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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
沈白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早已熟稔于心的第十式口诀。
“心空则我灭,我灭则剑生。人剑合一,天地同斩!”
她手中的无情剑若幻影,行云流水地在天之间穿梭。
沈白盯着虚空中幻想出来的周高逸,无情剑一次又一次地朝他砍杀。
真气幻化的无情剑卷起一阵狂风,将树叶吹得哗哗作响,有将大树纷纷连根拔起之势。
虚空中的周高逸老神在在地站着,脸上挂着那一抹熟悉的嘲弄的笑。
其实沈白并不熟悉周高逸嘲弄的笑是什么模样。
细细想来,在周家待的一余年时间,她与周高逸正面接触到的时间少之又少。
周高逸常常在背景板里默不作声地出现。
当时或许是有意为之地和她避嫌。
沈白每一次回忆起在周家的日子,都感到一阵透不上气来的窒息。
周家杀了她全家,哥哥因为周家武功尽废,腿也失去一条。
独留她捡回一条完好的命。
她的愤怒不可抑制。
她要杀掉周家上下人所有人,给她死去的家人亡灵赔罪!
但是段蓉与周灵觅又总是恰时地出现。
她们微笑地奔向她,想拥抱她。
沈白怒吼着让她们滚,她们停住脚,委屈地看着她。
心仿佛被从中间撕开,鲜血淋漓。
每当杀意四溢时,她们就出现,像一条柔软无骨的绸带,将她拉扯住。
这条绸带明明看上去随意就能撕碎,但是却像金刚一般,牢牢地附在她身上。
让她动不得,挣不脱。
沈白要被痛苦撕裂了。
她在周家无知无畏地生活,当初的每一次喜悦与快乐,都演变成一道又一道抽在她身上的鞭子。
为什么要将我送到周家去!
为什么要让去经历那些快乐!
以至于让我无法爱更无法恨!
砰的一声巨响,对面崖壁上的一块巨石被剑气击碎,化作无数颗小碎石稀稀拉拉地落下山崖。
还没到!还没到!
人剑合一的境界还远远没到!
沈白双眼赤红,右手执剑又是一挥,凸出的崖壁硬生生地被削平了。
叶行舟提着饭盒来就看见这一景象。
他和平常一样,驻足观望了一会儿,但是明显发现了和平常不一样。
沈白在焦躁不安。
他大声地呼喊:“阿白!阿白!”
沈白充耳不闻。
叶行舟暗道不妙,将饭盒放在地上,顶着风沙纵身一跃,义无反顾地冲向沈白。
沈白察觉到背后有人,很玄妙地,她明明没有回头看,却知道这个来人是叶行舟。
被仇恨攥紧的的意识开始松动。
凌厉的剑气渐渐地回收,直至平息。
被沙子和尘土劈头盖脸地刮了一脸的叶行舟,苦兮兮地卖惨:“我眼睛进沙子了,你快帮我吹吹。”
沈白将剑收回进剑鞘,背在挺拔瘦削的脊背上。
她回过身,见叶行舟眯着眼睛,顶着一张脸往她的方向凑。
沈白说:“你这么贸贸然地冲上来,不怕被我的剑气所伤吗?”
叶行舟说:“我相信你。”
沈白不知道他这股莫名的自信从何而来,就像不知道她明明背后没有长眼睛,却能准确地辨认出身后的人是叶行舟一样。
或许是因为每天这个时间叶行舟都会来给她送饭。
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这是独属于她和叶行舟的时刻。
“你快帮我吹吹,”叶行舟继续耍未完成的无赖:“我沙子迷眼了。”
叶行舟比他们三年多前初相遇时,眉目更加俊朗了。
十六岁的他还带着雌雄莫辨的少年气,如今眉眼间已经有了大人的模样。
高挺的鼻梁恰如其分地点缀在一双有神又力的眼睛之下,唇角总是习惯性地向上扬着,让人一见到他心情也不自觉地好起来。
沈白瞧着他,将他的眼皮上下翻开。
叶行舟本没事的眼睛,被她粗鲁的动作一搞险些有事,下意识后退的步伐,被沈白轻柔的吹气动作给打断了。
沈白近在咫尺,向来没脸没皮惯了的叶行舟,突然间生出不好意思的情绪来。
他耳尖有些发红,轻咳一声掩饰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脏声。
叶行舟比沈白高,沈白要稍微垫着脚才能给他吹眼睛。
“还难受吗?”沈白问。
说话间呼出来的气叶行舟都清晰可闻。
他垂着眼对上沈白的凤眼,手不受控制地就想将眼前人圈进怀中。
手掌被冰冷的无情剑给激回神了。
“啊呀,好了,”叶行舟打哈哈道:“沙子飞走了。”
沈白退后一步,两人的距离拉开,“饭在哪里?”
叶行舟莫名地一阵失望,在心里恶狠狠地批判着自己不争气的胳膊。
退缩什么?胆小鬼!
“放石头后面呢,我给你拿来。”
叶行舟和沈白两人坐在一处开阔的草地上,叶行舟细致地铺了块餐布。
餐盒打开,里面的菜肴可谓色香味俱全。
沈白夹了块红烧肉入嘴,享受地眯起眼睛。
叶行舟得意地笑了。
自从抗议再也受不了郎义做的糊糊餐之后,叶行舟挑起了做饭的重任。
郎义也因此名正言顺地退任了,正好他也无暇照顾明山洞这几人的日常生活。
他可是还有个作为联络中转站的店铺需要管理呢。
叶行舟的厨艺水平,被历练得水涨船高了起来。
一开始顾头不顾腚地经常控制不好火候,要么糊了要么生的。
承风华光明正大地嫌弃,不好吃时就嘲笑自己徒弟。
殷礼颜是不着痕迹地嫌弃,不好吃他动两口就不吃了。
只有沈白默默捧场,不管做成什么样都乖乖吃得一干二净。
沈白咀嚼食物时鼓起腮帮子,叶行舟是越看越心神荡漾。
“明天给你做你想吃的烧鸡,”叶行舟猛扒一口饭,说:“郎义上回买来的菜正好今天用完了,我传信给他让他带只鸡来。”
平时的食材除了在山里水里就地取材外,郎义也会定期采购一些带上山,让众人能改善改善伙食。
顺便蹭一顿叶行舟做的饭再走。
“好。”沈白开心地说,修为上进步的不如意此时此刻都被抛之脑后了。
殷礼颜远远就看到并肩而坐的二人,树荫为两人挡去炎炎灼日的侵袭。
沈白笑得那样轻松自然,他有多久没见到了?
殷礼颜坐在轮椅上,最终还是没有上前,悄声无息地走了。
夜色浓黑的时候,沈白背着剑回来了。
叶行舟在洞口翘首以盼:“你再不回来,我可要去寻你了。”
沈白结果他顺手递来的水袋,仰头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寻我作甚,到了时间我自会回来。”
叶行舟接回空水袋,笑道:“我这不是怕你被山里的妖怪勾走嘛。”
沈白斜睨了他一眼。
叶行舟自然地就给沈白捏起肩来,一边给她按摩着一边跟随着她一起走进山洞里:“累了吧,我给你捏捏。”
叶行舟伺候人很有功夫,揉捏的力道恰到好处。
殷礼颜正在不算明亮的烛灯下看一本书,他听见动静抬眼,声音温柔地说:“回来啦?今天累不累?”
沈白答:“不累。”
叶行舟感受到手下的肌肉一瞬间的紧绷。
殷礼颜放下书,招招手让沈白过去。
沈白挣脱叶行舟的手掌,走向殷礼颜。
殷礼颜牵起沈白的手,仔细地看了看:“今日还好无伤。”
“哥哥放心。”沈白说。
“自从上月突破第九式之后,”殷礼颜问:“可有其他收获?”
沈白垂下头,避开他的对视,闷闷地说:“还没有。”
殷礼颜把她的手松开,说:“可要抓紧。只凭现在的本事要和敌人对阵,恐怕很难。”
沈白的头埋得更深了:“是,哥哥。我会尽快突破第十式的。”
“大哥放心,”叶行舟大跨步走上前,拦过沈白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沈白有我看着呢,她哪敢松懈。”
殷礼颜道:“承师下山前可是交代了你,若是他回来你还没有突破第十重,他可是要拿你是问的。”
叶行舟苦着脸,说:“大哥,你比我师父还严格呢。”
殷礼颜说:“不严格要求哪有进步。能用努力换来回报的日子要珍惜。”
他的话暗示着他的身体情况不再能允许他有所修为,饶是十分不正经的叶行舟也不敢插科打诨触霉头了。
在殷礼颜身上,叶行舟总是能感受到一种矛盾的怪异。
明明表面上是这样一个温柔的人,但总是让人觉得压迫与压抑。
绵里藏针莫过于此。
“哥哥,”沈白说:“时候不早了,我去洗漱休息了。”
殷礼颜点头,温声说:“去吧,足够的休息也是很重要的。”
沈白:“哥哥也早些休息,书明日再看吧,在光线昏暗的地方读书,伤眼。”
殷礼颜只是笑笑,未答。
沈白只好转身走了。
叶行舟和殷礼颜作揖示意后,也随着她一起走了。
这对兄妹,不知何时竟展现出一种违和的生分来。
“阿白,快醒醒!”
沈白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叶行舟的声音。
她立刻惊醒,以为有什么急事,火速穿上衣服就跑出来。
“怎么了?”沈白顶着一头散发,问道。
叶行舟给她稍微理了下头发挽起来,说:“师父回来了,让我来叫你,说有事要集合。”
承风华和郎义看上去是匆匆赶回来,殷礼颜已经整装待发。
“我们即刻下山,”承风华面色凝重地说:“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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