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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里7
“你过得好吗?”陈渔道。
平安桥上,他走在外侧,四喜走在内侧,像往年那样。
四喜回了一个“嗯”字。
“他对你好吗?”陈渔走了两步问。
四喜不明所以:“嗯?”
“母亲说你被家中表哥接回去成亲了。”陈渔看着脚下道。
“我没有表哥。”四喜看着手中的莲花灯,“也没有成亲。”
他母亲骗了他,陈渔默然。
四喜也未语,两个人就这样结伴走过了平安桥,又走上了吉利桥,像昔日一样。
陈渔的父亲陈康出身士族陈氏,母亲王湘出身士族王氏,他的父亲与母亲因家族联姻结为了夫妻,然后有了他。
对于这桩婚事,王湘乐在其中,陈康婚前婚后都温柔体贴,完美地扮演一个好丈夫、好儿子、好女婿的角色,可谁知在王湘有孕后一个月,陈康和一个歌姬跑了,自此再未归家,流言蜚语接踵而来,有人说她不够体贴讨不得郎君的欢心,有人说她姿色平平比不过一个唱歌的伶人,总之她有千般不对,万般错处,那之后她像变了一个人,一改婚前的温柔恭顺,忽而沉默不语,只对镜落泪,忽而怒极,动辄打骂家中的丫鬟,尤其是长得像那个拐了她丈夫的歌姬的模样的。
陈康离家后,王氏把生活的希望寄托在了儿子陈渔身上,她给他请了最好的先生,每日监督他的学习,检查他的学业,她希望儿子成材,为她扬眉吐气,母子间每日的对话只有“今天先生教的学会了吗?没学会不准吃饭。今天的书背完了吗?背不完不准睡觉。”,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四喜是五岁的时候被卖进王家的,从小在王氏跟前伺候,对于陈渔来说,她是他年年如一日、一片荒芜的寂寥人生中的一抹带着生机的春日的绿色,她会在他挨饿时偷偷给他塞点心,会在深夜陪他背他白日里没背完的书,会对他笑,还会对他说“公子,你做得真好”。
他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天长地久,可是没有。
随着四喜年岁渐长,王氏觉得她的眼睛和那歌姬的越来越相似,加上她发现四喜和他儿子之间的关系似是很密切,为了不让任何事情影响了他儿子的前途,于是她让人发卖了四喜。
当陈渔问起时,王氏却告诉他四喜老家来了人,她回去成亲了。
他信以为真,可没想到他母亲骗了他。
“那你现在可有安身之处?”陈渔道。
“嗯。“四喜,”我被一户姓林的人家收留,负责照顾她家姑娘的起居。”
“她们对你好吗?”陈渔道。
“嗯,林老爷待下人宽厚,她家姑娘也是顶善良顶善良的人。”四喜道,她说这话的时候,眉眼舒展,唇角是弯着的,陈渔一看就知道,她说的是真话。
对于王氏发卖她的事,四喜没有说。
“你要去从军了?”四喜想起刚刚小厮和他的对话。
陈渔:“嗯。”
“为什么?”四喜问。
陈、王两家,无论陈渔靠家族的哪一方,他的前途都不会差,四喜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想依靠家族的荫蔽。”陈渔眼神坚定,“我可以靠我自己。”
四喜静静地看着他说完,然后像曾经那般笑着对他说,“公子一定可以做到的,我相信你。”
陈渔回以一笑。
林多禧一直到走完了长庆桥,都没看到四喜的影子,她一个人走到桥下让花灯顺水而下,飘向远方,她双手合十,闭上双眼,默默祈福。
待她睁开眼时,她看到桥上迎面走来一对男女,二人有说有笑的,其中的女子正是四喜。
她没急着上前去打扰他们,只默默地看着他们,不知怎地,她心中蓦地生出了一丝羡慕。
她想沈家哥哥了。
四喜:“什么时候走?”
陈渔:“明日。”
四喜:“夫人同意了吗?”
陈渔:“嗯。”
四喜停住脚步:“那我在这里祝公子一切顺利,平安归来。”
陈渔看着她温柔似水的眼睛,“嗯”了一声。
二人继续往前走,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就这样一步一个台阶地走完了长生桥。
“我要去找我家小姐了。”四喜踩下最后一节台阶道,“我先走......”
了字还没说出口,陈渔接过了话。
“等我回来。”他停下脚步,与四喜面对面,牵起了她垂在身侧的右手,“等我回来,我有话对你说。”
他说话的神情认真而动人,目光深邃而坚定,四喜红了脸,乱了心,应了声:“好。”
林多禧收到的沈家寄来的第一封信的时候已经是夏末,他在信里告诉她,他已经经历了几场战役,关于战役,他没细说,只报了平安,除此之外,他还给她介绍了边关的风貌、吃食——绿洲与荒漠交错,日夜温差大,多风沙,当地人以面食、肉干、甜瓜为食。
她收到沈家的第二封信是在年关前几日,信的内容不长,一报平安,二说抱歉,因边关战事吃紧,无法归来帮她摘明年盛开的月棠花。
她回了八个字:愿君平安,等君归来。
又一年正月,林昌平和顾俊两家像去岁一样来了陵水做客,林如海像往年一样招待了他们。
席间,长辈们又讨论起了顾长远和林多禧的婚事,他们定下了成亲的日子,就在林多禧及笄后的次月,也就是四月。
林多禧听着隔壁桌大人们在讨论自己的婚事,心绪有些乱,她看着手中秋明今年送来的鲜花饼,脑中浮现出的却是沈家的脸,耳中传来的也是沈家的声音,不止今日,这种状态持续好久好久了,睡觉的时候会梦到他替她摘月棠花,看书的时候会忽然想到他抄书时安静不说话时的样子,出门的时候,她会习惯去书铺门口坐一会儿,有时路过沈府的时候,她会停下多望两眼,看一看有没有他的身影。
吃席结束后,林多禧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坐在月棠树下发呆。
“小姐,表小姐说你席间都没怎么吃东西,是哪里不舒服吗?”四喜坐到她身旁道。
“没有。”林多禧摇头,目光看向月棠树投向地面的影子,今年的月棠树比去年高了不少,“我只是想沈家哥哥了,还有......不太想成婚。”
“沈公子信中有提到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吗?”四喜道。
林多禧点头:“五月。”
关于婚期的事情四喜听说了,定在四月,也就是说沈家回来时,林多禧人已不在陵水都城,此去山高路远,他们见不上面了。
“为什么不想成亲呢?”四喜避开了上一个话题道。
林多禧垂眸道,“成了亲就见不到沈家哥哥了。”
看来是避不开了,四喜偏头看身旁的人,问得含蓄又直接:“小姐是想一直能见到沈公子吗?”
林多禧点头。
如此,四喜知道她的想法了,斟酌片刻后道:“有想过和老爷说这件事吗?
“可阿爹很喜欢这门婚事。”林多禧顿了一下说,“而且...我可能只是一厢情愿。”
是呀,这确实是个难题,但......四喜犹豫再三后开口:“老爷很疼你,她一定是希望你幸福的,你要是不说的话,就永远没机会了。”
林多禧似是被说动了,抬眸目视前方:“我知道了。”
顾家三口在林府小住了一阵才走,等他们走了之后,已经出了正月,这期间林多禧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林如海说明此事。
正月后,林如海忽地生了一场大病,一病就病了一个多月,林多禧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他床侧照顾,秋明也从长寿山赶了过来。
“姐夫放心,禧宝已经睡着了。”秋明看了一眼趴在床侧倒下的小人儿。
林如海支起半个身子,靠在床头,掀起衣袖的一侧,胳膊上露出了一截冒着黑气的黑色咒文,他费力地问出声:“可以了吗?”
秋明“嗯”了一声。
“好。”林如海说话的语速有些慢,看着像是马上要睡去了一样,“拜托你了。”
秋明:“好。”
一根细柳枝和一道黄色的符纸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他用柳枝靠近林如海胳膊上的咒文,咒文上的黑气迅速顺杆而爬,绕着柳枝缠了一圈又一圈,他又将符纸附在缠满黑气的柳枝上,然后往空中一抛,符纸裹着柳枝飞了出去。
林家的后人一直以来命数都不长,这是不符合常理的,因为一般来说,凡人及其后代的寿命有长有短才符合生命生长的规律,而出现像林家样的情况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天罚,来自天庭,一种是鬼咒,来自恶灵的诅咒,天罚的咒文也是黑色的,自出身起就会显在皮肤上,一直伴随人到老,而鬼咒的咒文要在人之将死的时候才会显在皮肤上,为的就是不让人轻易发现然后想法子解除咒印。
林多禧的母亲秋云就是受了鬼咒的影响才失的性命。
秋明刚刚用的符纸是追踪符,为的是找到下诅咒之人。
林如海强撑着行将稿木的身子,伸出手摸了摸床侧林多禧的头:“禧宝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
秋明面色沉重:“好。”
一炷香后,刚刚飞出去的符纸飞了回来,秋明打开符纸,符纸上显示下诅咒的恶鬼来自皇宫。
当日,林如海故去,临终前,他给林多禧留了两句话,一是不用管孝期,早日成婚,二是好好活着。
等林多禧忙完林如海的丧葬事宜后,三月已经结束了,来到了四月,月棠花的花期也已经过了,这期间林多禧一直都没有见到秋明的身影,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这些日子里,陵水都城还发生了一件怪事,接连有百姓被发现横死在家中,所有死者被发现的时候都是面色青黑,眼睛圆睁,尸体干枯,好好一个活人就像是瞬间被人吸走了精气神般没了生机。府令查了许久,可一点凶手的线索都没摸到。
有人说,是有妖邪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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