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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师谷(二十四)
44 药师谷(二十四)
腊月的京师已经下了好几场雪了,本以为除夕这天天公会赏脸,给京师一片晴朗,谁知刚过申时,京城的天上就开始飘雪花,到了酉时三刻,地面上就已铺上一层白白的雪粒子,人走上去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裴璟酉时回到府邸,等到了戌时还未见云蕖回来,派人去找才知道她被带来了庆王府。
庆王府世子病痛连绵,他也有耳闻,但心里始终放心不下,于是顶着风雪来到了这里。
守门的小厮见他气度不凡,不敢小看于他,便进府通报,没一会儿便有人出来,大门再次推开,裴璟于风雪之中抬头看,小小的门缝里,小小的人儿,她一半的脸被面衣遮住,看不清楚,另一半的眉眼亮亮的,像在笑。
裴璟紧张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云蕖小跑到裴璟的身边,风雪吹得她脸颊红红的,她不断地往双手之间哈气好让手指不那么冷。
云蕖依旧那么无邪,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何等的危险。
要知道像庆王这样的权贵,要杀死一个人多么容易。
云蕖能活着出来,真是万幸,裴璟刚知道她被庆王府带走这个消息时可是很害怕的。
他此时无官无职,在江州他父亲是江州父母官,也许他还有些地位,能说上话,但在京城,到处都是权贵的地方,若云蕖得罪了庆王府,那他是没有任何办法能将云蕖救出来的。
想到这儿裴璟就一阵后怕,脊背渗出了阵阵寒意。
云蕖担心地问:“你怎么了?很冷吗?”
裴璟扯扯苍白的嘴角,望向被白雪铺满的来路,轻轻摇头,“回去吧,今日是除夕,钓诗和扫俗还在等我们呢。”
钓诗和扫俗在家里也担心得不行,虽说云蕖跟扫俗有一箭之仇,钓诗的两千两也被云蕖给挥霍了,但云蕖遇到事情,他二人还是无比担心的。
况且裴璟也去了,他俩真怕到时候裴璟为了云蕖闹出点儿啥事儿来,这里不必江州,他们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何况是他们?
所以当他们看到云蕖和裴璟一同回来时,他们悬着的心可算是落地了,为了等他俩,他们都没吃饭,这会儿子赶紧将饭都热了端上来。
云蕖可是饿坏了,一坐下来嘴就没停过,裴璟吃了两口就开始给云蕖挑蟹肉,云蕖被裴璟宠习惯了,自然而然地接受,钓诗和扫俗羡慕得,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因着是一年才有一次的佳节,裴璟要钓诗和扫俗也一起坐着吃,他们推辞了几下坐下了,刚提起筷子,云蕖就开始说今天的经历。
说到她兵行险招,用针灸之法给世子治病时,钓诗和扫俗两个人的嘴张得无比巨大。
云蕖很是得意。
钓诗和扫俗在心里却快要骂出来了,这人怎么这么胆大啊,万一出事了她可是要没命的啊。
吃完饭,云蕖跑到院子里放烟花,扫俗忍不住跟裴璟面前抱怨,“公子,你说这人是不是缺心眼啊?”
皑皑白雪地里,云蕖一身绯红,像盛开在冰雪中的芙蕖,脱俗清丽,她脸上的笑又为她增添了些生动,让她美好得像是世外仙姝,不染尘埃。
裴璟仿佛看透一切,带着无奈的语气,他道:“她是被保护得太好了。”
云蕖确实被保护得很好,从小到大她遇到的最大的危险可能就是走路摔跤了吧?谷里面的人都对她很好,她怎么会明白人心的险恶?
这样极致的保护是很难得的,别说裴璟这样的人了,就算是皇帝,也不一定能将一个人保护得如此之好。
只是可惜,这一切云蕖都不懂。
云蕖拿着一根蜡烛,去点燃烟花的引线,她小心翼翼地把火苗靠近引线,看见引线燃烧的火星之后,云蕖立马做鸟兽散,跑得飞快。
她站定在裴璟的身旁,回身去看烟花。
火光从白雪里开始绽放,一直迸发到天上,无数的火星在黑暗的天幕前盛开又降落,一点点落到闇静无声的夜里,落在云蕖漆黑的眼眸里。
云蕖抽抽鼻子,眼泪从眼角安静地滑落。
裴璟低下头去看云蕖,云蕖抹抹眼泪,道:“不用管我,我就是有些想家了。”
今年的除夕夜对药师谷来说注定不是欢喜的一天。
云蕖和师父都不在,云蕖失踪,师父去找云蕖也不知下落,药师谷众人忧心忡忡,个个脸上愁容一片。
杜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从前的除夕夜多么热闹啊,茯苓和云蕖最喜欢放烟花,每次都争着放,师父也会给他们表演拿手绝活,载着他们每一个人轮流体验一下在空中飞的感觉。
可惜今年,他们都不在了。
杜仲跑到药师炉,药师炉如今一片漆黑,屋檐下的药炉孤零零地放在那儿,上面落满了灰尘,院子里的石凳石桌上飘满落叶,无处不凄凉。
杜仲眼圈红了红,他眨巴着眼睛对着一片空旷道:“师父,你在哪呀?你到底在哪呀?”
谢清寒坐了一个多月的船,但距离东瀛还有至少三个月的路程,一路上他经历了海上的大风暴,那次他们的船差点儿就要翻了,他被卷进海里,用仅剩的一点微弱灵力给自己罩了一层淡金色,他这才没有丧命。
后来天晴了,路过的商船见他还活着,将他打捞了上来,听他说他要去东瀛,正好这支船也是去东瀛拉货的,便带他一起去。
谁知半路上,又遇上了海盗,一帮子海盗拿着刀冲上了船,见人就杀,谢清寒那时在船上修养了一段时日,灵力有所恢复,对付这些海盗还是绰绰有余,他出手将海盗赶了下去,只是他的胳膊被砍了一刀,好在没伤及筋骨,只是需要静养。
为了报答谢清寒,船老大二话不说将谢清寒送到了最好的客房,派船医来给他包扎伤口,船医是个女子,谢清寒一眼就认出了她。
“茯苓?”
茯苓好久没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了,她抬头,在眼前这个削瘦的脸庞上看了又看,终于认出故人的影子。
她“砰”地一下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师父!”
“茯苓,你怎么在这儿啊?”千里之外,还能遇到故人,两人有千万个疑问想要对彼此说。
茯苓先为谢清寒包扎了伤口,接着说了自己的事。
“我与那张秀才和离后,本来是想去京城,去见见探花郎,谁知到了之后才知道,春闱还远呢,要到春闱结束才能看到探花郎,后来我在京城摆摊行医,可我终究是个女子,行走起来诸多不便,每日来摊子上看病的人少,找事儿的人多,那时我旁边是个卖煎饼的大娘,大娘说他儿子在船上,缺个船医,问我愿不愿意来,我便来了,对了,师父你呢?你怎么在这儿?云蕖呢?”
茯苓扭头看着谢清寒,谢清寒叹息不停,“云蕖失踪啦……”
听了来龙去脉后,茯苓也跟着叹息,从前在药师谷,虽然云蕖不说,但她也能感受到云蕖很羡慕她们这种有家人的孩子,她一直以为自己无父无母,没想到是谢清寒骗她的。
她那么相信谢清寒,难怪她会离开。
“师父你别太担心了,师妹她吉人天相,会没事儿的。”事已至此,茯苓只能尽力去安慰,“唉,说起来,我也好久没给小云写信了。”
茯苓说着,将当日谢清寒赠与她们通信的纸鹤拿了出来。
谢清寒的目光落在上面,眼中有泪花闪烁。
…
云蕖本来只想哭一下的,谁知道眼泪越流越多,最后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早上醒来,眼睛肿成了两个大灯笼,身上也烫烫的,躺在床上起也起不来。
裴璟一大早听说了,派人去请大夫过来,看了才知道是受了风寒,这几日都要卧床休息。
云蕖还惦记着要去坐诊的事儿,挣扎着要起来,裴璟在门外听到动静,恨不得进去把她按住。
还好,云蕖刚坐起来就浑身无力脑袋发晕,没到一息时间就又倒了下去,裴璟在外面听到一声响,眉心跳了一下,抬声问:“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里面丫鬟走出来回:“方才云姑娘起床时身子不稳又倒下了,这会儿已经喝了药休息了。”
裴璟又看了一眼屋子,确认云蕖安眠之后才离开。
他今日要去翰林院学士况瑜府上拜见。
况瑜是天宝二年的探花,短短几年就到了学士的位子上,只是他中探花之时已是而立之年,所以比裴璟的岁数大了不少。
裴璟给况瑜行了一个大礼,况瑜从裴璟一进门就在观察他,看他举止行为皆是不凡,此次春闱必有他一席之地。
况瑜急忙把他扶起来,又近距离观察了他一番,又是一番感叹,真年轻啊,他都可以当他爹了。
裴家与况家无甚交情,但裴氏一族曾经对况家有救命之恩,他来到这京城,想干一番事业,便得什么人都认识一番。
一番寒暄后,公事说完了,就该到私事了,裴璟倒还从容,况瑜听得眉头紧皱,这裴璟到底是年轻,怎么用这救命的恩情换了个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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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遇故知,小谢终于不是孤单一个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