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亦然

　　“咚咚！”
　　“进来！”

　　我推开了门，舟叔正依着窗户发呆，见是我，回眸笑了笑。
　　“坐啊！”他走过来，很自然的帮我泡了茶，拉了我坐下，仿若以前无数次我跑到他房里跟他下棋。
　　距了那夜，也有几天了，心里终是放他不下，求了楚熙让我过来！有些问题怎么的也想不明白！

　　“宫里的茶都是珍品呢！尝尝怎样？”温和微笑着的人，在茶水热气萦绕中让人看不清！
　　我端起茶，小口喝着，苦中带涩，丝丝入了舌，香醇浓郁！
　　“灵山？”我笑着放下了茶。
　　“是灵山茶，一年那么几两都入了宫，此生难得尝到呢！”依旧是淡漠的容颜，隔了水气，我们两人坐在了两端，一时间无语！

　　“舟叔，屋顶修好了啊！那日没打扰你们的好兴致吧！”我引出了话题！
　　“我想着，那天就是你！那你也已经知道了吧？”一点也不在意的说着。

　　我定定看着他，开口问：“为什么？”
　　他看了我那么认真的模样，忽然低笑起来，“傻孩子，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我皱了皱眉，不喜欢他如此的笑，“舟叔，你是自愿的吗？”

　　“有什么区别吗？反正结果都一样了！”很平静的回答着我的问题，不知道为什么，那难得微笑的人，却让我心酸！
　　“那天船上，你说的那个人，是他吗？”我斟酌着，开口问！

　　“厄～”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挺惊讶的，转瞬又笑着回答：“是不是也没什么差别？”

　　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继续问，也继续的揭舟叔的伤口，想想自己也真的挺残忍，可我别无选择！
　　“舟叔，你是什么时候和我爹在一起的，我娘知道吗？你有没有……”背叛我们？下面的话我没说出口，但舟叔也是知道我最想问什么的！

　　“我若说没有，你信吗？”他淡淡的一个眼神抛过来，我几乎想都没想，立刻回答：“我信，只要你说，我就信！”
　　他闪了闪神，伸出手，贴到了我脸颊，两手指捏了捏我脸，嘴角上翘，露出了无奈的笑，“傻孩子，这么大了，还是这么傻，以后我不在你身边，可不要再被别人骗了去！”

　　我心里竟然甜甜的，认识这么多年，舟叔难得开口说这么句话，可又随即皱了眉，正想问他什么意思，舟叔开口扯开了话，
　　“我和你爹，是是非非，纠缠了三十多年了，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记不太清楚了！我和他的事，小姐和二少爷很早就知道了！”

　　“很早？”我惊讶，他们怎么都知道，我有那么迟钝吗？
　　“是很早，十多年前就知道了！就是你九岁那年，我和他在房里，被藏着的二少爷看到，被忽然回房的小姐撞见！自那以后，小姐的精神就开始不对了！亦，说起来我也是罪魁祸首之一，亦儿，你恨我吗？”

　　我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舟叔浅笑着问我是否恨他，我脑中转过的却是那夜，小然躺在旁边说着九岁那年，所有谎言的颠覆，原来，原来，他还是没有告诉我所有，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是不想让我更难过，还是其他？

　　“亦儿，你恨我吗？”他继续问。
　　我回过神，想到了已经疯了的娘亲，心里只剩一片茫然，开了口，却是另一个问题。
　　“舟叔，小然说过，他能掌控苍家，一直是你在辅助他，也多亏了你，才铲除了苍家各部里爹安插的人，没有让苍家被爹吞并，而且这还是娘的意思，我不懂，要是真的知道你和爹～，那娘怎么放心把大权交给你？”

　　娘是怎样的一个人，多多少少也了解，若真的知道，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伤了她的人呢？不管，那人是谁！

　　舟叔端起茶，喝了口，淡淡的笑笑，不说话。
　　我疑惑的看着他，飞快的在脑中理着思绪，忽然，想到一点，心重了重，话脱口而出：“舟叔，你，你对爹，是什么感觉，你爱他吗？他呢？你们两个现在怎样了？”
　　“爱？呵呵，亦儿想得太简单了，我们之间怎么会有爱。对我来说，对你爹来说，什么爱不爱的，不是我们这样的能承受的！
　　但你不同，亦儿，皇上并不适合你，你要好好珍惜属于你的那份！”他看着我，眼里满是祝福与担忧！

　　我心却又重了重，“舟叔，舟叔，船上你说的那人是爹，对吗？你们怎么了？是娘亲，是娘亲，所以，所以，你们才，才没在一起吗？所以，爹才会这么恨苍家的人，所以～～”

　　“傻瓜，不是小姐的错，即使没有她，我们两个也不会在一起的！”他捧了热热的茶，贴着脸颊，笑笑，“比起我，他更在乎的是权利，心心念念想的也是如何得到凤国，所以啊，我才不希望，你步上我的后尘，自古帝王，哪能付了全心给你！”
　　说完，又勾起唇角，自嘲的笑笑！

　　我心沉到了谷底，咬着唇，不说话，心里的痛一下子蔓延！
　　这么说，这么说来，舟叔，你果然爱着爹，而爹，那么冷血无情的爹，或深或浅，竟然对你也有着情意！
　　娘亲，真是厉害，也真是狠心，在那种时刻，利用舟叔巩固苍家，辅佐自己的儿子，拔掉爹爹安插的人手，让他们两人成为敌人，在敌对的岁月里，再无在一起的可能，生生彼此折磨痛苦！

　　舟叔，你是以什么心情听任娘亲的安排的？即使明白这样，会让你断了一生的幸福，让对方恼你，恨你，你也愿意吗？愿意为了苍家背负这样的命运？这样的人生？
　　爱情是什么，在你们的那一场爱情战争中，谁又付出了所有，谁又获得了幸福？

　　我还是恨爹爹的冷血欲望，无奈于娘亲激烈的性格与疯狂，可是在这一场爱情中，最无辜善良的你，真正爱着的，没有一丝算计，那么纯粹深爱的你，从头到围，有没有感到过幸福？
　　一边爱着，一边痛苦，放不下养育了你的苍家，愧对于一起长大，如同妹妹的女子！
　　爱情何其无辜，只是这一场战争中，没有人是赢家！

　　“舟叔，我们一起走吧？好不好？你不要再呆在爹身边了？我们走，好不好？你跟他作对，他现在怎么会放过你？”我说着，拖了舟叔的手就要走！
　　“不，我不走，亦儿！”
　　“为什么不走，难道等他回来打你折磨你吗？”我心里痛，说出的话，死冲死冲！

　　他先是愣了愣，后又笑道：“怎么会？亦儿前几天在这屋里看到的可不是折磨哦！”
　　舟叔难得的取笑我，还调皮的眨了眨眼。
　　我心里的酸楚一下涌了上来，快要出口的话，被压了下来！

　　舟叔，你怎么忘了，我习医呢？这屋里的血腥味那么重，你那不自然的坐姿，你高领下所遮掩的淤青，你背后因了疼痛渐渐渗出的血丝，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啊！
　　而这房间里燃着的月来香，更是会拖延人的伤口愈合，增加疼痛的啊！
　　爹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为什么，你那么傻，那么痴呢？你心甘情愿吗？你那么爱他吗？你想留在他身边吗？你，不愿我知道吗？

　　我终于是配合着舟叔的冷笑话，露出微带羞涩的笑，宽大袖口下的手紧捏成拳，指甲深深嵌了进去！
　　舟叔，你若不希望我知道，那么，如你所愿，我便从未知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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