗？”

　　“体育馆门口就有卖的，去凑活一件。”

　　两人勾肩搭背往球衣店走去，一场三人篮球打下来，路云舒汗流浃背，却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

　　许久没碰篮球，可少年时练就的默契还在，与刘启言的配合依旧顺畅。球场上的队友水平参差不齐，却都全情投入，汗水与呐喊声里，那些缠绕心头的烦恼似乎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路云舒望着场上奔跑的身影，忽然有些释然。过去他将所有精力都倾注在爱情里，生活被李赫填满，渐渐丢失了自我。

　　一旦爱情不如预期，整个世界都像崩塌了一般。

　　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他该像李赫那样，有自己的工作与生活，只将对方视作生命里的一部分。期待少一点，失望或许就会少一点。

　　阳光洒在身上，仿佛给周遭镀上了一层柔光，他的心境也跟着开阔起来。

　　休息时，启言忽然提起，“对了，前不久遇到蔡小姐，她还问我当年的事，我只好承认了...”

　　“...她怎么会问这些？”

　　“说是最近直接问大少爷，她才知道当年那件事不是大少爷做的...”

　　“...那你有没有出卖我？”话虽出口，但第一反应是李赫也知道了，心下一片复杂。

　　刘启言笑着把篮球往地上一砸，弹起的球正好落到路云舒手里，打断了他的思绪。

　　“当然没有！”

　　熟悉的嬉闹感涌上心头，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的快乐时光。这时，球场那边有人喊刘启言上场，他应了一声，拍了拍路云舒的肩膀：“下次再聊，我先上场了，你要不要一起！”

　　“不了，我在旁边看吧！”笑得一如儿时。

　　临别时，他才在他耳边提醒，“你斜前面那边的车，好像在盯着我们拍。”

　　路云舒抬眼看去，一辆黑色的车内坐着两个人，他切过视线的时候，车窗正在升起。

　　路云舒一惊，李赫果然没有放过他。难怪这么多天，李赫没有来抓他，原来是因为他的行踪依旧在李赫的掌控之中。

　　路云舒失魂落魄地回了Michael那儿，Michael却告诉他，他早就预料到这一切，工作室这边也被李赫的人监控着。

　　路云舒想起这段时间以来，他几乎和Michael同进同出，一起工作吃饭甚至傍晚时分出门散步。这些都被李赫拍到，为什么他没有任何动静？按他过往的手段，打他骂他把他关在家里都有可能，可现在竟然无动于衷？

　　到底是转变了？还是玩腻了？

　　路云舒漫无目的地生活着，日子过得随意，每天都在固定时段做固定的事。Michael见他情绪稳定，也不再提李赫，就劝他找找工作。

　　路云舒想了一下，他现在这个情况，李赫随时想抓他就能抓他回去，找工作并不是长久之计，他必须得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再被李赫抓回去才能重新做人，在此之前任何一种生活状态都只是临时的。

　　路云舒想通之后，反而生出一种豁达，既然人生已经是这样了，还会坏到哪里去？

　　路云舒等着杜凯案子的开庭，闲暇时琳达约他见面。琳达不像过去那么浮夸，这次两人约在一个茶馆。

　　两人坐在榻榻米上，之间是矮桌，再之上煮着茶，茶香四溢，两人相视一笑。

　　“好久没见了！”

　　从上回李赫带他去生日宴才过去没多少天，但路云舒感觉什么都变了，那时候他多少还带着忐忑，现在却是彻底想通了。

　　“你现在不跟你家那位在一起了？”

　　琳达开车过来，两人约在Michael工作室附近而不是路云舒家那片区，路云舒不想遮掩这事，“嗯，现在住在这里。”

　　琳达揶揄道，“不容易啊！”她的手指纤长，指尖亮闪，端着茶杯晃着手指笑道，“对了，我也分手了！”

　　路云舒眼里一亮，再次打量一圈眼前的女人，她皮肤饱满笑得眼睛弯弯的，没有一丝阴郁，说分手好像在说吃饭一样，路云舒笑道，“恭喜！”

　　“同样也恭喜你！”

　　路云舒扯着嘴角苦笑，琳达一愣问他，“你这是？”

　　“实话说，我没有你这么潇洒。”

　　琳达喝了口茶才说：“十年我才想通，潇洒什么啊？”

　　路云舒察觉出她语气里多少还是有些悲意，问道：“你还好吧？”

　　她仍旧笑出声，“其实三年前我知道他不能跟我结婚，心里就有了底。只是一直心怀侥幸，没想到最近他又旧事重提，我一烦就提分开，他犹豫两天就答应了。”

　　“唉！”路云舒长叹一口气，琳达打断了他，笑着说：“你知道分手之后，我第一反应是什么吗？竟然不是遗憾，而是松了口气！”她自问自答，路云舒愣住了，她继续说：“我以为我可以忍受无名无份过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是因为我爱他。但分开以后我才意识到，无论什么日子过久了人都会产生惯性，爱早就在这些年的失望里消失了，我心里依赖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等我开始新生活，马上就发现没了谁，日子都能过得下去。”

　　琳达一口气说完这段话，路云舒先是惊讶，很快又陷入沉思，生活的真谛就是这么简单吗？

　　他能理解琳达所说的松了口气是什么感觉，就像他从前对李赫有各种期待和猜测，心里总是压抑着，等李赫亲口承认会结婚，暴露出残忍暴戾的一面，他反而松了口气，有种尘埃落定，他该开始新生活的感觉。

　　可最近他又开始犹豫，这些时日很多次李赫分明在试探他，他不是傻子，不可能毫不知觉，只是他心里对李赫有许多怨气，再也不敢生出期望，只好刻意次次不接招。

　　路云舒喝了口茶，才压下思绪，琳达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于是打趣他还放不下李赫。路云舒只得转移话题，带着琳达去了Michael工作室。她本来就是学艺术的，又在美术馆工作，和Michael他们聊得你来我往，路云舒心里这才好受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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