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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奇迹
所有人都说她罪恶,说她活该,说她罪有应得,可他只想看看她骑在马背上冲锋陷阵时会是何等模样?他只想将她拿下擒入怀中,让她成为他一个人的。
她会偎在他怀里笑看着他,她的红衣随着马蹄驰骋迎风飘荡,她巧笑嫣然含情脉脉,她的美丽她的风情足以令天地失色。可转眼她就一声惨叫跌下马去,他惊慌失措顺手一抓,却抓到了厚厚一层铺盖。
他睁开眼睛,是一场梦。怎会做这样的梦?真是疯魔。
他擦了把汗重又躺下。起风了,风在呼啸。他辗转反侧,呼啸的风像心中的渴望在叫嚣。
错了,这是错的。
这天赵环佩难得精神好些,在茨玛的陪伴下出来走走。
已然农历二月,早过了立春,可塞北的风刮得依旧凛冽,但春天到底是来了,看这积雪之下萌发的新绿,多么令人惊喜。
她笑看着一望无际的积雪,春机已然萌现,严寒终将褪去,这是自然规律大势所趋,她相信她的命运也会像这寒来暑往一样,在极度的严寒之后迎来花红柳绿,她的希望便在那辘辘而来的装载着和亲嫁妆的马车上!
赵环佩望着远方出神,躲在毡账后面的小王爷望着赵环佩出神。
他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她真的是那个让整个突厥都闻风丧胆的夜叉女吗?
她是如此娇弱又如此美丽,这样的美丽娇弱、不盈一握与血腥杀戮、你死我活怎么能够扯得上关系?
他呆呆地望着她,仿佛三魂丢了七魄,还是茨玛一声喊叫惊得他回了神。
赵环佩也回了神,瞧见他便脸色一冷,转身就急忙回了毡账。
回到帐中,她感到六神无主,她最近总是遇到他,没来由地觉得心慌。
不论是那天在树林中,还是方才在雪地里,他的眼睛那样冰冷,像天空中盘旋的鹰,仿佛她是他的猎物,被他一眼锁住,任凭林遮叶挡,也逃不过他的追踪。
他曾在军伎营说给她一个体面的死法,也曾在晚宴上救过她,他可算是突厥为数不多的对她抱有善意的人,甚至还可以说是对她有恩,但不知为何,她就是害怕他。
不单单是因为那天晚上他在树林中对她说的那些令人费解的话,她对他的恐惧几乎是没来由的,她害怕他那双冰冷的眼睛,仿佛冬日的阳光一样,没有温度的洒照着,令一切都无所遁形。
这天,乌拉赞又出门打猎带走了大部分的族人。
打猎是突厥人冬季主要的食物来源之一,尤其在即将到来的春季,部落里储藏的食物都吃得差不多了,能宰杀的牲畜差不多也宰杀殆尽,这时候打猎几乎成了最重要的食物来源,而这时又恰逢动物们也在面临食物危机频繁出没,族人们往往也能有不小的收获。
是以部落里年轻体壮的男人,甚至是女人都出去打猎了,剩下的几乎都是像她这样的老弱病残,捱过了冬天,等待着春天,在春的伊始开启下一个轮回,在冬天的尾巴里再次等待春天。没有希望,没有价值。
帐子里火盆烧得很暖,温热的气流令熟睡的茨玛脸颊发红,她显然睡得很好,口水从她微笑的嘴角流下来。
赵环佩正在缝衣服,她用牙齿将麻线咬断,随后看着茨玛的睡颜怔怔地出神。
不!她跟茨玛不同,她跟她们都不同!她虽然被挑断了筋脉一身病痛,她虽然被敌对被虐待活得屈辱,可她还有希望,她的希望就在那辘辘而来的装载着嫁妆的马车上!
她裹上裘皮来到帐外,在冽冽寒风中定定看着泱国的方向,心情焦急而忐忑。
刑深和宋宁他们会利用这次机会吧?会的吧?想当初追魂就藏在她乘坐的那顶轿子里,可惜当时需要渡江,突厥人不肯让轿子上船,否则她早就制服了史倘锵,又何须千里迢迢来到突厥遭受屈辱?
只是时间过了这样久,刑深和宋宁是否还值得信任?赵家军是否还值得信任?时过境迁,人走茶凉,他们是否还能成为她的指望?
若他们不肯帮她,或者因种种原因无法把追魂送到突厥来,那她该如何?
不,不能想,不敢想,不要想,人活着总得有点指望,人活着不就是为了那点指望?
她望着远方怔怔出神,对未来的不确定之感像是无形的铁箍紧紧箍住她的神经,恐惧仿佛利刃闪着寒光再次悬在了她的头顶上,令她神经紧张,头晕目眩,连战栗都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慌。
不,她不该怀疑他们,她应该信任他们,她相信人间有真情,她相信他们赵家军值得信任。她不该再这样望眼欲穿,不能叫人瞧出了端倪。
突然,白雪皑皑间出现了一个黑点,是个骑马的突厥人,速度很快,转眼就到了近前。
她看清来人是谁转身欲走,不想却被对方叫住。
“等等!”
小王爷打马而来,到她跟前停下,他跳下马背,沾霜带雪,仿佛浑身蒙着一层雪雾。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伸手递给她几朵黄色的花。
她诧异地望着他的举动,诧异地望着那几朵花,不论是他的举动还是不应该出现在冰天雪地里的鲜花都让她感到费解。
她不知所措,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一言不发,最后摆出了一副抗拒的姿态。
“拿着!”他不由分说把花塞在她怀里,转身上马疾驰而去。
她拿着花进了帐篷,茨玛依旧在熟睡,她转了好几圈也不知道该把花放在哪里好,最终找了个碗把它们养了起来。
她应该把花扔掉,在乌拉赞发现之前,可这真的太罕见了,开在冰天雪地间的鲜花,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存在。
她听说过有红梅可傲雪凌霜,却不曾真的见过,可这小小的娇嫩的美丽的姜黄色花朵,她却是真真切切看见了,它们由一个男人在冰天雪地里摘下快马加鞭送到她手里来。
他为什么不送给别人,独独要送给她?理由不难揣测,可她却丝毫没有多了一个倾慕者所该有的得意与雀跃,只觉得恐慌。
这是不对的,她是突厥可汗的女人,他不该对她有非分之想,更何况她还是这么个尴尬的处境。他不恨她已属难得,怎么还会心悦于她?突厥人怎么可能会心悦于她?
他有什么目的?
要说小王爷有什么目的,他想他八成是疯魔了。
疯魔到在山坳间看到冰凌花就不由自主想到了她。想她就像这花一样,开在寒风中,立在冰雪上,不惧严寒的无情蹂躏,奇迹般地诞生绽放。
他下了马缓缓走近,看它们黄澄澄地开在将融未融的雪上,娇嫩的花瓣在寒风的肆虐下瑟瑟抖动,那样令人惊奇,那样惹人怜爱,阳光照耀着它,给它唯一的抚慰。
他伸手把花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马不停蹄向她奔去。
他远远见了她一阵激动,仿佛自己是她等待的情郎,翘首以盼,望眼欲穿,郎兮踏雪归来,妹兮笑逐颜开。
他多么想告诉她,他愿意做照耀她的那缕阳光,可是她抗拒,她不接受,原来一切都是他的错觉,是他的一厢情愿,她根本无意于他。他唯有把花硬塞给她落荒而逃,狼狈至极。
错了,这是错的。
这天乌拉赞回来,或许是屠戮激发了他的瘦性,也或许是春意萌发也激发了他的本能,他对待她肆意妄为久久不能进兴。
她趴在床沿上,上半身几乎都探出了床外,她痛苦至极,不稳定的视线中是被她藏起来的几朵鲜花。她与它们并无不同,同样是处境艰难,同样的苟延残喘,脱离了土地,没有了根基,等待他们的就只有一个结局。
乌拉赞把她拉上来准备开始下一轮,她一口血吐在他的胸前,鲜红的血沾在他野蛮的胸毛上,淋漓着向下蜿蜒。
他又惊又怒,伸手给了她一耳光。“晦气的东西!”
她向后仰倒在床榻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把她弄出血来不觉她晦气,把血吐给他反倒嫌弃起她晦气来?
乌拉赞看着她向后仰倒,像个破布娃娃,模样着实可怜。他不禁为自己的莽撞和下意识举动感到些许后悔,可她那冷冰冰的眼神又让他觉得着实可恨。
她不会求他吗?只要她开口求饶,他至于丧失理智,失了分寸?为什么白天能在他面前撒娇耍泼,到了晚上就拒不低头了?
他用她的衣衫胡乱擦了把胸前的鲜红,穿好衣服扬长而去,她若要死便让她去死,反正活着也不中用!废物东西!
乌拉赞怒气冲冲摔帘而去,这一幕正好落在了躲在帐外偷听的小王爷眼里。
他发誓他不是故意走来这里,他只是睡不着觉出来散心。
不,他不该自欺欺人,天寒地冻,更深夜重,他就是为了一个女子,为了一个举国都在痛恨的女子站在这里,他一定是得了失心疯。
这样想念一个女子,想到夜不能寐,想到哪怕去听一听她的声音都会觉得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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