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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池音五月底回了常杉,在姨妈家住了一段时间,然后六一这天,他去给父母上了坟,再赶回光周时已近深夜。
小区大门外还有零星几个人没收摊,一位老人坐板凳上,面前铺着各种蔬菜瓜果,看样子是没卖出去。
池音路过时便停了下来,刚开始只随便捡两样菜,但瞥见老人手背上黝黑衰老的皱纹,就多拿了几样,“这些。”
“八块五。”老人和蔼地笑。
池音又捡了摊位边上的菜,一起塞进红色塑料袋里,“现在多少?”
“十二块五。”
“我没零钱。”池音拿出十五元的钞票,“收着吧,也不用找了。”
“哎我有我有,我有啊。”老人赶紧站起来,从裤兜里掏出小荷包,认认真真翻出了零钱递给他。
他本来想推辞,犹豫着还是收下了,老人笑眯眯道:“多谢帮衬啊后生仔,你系好人来噶,我睇得出来。”
池音一点头,还是用普通话问:“怎么最近这附近,多了很多人?”
老人普通话不流利,话一长就讲得断断续续,说是因为当时梦之城的怪物事件波及到周围,不少人就跑远点做生意。
池音点头道谢,提菜进了小区,回到家时却看见外面的阳台坐着个人。
邢少诀坐阳台上发呆,两条长腿还踩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擦水泥,身旁放着个装满了零食的大袋子。
瞟了眼池音,他一晃神没看清,又目视回前方,两秒后,他把脑袋转回来,对着池音眨了眨眼,然后起身站直了。
四楼的感应灯已经坏了,他们就着朦胧月光注视彼此,一时都无言。
池音到家门前开锁,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是邢少诀提起了零食。
池音放缓了动作,捏紧了钥匙,不知该不该让邢少诀进门。
前不久才表态要断个干净,可看见邢少诀在六一这天提着零食过来,他那颗心还是柔软了,连带着手都有点颤抖。
儿童节啊,他父母的忌日,这事除了他几个熟悉的亲戚知道以外,就只有邢少诀知道了,甚至邢少诀知道得更多。
池音没关门,默默走了进去。把买来的菜全塞冰箱后,他走到矮柜边蹲下,从里面翻出个丝绒小礼盒,小心地打开,然后又小心地取下脖子上的平安扣玉佩,把玉佩放进礼盒里,合上,锁入柜中。
邢少诀倚着门边,透过池音薄薄的白短袖,他看见池音肩膀上的绷带,再向下看,又看见池音掌心里有块粉红疤印,那是被子弹射穿后的愈合痕迹。
池音脸色总是很苍白,此刻正垂着眼睫,掩下了那黯然神伤的目光。
池音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可邢少诀的心脏就是没来由得一抽,像被狠狠拧了一把,这不禁让他“啧”了出声。
池音闻声转头,以为他是等得不耐烦了,便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邢少诀把零食放桌上,拉开一张椅子坐下,视线紧随池音。近一个月没见,他竟然不知道该和池音说什么好!像以前那般不要脸张口就能来的俏皮情话,他现在不想随便说了,因为说多了,他觉着容易扰乱心绪。他似乎在不知不觉间,逐渐做到了池音所说的分寸感。
池音给他倒完水,就去收行李,进厕所洗漱,自顾自做完一系列事了。
而他一直坐椅子上,喝水,看电视,觉得无聊就拆包零食吃。
房里没人说话,只有电视的背景音或大或小地响起,里面的主持人带着嘉宾做搞笑活动,他却一点也笑不出,他透过虚掩的门,去看床上的池音。
池音像是随便他的去留,他留下来看电视看到天亮也好,随时离开也好,全然无所谓,简直是当他不存在了。
邢少诀关了电视爬池音床上,池音往里挪,腾了一半位置给他。
邢少诀今年二十二,池音二十三,两个二十出头的男人身量都高,躺一起就有些拥挤了,他们手臂相贴,肌肤的温度相传,在六月天里都有点热。
“六一。”邢少诀说一半停下了。
“谢谢。”池音声音有点沙哑。
邢少诀转头看池音,月色下,池音脸庞被照得泛白,但表情是平静的。
邢少诀情不自禁抱住他,等意识到时,他已把头埋进了池音的脖颈间。上一次这么抱池音,还是在晖周住马芳家那时候,当时他用的理由是怕打雷。
怕打雷……雷声……突然,他猛地抬起头来,此刻才明白了池音最后一次吵架为什么愿意待他臂弯下了。
因为,池音真的以为他怕打雷。
凝视着池音,他第一万零一次说出了那句话,“你跟我吧,好不好?”
池音道:“真要聊这个么?”
“怎么了,你有话要说?”邢少诀眼里升起了期待,“聊啊,聊聊看。”
“你那家棋牌会所,还有其他零零散散的场子,是你名下的么?”
“不是,但实权是我。”
“所以那个棋牌会所,明面上还是秦振堂的,是这样?”池音把他脑袋扒开了一点,压到头发扯得有点痛。
邢少诀听这话,觉得不妙,“是啊怎么了,你直说吧,别兜圈子了。”
“你收下这棋牌会所时,跟秦家谈好的份额是二八分成,是么?秦振堂让我转告你,下半年开始,五五分吧。”
“免谈。”邢少诀松开池音,仰躺床上望着天,握起池音的手看了看,然后轻轻放下,“你在秦家做这么多,万一他不给你修复药呢,你就非得在他们那里跟我对着干,你要药,我也可以给你。”
这个问题,池音已经不厌其烦地回答了很多次,但今晚他的心是软的,这次回答便多透露了几分心思。
“不只是修复药”,池音道,“秦家路子这么广,利益链也多,如果能顺藤摸瓜找到点什么,希望有朝一日……能让这世界恢复成最初的样子吧……”
“最初什么样?”
“最初只有普通人,和天生异能者,大家相处也很和谐。”池音笑了,“我很小的时候,周围还不错,看到谁有异能只会缠着一起玩,不会做别的。”
“是吗?”
“嗯。”
“那你还算有个好时候。”邢少诀弯着手臂枕在脑袋下,“我很小的时候……没印象了,看来你记性不错啊。”
“小花怎么样?”
“小花?哦那只橘猫啊,胖了不少,抱怀里就像抱了个西瓜。”
池音笑了笑,“小海菲菲呢?”
“好啊,学了乐器,还都有点早恋的意思。菲菲下学期要上初中了,你看,我这当哥的,养弟弟妹妹养得不错吧?”邢少诀问,“上学是怎么样的?”
“没怎么体会,忙着跳级。”
静了一会儿,邢少诀又问:“秦振堂要五五分,我不给,你拿我怎么样?”
“看情况。”池音说罢,问道:“你今晚……来了,没和我说。”
“我猜打电话你肯定不接,干脆直接来了,看家里又没人,我就觉得你是回了常杉,打算等过了十二点没等到再走。”
“你为什么来?”池音问。
邢少诀答不上来,他为什么来,他自己也不清楚,“想来就来了。”
池音笑道:“活得真自在。”
“还有更自在的,等我洗了腺体里的跟踪标记,这天高任我飞啊!”
“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哈哈,是啊!”
两人低声嗤嗤地哼笑起来,像十多岁的少年一样,谈论着梦与理想。
他们聊得尽兴了,边笑边骂,各自描绘自己心中所想的世界,在这日新月异的异能时代,那真是个“梦之城”啊。
可现实中的梦之城,是个纸醉金迷、浮华绚烂的花花世界。
邢少诀虽不怎么图名利,但却是万万不能没有名利,那是他立足光周的基石。在这向来认钱不认人的地方,他一点亏都不吃。所以六一那晚后的一个礼拜,当他看见有俩人来棋牌会所观测时,立即就做出了反应,把他们请了进来。
细问之下,拿图纸的那位道:“我们也是听老板的话干活,他说这个棋牌会所那么大,可以看情况拆一半,另外修成其他的场所,好像又是个赌场。”
邢少诀气极反笑:“这我地盘,你们说拆就拆啊,没搞错吧?”
“这个,他说是他们的地啊。”拿图纸的看了眼旁边的兄弟。
“行了。”邢少诀想到池音,心情五味杂陈,一拍桌子顺便站起身,理了理衣服下摆,“我的地,谁动我毙了谁。”
收钱办事的俩兄弟,一脸懵地进来受了接待,又一脸懵地被请了出去。
邢少诀在厅内来回踱步,有点烦躁了,一方面,他有种强烈的危机感,他近来似乎屡遭碰壁。另一方面……池音。
事不宜迟,他当下就去香水酒吧,问了员工,原来池音早不在这里打工了,人现在正忙着和黑七去谈生意。
邢少诀找人找了个空,很不爽地回了会所,正此时,那个邱佳曼又来了。
邱佳曼每次来都精心打扮,时值初夏,她一身清凉得体的绿长裙,那是让众多客人纷纷侧目的,可在邢少诀眼里……根本就没在眼里。任她多次在同伴的相劝下跑邢少诀面前露脸,邢少诀始终是目光出神地望着空气,似乎在想什么大事。
邱佳曼沮丧了,同伴见邢少诀已如成佛般坐定,转身就投入了牌场,邱佳曼跟在一旁,眼睛却挂在了邢少诀身上。
邢少诀满打满算才二十二,若是读书,也就刚大学毕业的年纪。虽然比不得青涩纯情的少年人,但也是个从未恋爱过的年轻靓仔。他一头扎进了池音这坛酸甜蜜罐里,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出来的?
见此情景,阿金和小仪都无奈地笑了。这一个两个的儿女情,十个里,八个是心向明月,明月照沟渠啊。
小仪道:“那个邱小姐,我帮帮她好了,看她那样,我都有点不忍心。”
“你确定?老板最近心情不好。”阿金转了方向面对邢少诀。
邢少诀不知何时已在打电话了,一手拿酒,一手举手机,电话那头是池音。
邢少诀问:“你真要拆我这会所啊,那我没开玩笑,来一个处理一个。”
池音似乎在忙,语速都比平常快不少,“不是我要拆,是秦振……”池音的信号突然变差,过会儿又好了,通话环境也没那么吵了,“秦振堂下个月回来,这件事我拖到下个月,你有什么意见,不如亲自和他说,还有别的事么?”
“你忙什么呢?”邢少诀问。
“没别的事。”池音语速慢下来,“我先挂了。”
听着话筒忙音,邢少诀心中冷哼,不是你要拆……你拆和秦振堂拆,结果不都一样?!怎么和池音到了这个地步?
邢少诀皱着眉喝完了酒,总觉得有视线注视着自己,放下杯子一转头,他对上了邱佳曼炽热又含羞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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