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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山王寄来的信没什么价值,大概就是听说了姜嫖遇刺一事,关心地寄来封信问问是否有事。
选择寄信过来,还直接寄到南阳王府,说明顾穆也知道了她如今在南阳,遇刺的不过是个替身的事实。
姜嫖没解释太多,只简单写了点安慰之类的回信。随之收到的还有燕十四和谢子期的信。姜嫖在第一次给俩人寄信的时候就说过她人在南阳,只是这俩人依旧担心地发来问候。
燕十四在信里哭唧唧地表示他多想插上翅膀飞到南阳,只是他被困在宫里不得自由。而谢子期则是照例附上了几句喜欢的小诗,提到了自己最近又读了哪几本书,最后写了一句“来日须纵马,昨夜又梦君”。
姜嫖想了想,对着“信纸”写下了大大的“南阳酒肉美,且来!”
回完信后,姜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开窗户,正巧看到孙妙然在她屋子面前训练,而无名则困倦地打着瞌睡。
姜嫖指了指这俩人,对青杳道∶“奇也怪哉,孙女娘怎么在我这练功?”
青杳∶“孙女娘寅时便起了,无名起不来还趴屋顶睡觉,所以孙女娘就在院子里练起来了,需要婢子将他们赶走吗?”
“不用了。”姜嫖懒懒地支着下巴,颇有兴趣地盯着孙妙然带着汗珠微微发红的脸。
青杳迟疑了一下,问道∶“公主,您……很喜欢孙女娘?”
“喜欢啊。”姜嫖答道,“她让我想起一个人。”
姜嫖很喜欢看半大的小姑娘朝气蓬勃的样子,可能是因为她半生都在医院,很少能见到健康孩子的缘故。孙妙然天真、折腾,可是半大的孩子就该是这样的。每每看到孙妙然说起她的大侠梦,姜嫖总能看到她闪着光的眼睛,那让她想起了在很久很久以前,久远到她已经快要忘记了,忘记她攥着爸妈临走前塞给她的价值几百块的智能手机向临床的小姑娘求助时的无措。
青杳有些惊讶,她陪伴姜嫖那么多年,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是谁呢?”
姜嫖很认真地思索着,而后说道∶“我的老师……也就是西席吧。”
“常山王?”青杳看了看孙妙然,不明白这俩人有什么像的。
“是个和孙女娘年纪差不多的女娘。”
姜嫖的思绪飘远了,她其实已经很久没能想起过上一世的日子了。但她仍然记得第一次和那个小姑娘产生交集的那天,催债的人在门外骂,她奶奶在门外哭,各种奇怪的从未听过的词汇,例如“贱蹄子”“赔钱货”“拖油瓶”从她那个被命名为奶奶的老年妇女嘴里吐出来,话里话外都是对这一家人的悲痛和对姜嫖的恨意。
姜嫖只好蜷缩起身子,将自己缩在被子里,催促自己赶紧睡觉。她其实并不知道,对小儿子从来不管不问,甚至视作仇人的奶奶,为什么会突然表现得好像非常在乎儿子一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哭又闹。现在的她当然明白了,有的人不仅看不得你过得好,你过得烂他也巴不得踩两脚,奶奶就是故意要做给所有人看,看似心疼儿子实际上没少附和催债人的话。
忽然一只小手伸了进来,给了她一只大白兔奶糖。
姜嫖掀开被角,看到了一个圆滚滚的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的小姑娘。
“你难受吗?”小姑娘天真地问。
“他们太吵了,打扰我休息。”姜嫖嚼着奶糖,声音里带着些许生涩的冷漠。
小姑娘点了点头,她按下了呼叫按钮,护士此刻也闻讯赶来,一看这架势也有点怕,叫了保安来才把他们赶走。
“还有她。”姜嫖指了指坐在地上的奶奶,“她最吵。”
顶着周围人解气中又带着点复杂的神色,姜嫖重新钻回被窝里,小姑娘也没来找她搭话,不过那是她有生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了。
“那这位呢?”姜嫖又指了指远处揪着手帕来回踱步的虞妙人,对方看起来就没那么悠闲了。
“啊……”青杳也有些无奈,“虞女娘已经在那里纠结了半个时辰了,婢子也不知……”
“既然如此,那你……”姜嫖正想说那你把她叫过来问问吧,却见孙妙然终于累了想休息了,叽叽喳喳不知道对无名说了什么,无名明明闭着眼睛睡觉,但是双手却抬起来鼓了个掌,然后侧过身继续睡了。
孙妙然有些泄气,她跺了跺脚,一转头与虞妙人对视上了。
两人长久地尴尬地这么互相站着。
姜嫖听不到她俩说了啥,只见两人像演默剧一样相□□了点头,虞妙人一直来回挥着手帕,孙妙然则低着头用手指抠着树枝上的树皮。
姜嫖∶“她俩咋了,看对眼了?害羞了?”
青杳∶“……应该不是呢。”
算了。姜嫖干脆起身,走到外边故意大声道∶“青杳!你说你昨天傍晚替我去买糕点看到了啥?就是在城东粮食铺旁边那家糕点铺,你说你看到无名又去兼职……”
“我没有!”无名人还没清醒就一伸手大声喊了出来,等他清醒后看了看院子里的四个人,忽然反应过来,“雇主你炸我!你从不吃城东的点心!”
“嗯不错,看来陪王爷去的那次你也记住了。”姜嫖笑咪咪地说道,“既然如此,主人的喜好要记住更多哦?”
“……您这是什么恶心的语气?”无名打了个寒颤,莫名觉得有些别扭。
姜嫖不接他茬∶“所以昨天去兼职了?”
“没有……”
“那就是去偷吃了?不然刚换的班怎么这么重的黑眼圈?”姜嫖忽然靠近,无名愣了一下,他看到一双扑闪着睫毛的双眼,右下方一颗红色的小痣,印在白皙的皮肤上。
素淡的皂香萦绕在鼻尖,那是姜嫖身上的味道。姜嫖很爱干净,每日晨起运动完后会洗一遍身体,临睡前再洗一遍,有时候无名守夜就蹲在房檐上听着屋里淅淅沥沥的水声,打着哈欠看月亮。
无名抿着唇推了一下姜嫖,任她怎么逗都不再发一言。
真是不经逗。姜嫖撇了撇嘴,将目光转向虞妙人∶“虞娘可有什么事?”
虞妙人还在走神,闻言一个激灵,结结巴巴地说道∶“啊……啊……没事,就是……姐妹们托我来问问,夫人何时审那老鸨,何时放她们走……”
姜嫖∶“只有这个?”
她很是诧异,只是问这个的话需要那么纠结?还是说在虞妙人心中她的形象太可怕以至于都不敢和她搭话?
其实虞妙人还想问姜嫖有没有磨镜之好。她是真的太想留下来了,既然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留在南阳王府,伺候谁不是伺候。
不过她哪里知道姜嫖院子里这么多人啊,那个抓着树杈甩来甩去的小姑娘硬是赖着不走她能有什么办法!
“对,只有这个。”
“且再等等。”姜嫖也想把人都遣散,如今被拐的那些人里,能找到家的都送了回去,找不到家的就和花楼里的那些妓女暂时都安置在了王府里。王府开销陡增,姜嫖也有些头疼。
“虞娘,你随我来。”姜嫖将人带到屋中,又对青杳道,“去将薛则野和二丫叫过来吧。我与虞娘说说话。”
虞妙人踏入屋中便闻到一股墨香,只见案牍上简牍竹册散落一地,少年揉着疲惫的眉眼,指了指屋子里的一个奇怪物件说道∶“坐吧。”
那是由木头交错搭建的一个“支架”类的东西,有点像马扎,上面铺了软垫。虞妙人有些好奇,她坐了上去,支架稳稳当当拖着她,比起支踵不知道舒适多少倍。
姜嫖对于虞妙人惊讶的目光只是一笑,随意道∶“不过闲暇时间做的小玩意罢了,虞娘喜欢我命人给你送一对。”
这她真没说谎,她每天进进出出要干的事太多了,为了让自己办公能稍微舒心点,命人用木头打了这么一套桌子供自己办公用。她也没打太多,自己一套姜珩一套够用就行了。
虞妙人点点头,坐在位置上低着头也不说话。
姜嫖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思索了半晌,开口道∶“虞娘找我,是否还有别的事?”
“是有。”虞妙人抬起头,说道,“那日夫人说想要虞娘为夫人做事,虞娘回去后想了一天一夜也没想明白,在夫人眼中,虞娘有何价值?”
“价值总要做了才有。”姜嫖不以为意道,“如今我便有事想拜托虞娘,而且只能拜托虞娘,虞娘意下如何?”
虞妙人低下了头∶“夫人,虞娘不想卷入争端,只想好好过完自己的一辈子。”
“放心,不会碍到你的。”姜嫖拍了拍她的手,“只要你答应,我便许你一个未来。”
未来?虞妙人歪了歪头,她没什么文化,除了用身子依附男人外,她想不出自己还能怎么活。在变成自由身之后,比喜悦先到达的是迷茫和害怕。害怕在这个动荡的,无有她们容身之所的世界生存。
她更害怕,害怕害死姐姐的自己获得不属于自己的幸福。
可是她又想好好活下去,她的姐姐活到了二十三,她想活到三十二,她想看看自己这张有些肖似姐姐的脸长出皱纹的样子。
于是虞妙人福了福身,她低下头恭敬道∶“任凭夫人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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