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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你喝酒了?”沈奉竹问道。
柳絮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袖,的确有股若有若无的酒味。
“没喝。”他如实回答,慢腾腾地脱了外衣。
“没喝?”沈奉竹拽着柳絮的衣带,不大温柔地把他拽入怀中,“那就是参加了酒宴,周围的人喝了?”
柳絮冷声问:“殿下是来兴师问罪的?”
沈奉竹用指腹碾过柳絮的唇珠,而后捏着他的下巴,仿佛是在审问他,“你去哪儿了?”
柳絮忙碌了一整天,不悦的情绪也在此时达到了顶峰,他推开沈奉竹,“我去了哪儿,殿下不是很清楚吗?”
沈奉竹没看他,目光紧盯着柳絮脱下来的银狐大氅,那不是柳絮的。
“是要你想,你身边的暗卫随时就能探查到我的行踪吧?”柳絮质问道,轻轻擦了擦嘴角。
沈奉竹眸色一暗。
“我是去见了太子,这件银狐大氅也是他送的。”柳絮放缓了声音,“跟你在一起之前,太子同我就是这般把酒言欢的关系。我说出来,你满意了吗?”
“是吗?”沈奉竹笑道,“阿絮,你还真是两头吃啊。”
他生得俊秀,面对柳絮时,嘴角总噙着笑意,现在人还是芝兰玉树的模样,只是这笑意让柳絮莫名产生毛骨悚然的感觉。
柳絮哼笑一声,“我两头吃?殿下莫要忘了,我最先认识的是太子,不是你。”
他走近了些,丝毫不畏惧地对上沈奉竹快气疯的眼神,“如果我没猜错,清凉台的相遇也是你一手安排的,如你所愿,我沉沦其中,和你好了三年。”他问道,“你还想要什么?”
你还想要什么?
——柳絮这句话仿佛有千斤,狠狠砸在沈奉竹的心口。
从小,他习得的第一样帝王心术是忍耐。肃王叛乱,沈奉竹丢了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沈元望张扬无度,尊卑礼法之下,他只能忍耐,忍耐到谢氏犯了大错,太子失势。
对柳絮,也是一样。
他忍耐到柳絮愿意投怀送抱,愿意亲口说出不想失去他这种话。
他还想要什么?
沈奉竹双手钳住柳絮的肩膀,四目相对,他压下满腔的愤怒,尽量平和道:“我想要你的全部真心。”
柳絮吃痛,轻轻吸了一口气,“你扪心自问,对我从来就是真心相待?”
他此时也顾不上和沈奉竹柔情蜜意,一股脑地将委屈倾诉出来,“你怎么能当着成王的面,给我下药、对我做那种事情?这就是你所说的真心?”
沈奉竹无言以对,他松开了手,问道:“太子应允了你什么?你又是怎么答应他的?有什么是我不能给你、他能给你的?”
柳絮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沈奉竹的意思,他轻咬下唇,讥讽道:“你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告诉你?”
沈奉竹不是不知道柳絮性情的尖锐,只是从前他总收起了尖刺,再怎么闹,也只是软刺,一点也不伤人,反而有趣。
他不大明白,为什么柳絮要同他动真格,难道他真的和沈元望有什么?似乎又不全然是因为沈元望。
还是说,柳絮一直在为了沈琢丰的事生他的气,只是为了谋官职,才忍气吞声屈居于他身下?
想清楚其中关节,沈奉竹倏地笑了起来,怒火与□□交织,难分彼此,他被驱使着,蛮横地打横抱起柳絮,摔在了软榻上。
“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是你的什么人。”沈奉竹居高临下地看着柳絮,大力分开柳絮的双腿。
意识到沈奉竹要做什么,柳絮挣扎着推开他,只是沈奉竹力气太大,很快就被掣肘,动弹不得。
“你要做什么?”柳絮惊恐道。
沈奉竹近乎和颜悦色道:“做我们平时做的事,阿絮别怕。”
柳絮骂道:“疯子。”骂声很快变了调,沈奉竹是来真格的。
“来人!快来人!梁休!”柳絮大声喊道。
沈奉竹腾出一只手捂住柳絮的嘴,被柳絮咬了一口,猛地抽了出来,也不顾虎口的血迹,掐住柳絮的脖颈。
“唔……”柳絮用脚蹬沈奉竹,后者岿然不动,眼见着口鼻的空气越发稀薄,他拼劲全力,断断续续道,“我是……南虞的……质子,松手……”
牵扯到国事,沈奉竹满腔的愤怒终于被理智压制,他适才松了手,对自己的行为有些难以置信。
他第一回,在旁人面前如此失态。
“咳咳咳。”柳絮喉间涌出血腥味,滴落到衣襟,他抽身就往门口跑,还在剧烈地咳嗽。
梁休提着灯赶来时,见到衣冠不整、神情慌乱的柳絮,也是一惊。
“公子,发生什么事了?”梁休挡在柳絮面前,灯笼网上一抬,照到了形同鬼魅的沈奉竹。
“快去,去找守卫。”柳絮道。
“不准去。”沈奉竹沉声道。
梁休动作一滞,就见沈奉竹大步上前,将柳絮捞回了怀中。
他掰着柳絮的下巴让他正视自己,“阿絮,你为什么要做得如此绝情?”
柳絮没理他,艰难地对梁休道:“还不快去……”
梁休咬咬牙,扔下灯笼就往外跑,沈奉竹也不追,只目光晦暗地禁锢住柳絮。
柳絮自知逃不了,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怒,亦或者初春仅着一件寝衣,在沈奉竹怀中不住地发抖。
“阿絮,阿絮……”沈奉竹擦拭着柳絮嘴角的血,喃喃道,“你怎么吐血了?我没想那样对你的。”
若非他差点要杀了柳絮,这动作和之前温存时如出一辙。
柳絮被他抚摸得犯恶心,冷冷道:“滚。”
沈奉竹没动,只是怀抱越来越近,挤得柳絮快要喘不上气。
梁休一去,质子府里里外外热闹了起来,片刻后来了一小队人马,皆不敢正视寝殿中的二人。
“愣、愣着做什么?”梁休轻轻推了推身旁的守卫,舌头打结,硬着头皮道,“瑞王殿下误、误入质子府,来个人带路。”
守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行动。
僵持之下,反倒是柳絮开了口,他面上没有血色,嘴唇发白,嘴角的鲜血格外引人注目,他冷静道:“我要传医官。”
*
到了后半夜,柳絮才歇下,医官的说法是他多年前中了剧毒,虽然量少,且恢复地不错,可气急攻心,还是容易牵动五脏六腑藏匿地余毒。
半夜传医官的事情闹得不小,连皇上也听说了,只是知情人全部都默契地隐去了沈奉竹的存在。
柳絮这段时日要思量的事情太多,公的私的一箩筐,这么些天都没睡个整觉。
他早先和梁休一样,以为秦含被人利用,给沈琢丰下了毒之后,家人已经被幕后黑手安置了,如今看来,那人做的更绝,非要杀人满门灭口不可。
甚是冷血。
沈元望既然大大方方去查了,那就说明此事绝对与他无关,当年的谢贵妃大抵也是被人做了局。
不过此事已然过去了四年,要查的话,早该查了。
出事后不久,沈元望就被派往凌州,就是有心要查,恐怕也分身乏术。
柳絮怔怔地望着窗外桃树上的花蕊出神,想到了皇后的模样。
沈奉竹的五官更像他母亲,只是皇后已年过四旬,岁月在她面容上的沉淀不是皱纹和白发,而是一种更为沉静的凌厉,好似一眼幽潭,大部分时候是隐而不发的。
下毒之人是不是皇后还有待商榷,柳絮心中有另一种猜测:这或许是皇上默许的。
柳絮在府中休整了几日,那晚他和沈奉竹已经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了,沈奉竹没再来过,大抵今后也不会来。
说来有些绝情,可一开始就是沈奉竹先来招惹他的。有过前世和兰绪明以一生为代价的纠葛,柳絮不敢再把真心毫无保留地托付给旁人。
给一半,再留一半。
正像沈奉竹爱他也爱得不彻底,如果不是借来的质子的身份,柳絮和前世一样是个人尽可欺的小侍从,沈奉竹才不会费那么多心思安排和他的相遇。
柳絮销了假出来,自嘲般地笑笑,方走了几步,那边裴放从城墙上翻身跃下,目光扫了扫柳絮的双肩,“余毒作祟?”
柳絮:“嗯。”
裴放拦住他的去路,“是鹤顶红,还是心疾?”
柳絮干脆停下了脚步,平直地和裴放对视。
他知道柳絮和沈奉竹之间的事,质子府的守卫都听裴放调遣,那晚的情形,估计也都听说了。
“很重要吗?”柳絮问。
“当然重要,否则用错了药,总不见好。”
柳絮在官署销的假,梁休没在身边。他微微一笑,呛声道:“病根就在裴大人当初让我顶替了兰绪明的身份。”
他本来应该在云平安定下来的,兰绪明死了,裴放还会找别人代替,新找来的人想怎么安稳度日都无所谓。
他本来就是迫不得已才来的鹊京,裴放还在一旁说风凉话。
怎么想怎么火大。
裴放见惯了柳絮丝毫不遮掩的张牙舞爪的脾性,倒也自然而然生出应对的法子来,他用一贯不正经的语气问:“多少年的陈年旧账了,还生我的气?”
柳絮手上没有趁手的工具,直接上手实在跌份,轻哼一声,绕过裴放回去。
裴放按着柳絮的步子跟在他身后,也不说话,柳絮脚步一顿,回过头瞪他。
“今日的假,要不也请了吧?”裴放道,“你府上会很热闹。”
柳絮皱眉,“为什么?”
“瑞王府上送出了一柄玉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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