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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你都看到了?”赵兰辞回身望望星鸥远去的方向。两道波纹般的神力仍旧呆在他身边,在空中起起伏伏,赵兰辞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但也没多想。
“兰辞放心,本来也是公平公正的比赛,我不会说出去的。”红眼睛男人用袖子掩着嘴笑道。
赵兰辞这次不忙,有时间细细打量他,问道:“你是太玄帝君的使童吗?”
“太、太玄?”那男人有点慌张,“你看出来啦?”
赵兰辞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这么明显的红眼纹路,很难看不出吧。
那男人竟如梦初醒一般摸自己的额头,仿佛是才知道自己额上有这样的痕迹,不好意思地低头笑道:“对,我是太玄的使童。”
“敢问阁下可知太玄帝君为何厌弃我?”赵兰辞忍不住了,问道。他想知道为什么堂堂帝君竟要除他一个小人仙的神籍。
那人缓缓摇头:“帝君执掌天道,他一眼便能看见所有人的一生,到底是飞升还是还俗,到底是成仙还是成魔,岔路口向左还是向右。就连飞升的人仙,也是由帝君选中。帝君不会厌弃任何人。”
“可我……我以为我一直在做我应做的。我是有错,可若是说剔除神籍,我无论如何也是要为自己申辩一番的。”赵兰辞低声说,“太玄娘娘可看见了我的命运?”
那人凝视着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或许他给出的就是最好的一条路呢。”
赵兰辞苦笑:“最好的给我,我便能安然接受?这语气,倒像极了我的一个朋友。”
“朋友,玉尘吗?”男人反问。
赵兰辞不想把梦叶书的事告诉他,含糊地便应了,换了个问题:“那魔头会被关至何时?”
“或许明日,人间便改朝换代;或许要过上千年,林氏王朝再续一命。”
“帝君连这也看见了?”
“看见了。”
“帝君不派神明再下凡去,修正人间帝星本应得的更替?”
“帝君知道,只是无碍,也无用。”
无碍,必然指的是帝王更替,也难逃历史轮回的大势所趋;而无用,指的自然是再修正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事情已然发生,再横生枝节反而更加背离自然。
“那他为害人间的事也没有后文了?”
“凡人生死,自有定数,又能如何?”太玄使童反问他。
段无秋受了天罚,也不是因为他在人间肆意妄为,作恶多端,仅仅是因为涉及帝星,神明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早知你们如此……”他喃喃念叨着,还费什么功夫,还不如让他在自己手里就死了,也算匡扶正义。
赵兰辞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看太玄使童,对方却笑眯眯的:“兰辞说话我都听不懂了,什么‘你们’,分明是咱们。”
咱们。咱们?这个词在赵兰辞舌尖转了一圈,可是闯不出嘴唇,再一抬眼,那男人竟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便不见了。
“又消失!”赵兰辞无奈,这人分明不想与他论道!
他收拾好心情,回了天外,老远就看见一群星鸥朝他飞过来,哗啦啦跟银河似的,赵兰辞看见眼前地上一片五光十色,珠宝玉器都拿出来晒“太阳”,应雪晴坐在云台上,地上的宝物还在增加,他便笑问应雪晴:“这是怎么?要搬家?”
“给你的。”应雪晴说。
“怎么这么突然?”赵兰辞被眼前亮闪闪一堆东西晃花了眼。
“算账。是我给你的法宝太少了,才让你拿尾羽去换东西。”应雪晴坐在蒲团上,将东西向他眼前一推。
原来这账是这么个算法。赵兰辞笑了出来:“我不是为了这件衣服才去和他比试的,我是为了……算了,你就当我是为了衣服好了。”
“那人是终南府人?”应雪晴突然问道,目光锐利扫过来。
“是……”
“又是我不知道的事。”
“我和他们都不熟的。”赵兰辞趴在他背上搂住他脖子,“那些人只是看见……我与你亲近,便想找机会借势,我本来也不想,以后尽量少去。”
“为何从来不听你说起飞升前的事?射箭又是为什么?”应雪晴今日似乎很执着于这个问题,一直追问。
“因为……本就乏善可陈啊。”赵兰辞贴着他的脸颊轻笑,“只是因为太穷买不起箭,所以箭术很差,钱君想看我笑话而已。今日不是有你和天枢吗?”
“那为何你表现得很好?”
“那都是后来练的。”赵兰辞把常年的卑微和苦修,用两句话简略地带了过去,似乎是觉得没必要在应雪晴面前说这个,他提起修真时的日子,语气总是轻松快乐,一笑而过,可是应雪晴不管是幻境里,还是在天上,都能看出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越是讨厌赵兰辞瞒着他,赵兰辞就越不可能和他说实话,越是什么事情都身体力行。
应雪晴就不可避免地焦躁起来,心绪难平,自从做了那件“亲密的事”之后他便一直如此,从未有过的渴望无穷无尽,延伸到他身体的每个部位,直到虚幻的那些——呼吸,笑容,眼神,话语。
他连赵兰辞的这些都不能接受有别人与他分享了。
他真是赵兰辞的唯一吗?应雪晴问过,赵兰辞也确定过,可是从那之后又过了好些天,万一现在不是了呢?他得反复确认才行,可是赵兰辞并不像他那么热衷于此。
他对赵兰辞的了解仅限他透露出的一点,他的过去被他贴上一张华美的画布,每次被迫在他面前撕开一角,露出后面那些斑驳,就像被迫脱去衣服,裸露的身体上展现他的新旧伤痕,应雪晴很喜欢、很喜欢这个过程,他还没分清楚怒和情,他只会笨拙地沉浸在冲冠的怒火和滔天的欲浪中,再享用情绪的发泄,被赵兰辞自己抚平的过程。
几千年中,他都没有什么感情,他端坐天之外,不知道累,也不觉得烦,只有赵兰辞,他的心就被这个凡人的眉眼神情吊在胸腔和喉咙之间把玩。
只要赵兰辞对他和对别人不一样应雪晴就喜欢,他汗津津地抚摸着应雪晴的脸说他不能一直在巅峰的,应雪晴那么喜欢他出汗,头发黏在脸上,喜欢他仰起脖子,衣服要掉不掉,喜欢看他失去神智爽得在空中乱抓,最后只能抱住自己,身体相连,挂在他身上轻轻摇晃,像是全天下只有自己和他在一起。
应雪晴的心就会像溢出水的碗一样饱足,可是饱足之后又是更大的空虚,如果他没有被那样的饱足填满过,就不会觉得原本天外的岁月是那么难熬。赵兰辞的“巅峰”只有那么一小会,只有这一小会他才完全地属于应雪晴,太短了,而他太孤独。
赵兰辞对此一无所知,他弯下腰,和一群星鸥一块,一样一样地查看应雪晴要拿出来给他的那些宝贝,嘴里念叨:“这么多,我一个人用不完的,不如,我把这些分门别类归整起来,也做一个目录?这些东西本可以发挥更大的用处,我看看,都有什么功用、能力……”
“给你你就拿着。”应雪晴突然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大了,蕴含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赵兰辞动作僵住,回头看他,似是不明白,最终也没问出口,回了一个字:“是。”
赵兰辞手里还抱着一只星鸥,被他这一吓,手一松,正正好落到下方一个玉瓶子上,幸好生得肥胖些,卡在了瓶口,没有掉进去。应雪晴也感知道了,自己刚刚没有忍住,只好皱眉再用心收了神威。
赵兰辞每次回来天外坐在几案旁,怀里要么抱几只星鸥,要么靠在太阳身上,也让他很是吃味难受,他显形用的躯体是个成年男性,兰辞不可能那样抚摸他、抱他,却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嫉妒自家的鸟儿。赵兰辞看出他心情不好,试探着上前,坐在他身边。
应雪晴收敛了些气息,继续说道:“言事大会我要你和我一起出席,以执墨使的身份。”
言事大会!
怎么把这个忘了,他做山神时最怕的事。
不知不觉,刚上天时才到立春时节,已经过去那么久,如今已是雨水神官都结束当值的日子,该过年了。
怪不得小春那么着急地找他,那么麻利地收拾,原来是能正好避开今年的盛会,躲清静去了。
“以执墨使身份出席需要做什么呢?”
“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坐在高处,在我身边。”应雪晴反手抓起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捉到唇边轻吻,落在宝物当中的星鸥争先恐后用翅膀捂眼睛。
他的吻沿着手一直到手臂和肩膀,赵兰辞僵了僵,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问道:“现在就要……吗?”
他果然不太想。
“无妨。”应雪晴回答。
-
赵兰辞走后,那场宴会没了核心,自然接下去也不过是一些寻常事,仙馔佳肴吃再多也会腻的,没过多久众人也就散了。
可是钱雨桐此次铩羽,心中却仍含不甘,众人散去,只剩他与文颂祺同云而行。
文颂祺并不是那么想继续,本来也只是想探探虚实,没想到钱雨桐这蠢货下马威没下到赵兰辞头上,反倒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本他还很看好这个人仙,眼下却是有点无奈。
“不知我这师兄学的何方本领,越发的厉害了。”钱雨桐说道。有一个共同厌恶的人是开启话题的好机会。
“同为神仙,术数变化常有,不必太过介怀。”文颂祺随意地哼哼了两句场面话,显然是不想再继续。
钱雨桐却并没放弃:“若说这赵兰辞也是命里带的,他在终南府的时候,那凡人亲娘便是倒霉,如今上了天也是这副霉样。”
“哦?”文颂祺此刻倒被这一句闲言激起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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