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后在灵异世界里养老

　　不远处的摩天大楼顶端，修长的身影静静立在边缘，夜风鼓动他黑色的风衣下摆，谈祗微微仰头，被黑色手套紧紧包裹的手对着夜空缓缓张开，又缓缓合拢，似乎要将那轮暗红的月亮纳入掌心把玩。

　　月光在指缝间流淌，他嘴角勾起一抹沉醉的弧度。

　　“底层的蝼蚁...”

　　轻语散在风里。
　　寻找的替死鬼懦弱胆小得令他失望，但也足够愚蠢。
　　竟然真的会因为一句无法兑现的口头之约，背负终生的诅咒与痛苦。

　　虽然那点精心雕琢的痛苦，被江临仙以粗暴的方式剥离斩断，但他的“展览”从来都不只依赖单一的作品，或者单一的观众。

　　一点意外的变奏，有时反而能让主旋律更加...惊心动魄。

　　“系统...”谈祗微微一笑，“或者说，支撑这个世界，支撑轮回游戏运转的至高意志，那些无处不在的灵异能量...”

　　他褪下手套，修长的手在暗红的月光下犹如冷玉，苍白的肤色仿佛不属于活人，“您不会放弃维持‘平衡’，不会漠视规则被过度撬动，对吗？”

　　只是，之前的小型演出，并不足以让那位冷漠的“主神”亲自下场。

　　“无妨，”谈祗如同一位即将挥下指挥棒的顶级指挥，细长的手指在空中极其优雅缓慢地划动，“‘展览’的精彩部分，才配得上您的莅临。”

　　指尖所过之处，细碎的沙土簌簌飘落，散于微风之中，落到冰冷的地面，拥有生命般聚集、塑型。
　　它们的体积迅速膨胀，勾勒人的轮廓，覆盖统一的黑色制服。
　　转瞬即逝间，数十个全副武装，气息晦暝的身影无声矗立在谈祗身后。

　　可怕的是，尽管它们的体型高矮胖瘦略有差异，动作姿态也各不相同，可当它们微微仰头，面罩上方露出的部分，被月光照亮的...一张张完全相同的脸。

　　谈祗欣赏着自己的艺术品，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他转过身，俯瞰脚下的城市夜景，万家灯火与黯淡区域交织的图景，最后他的目光穿过重重建筑，落到那条不起眼的小巷深处，身着醒目红衣的男人。

　　“真期待啊，临仙……”谈祗的叹息轻而愉悦，“当你知道一直以来辅佐你的系统，是你最可恨的父亲……”

　　“你脸上那副从容，还能剩下几分呢？”
　　“呵呵……”
　　低沉的笑声湮灭在楼顶呼啸的狂风里。

　　...

　　正在前往废弃工厂路上的江临仙突然停了脚步。

　　并非因为听到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具体的异象。
　　是源自灵魂深处、历经无数轮回磨砺出对危险与恶意近乎本能的感知，毫无预兆地刺了他一下。

　　他回头仰望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顶端，在暗红月光下镀了一层模糊的滤镜。
　　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谈祗...”江临仙眯起眼，指节捏得发白，“我一定要狠狠踢你屁股，为我这几天只有四个小时的睡眠报仇。”

　　他加快脚步，按照阿睿提供的信息到达目的地——废弃工厂。

　　——“榕树在两百米不远处，只有一棵，很显眼，东西埋在正对废弃纺织厂的位置。”

　　根据阿睿提供的线索，视线穿过一条狭窄的小径，江临仙果然看到了那棵孤零零的榕树，枝叶繁茂得与周围的破败格格不入，像是将工厂繁盛的发展当做养分吸得一干二净。

　　还没走几步，前方的路被凭空生出的人影阻挡，和当时墓地与他搏斗的行走者别无二致。

　　“正好，又有骨灰可以交给周溪了。”江临仙活动了一下脖颈，银戒微光一闪，一颗沉甸甸的军绿色手雷落入掌心。

　　这里离生活区域远，他不需要向之前一样思考太多。

　　好久没使用最拿手的杀伤性武器了，江临仙掂了掂手榴弹，拉环已勾在指尖——要不是那杆老伙计被他主动上交给了业清所，现在真想一炮轰死这群挡路的怪物，顺便把那棵看起来就很邪门的榕树也犁一遍。

　　不过，手榴弹也够用了。
　　无非是，让你们死得稍慢零点几秒。

　　江临仙拇指挑开拉环，朝着扑来的行走者们，随手一抛。

　　军绿色的铁疙瘩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向身影最密集的中央，行走者们似乎对于投掷物有些本能的忌惮，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

　　就是这不足0.1秒的迟滞。
　　嗡——！

　　声音并非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手榴弹在半空中就被提前引爆了！
　　强烈带着高危世界能量的冲击波轰然扩散，像高温的沸水，浇在行走者的身上。

　　一瞬间，全部化作了团团散沙。

　　江临仙抽出准备已久的密封袋，正准备拾起散落一地的沙土，沙土却离奇地蠕动，他赶忙退后一步，收回手，沙土又重新凝聚成一模一样的行走者。

　　是红月的影响？！
　　江临仙猛地抬头，望向夜空中那轮暗红色的月亮。
　　月光比刚才更加浓郁妖异，静静地流淌，笼罩着整个废弃厂区。

　　只能快点找到污染源了。

　　江临仙当机立断，翠绿色光芒在掌心汇聚，数根粗壮的藤蔓破土而出，以惊人的速度缠绕绞合，将那几个准备再次发起攻击的行走者强行捆缚一起。

　　行走者奋力挣扎，发出无声的嘶吼，藤蔓的倒刺嵌进皮肉，它们却没有任何痛楚和畏惧。

　　纯粹的挣扎，只为挣脱束缚，扑向既定的目标。

　　江临仙静静地看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们被藤蔓绞杀下化为沙土，又在红月光中蠕动重生，再次被绞杀，再次重生...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这是‘展览’的一部分么？”江临仙盯着掌心涌动的翠绿植物能量，脑海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挺无聊的。”

　　话音落下，他深深呼了口气，体内所有的植物能量如百川归海，汹涌汇聚于双掌，翠绿的光芒前所未有的炽烈，甚至隐隐透出一丝银白。

　　“谈祗，好好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艺术。”江临仙勾唇一笑。

　　然后——毫不犹豫地斩断与植物能量直接的链接！

　　这就好比一辆在悬崖边缘全速疾驰的跑车，驾驶员突然松开了方向盘，拔掉了所有安全装置，并将油门一脚踩死，不留一点活路。

　　失去宿主联结的植物能量，瞬间化作失控的洪流，粗壮的藤蔓疯狂拍打空气，掀起阵阵狂风，肆无忌惮地扑向行走者，像疯狗一样撕咬，将行走者大卸八块。

　　构成它们的沙土和灵异能量被搅成最原始的齑粉，被彻底同化，连残渣都未能留下一点。

　　但这股失控的能量并未就此停歇。

　　地面被犁开深深的沟壑，残破的厂房墙壁被抽打出蛛网般的裂痕，碎石尘土漫天飞扬，掩埋“罪魁祸首”的榕树，也被狂舞的藤蔓狠狠抽中，枝叶断裂。

　　江临仙像个旁观者，静静等待某人的出现。

　　强行斩断链接并引爆巨大的能量磁场，对自身的反噬极为严重.不过他体内的能量太多了，又有不死之身护体，除了脸色略微苍白，被误伤而生出的伤口恢复缓慢之外，别无异样。

　　呼—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口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也带着一种病态的，从危险中挣脱后的兴奋颤栗。
　　还得是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刺激，更能让他感到自己真实地“活着”，远比循规蹈矩或无聊的消磨时间来得痛快。

　　江临仙抬头观察月亮的动静，暗红依然未减，甚至正在加深。

　　第三次了。
　　在轮回游戏，红月代表副本难度的提升，所有世界副本Boss，都会在红月影响下能量暴涨、攻击性激增，还有可能触发隐藏的狂暴机制。

　　不知道谈祗用的什么方法，前两次的红月让本世界的灵异能量发生了扭曲，鬼魂源源不断的产生，攻击也变得难以招架。

　　而这次，只有这些可以被“重置”的行走者，以及被刻意激活的特定埋藏物。

　　针对性更强了，江临仙心想。
　　从轮回游戏回到现实世界，不知谈祇是比自己先一步抵达本世界，还是一直尾随、从始至终地针对自己。

　　如果是前者，那么为什么要做出试图毁掉本世界的事情？这对他没有好处。

　　如果是后者...
　　又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数不尽数的能量？
　　开玩笑，忍受多重世界能量在体内打架的痛楚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再说，谈祗本身就有和自己不相上下的能量能量储备，甚至在某些诡异的、偏向黑暗和操控的领域更胜一筹，何必大费周章地从他身上“得到”能量？

　　难道...
　　江临仙脑海一闪而过陆自明意味深长的话。

　　——你来到这个世界不是偶然，是护身符的选择。
　　——这个世界，对你而言是新生的开始。

　　自己和这个世界，存在密不可分的联系...？
　　还是说，这个世界，和轮回游戏，存在密不可分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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