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归途
大长老感知到妖王印的出世,生怕妖族再起祸端,区区三千里的路程,他就一连用了四个缩地千里阵,才堪堪赶到青塘,所见却是一副鸡飞狗跳的模样。
而且“鸡”和“狗”还都是他循天宗的人。
简直丢人现眼!
要是仙首还在世,会不会责怪他教导弟子不力,摇头叹息呢?
迟云被许问白带出墓陵,有生之年经历了一次既惊险又刺激的急速御剑,神还没缓过来,就遇上了白宝清。
相较于刚从墓陵出来的许问白和迟云两人,她的模样也没好上多少,衣服袖子断了一截不说,雪白的裙摆上还印着好几个泥爪子,想来是刚从兽群中经过。
她本来是领着十个人前来探查情况的,走了一趟山路,竟然就只剩下三两人。
迟云的鼻尖似乎还环绕着淡淡荼靡花香,头晕得很,一时不想开口说话。
倒是白宝清见着许问白带出来的妖王印,美目一瞪,就要扬剑刺来。
她的确是没立场指责的,毕竟许问白自己都没否认,他就是当年投靠人族的混血种,因为与仙首之间的情谊而将妖王印奉上。
换句话说,许问白夺走了寄存在昭明帝这里的妖王印,是合情合理的。
可二长老下达的命令她又不能违背,于是只能凭武力将妖王印强抢过来。
可惜,许问白的实力并不比她弱,甚至比她强得多。
浮华剑在他的手上只挽了几个剑花,就将白宝清的武器打脱了手,甚至差点让她迎面撞上雪亮的剑锋。
好在白宝清身边还跟着两三个人,才好险把白宝清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男弟子心有余悸,虽未直接与许问白对上,但也能感受到对方强大的妖气。
他扶着白宝清,眼珠子骨碌一转,就怒斥道:“大胆妖类,百年前犯下的杀孽还不足以让你警醒吗!”
“如今还想残害我循天宗大弟子的性命,你对得起当初视你如己出的仙首大人吗!”
一旁的女弟子见许问白没有反驳,当即也附和道:“就是!难道还想让仙首大人为你死一次不成!”
她甚至指向了站在战圈之外的迟云,恼怒道:“还有你!身为人族,竟与一个妖类纠缠不清!你对起仙首大人和昭明帝拼死才换来的盛世吗!”
迟云站在许问白身后,远离战局,听到这无由来的一声斥责,心想,循天宗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许问白面沉如水,原先还算平静的心情被这几个蛮不讲理的循天宗弟子败坏了个干净。
无形的妖气蔓延开来,无一不在昭示着主人心中的怒火。
若不是迟云在场,他的确无所谓眼前这几人的性命。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许问白隐秘的攻击,白宝清突然咳出一口血,忍不住浑身颤抖,单膝跪在了地上。
一旁的弟子们顿时慌了神,一边用手臂支撑着白宝清欲要倒下的身体,一边用又惊又惧的目光瞧着没有动手的许问白。
这是什么隔空杀人的妖术!
只有倒在师弟师妹们怀里,浑身抽搐不已的白宝清自己心里清楚,是二长老那边出了问题。
白宝清狠狠闭了下眼,咬牙咽下喉间涌上来的血沫。
她与二长老签了生死契,两人同生死,看如今这情况,怕是对方离走火入魔不远了。
老家伙死了也就罢了,可别想拖上她!
白宝清猛然睁眼,任由血色覆盖了视线。
她不顾守在一旁担忧不已的师弟师妹们,竟然徒手作刃,狠狠扎进了自己的胸腔之中。
白宝清要强行斩断二长老与她签订的生死契!
“师姐!”
她听不清周围一片吵吵嚷嚷的呼唤,只觉得扶在自己身上的手臂竟然开始颤抖,连带着她本人也战栗起来。
白宝清浑身都疼,也就无所谓胸口那处自己割裂的伤,只是她手抖得控制不住方向,可能生死契还没解开,自己就先死了。
“那也是你的命。”二长老的话不知怎的就浮现在了白宝清脑海中。
她合上了眼,感知到清风,而随后,支撑住自己身体的师弟师妹们通通散了开来。
白宝清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后仰,却在即将落地时,被一只厚实的手稳稳接住了。
“二长老私养魔头,如今还强行与其门内弟子结下生死契,以求吊着自己的命,罪加一等!”
白宝清插入自己胸膛的手被人取了出来,温热的灵力输送进体内,驱散了疼痛。
她费力地睁开眼,却只看到了大把的白色胡须。
白宝清心中一震,是大长老!
她浑身无力,只是略微张开了嘴,想要说出口的话都被自己的师弟师妹们抢了去。
“大长老!”
“是大长老来了!”
“请大长老发令,容弟子上前与此妖类一战!”
“请大长老发令!”
一帮小弟子眼见与他们对峙的许问白和迟云,有了大长老撑腰,顿时有了无比的自信心,各个都摩拳擦掌,想在其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唯有大长老本人表面看似气定神闲,实则内心早已掀起狂波巨澜。
他怎么不知道,许昭的转世也在这!
单是一个许问白还好,毕竟可推脱说是人妖对立,实乃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还有迟云在后边看戏呢!
看循天宗的小弟子们跟被二长老耍弄的猴子一样,在他面前撒泼。
大长老眉头直跳,看到迟云抱胸,竟然是在打量他。
讨伐讨到自家祖宗的转世,你说这该怎么讲?
大长老被迟云如炬的目光盯得脑门上直冒冷汗,又回忆起与众位仙家一起被许昭锁在暗无天日的困笼之中的日子,回忆起被对方发配到前线做劳力的事。
偏生他还没权说个不字。
谁叫他也是百多年前买卖羽蛇的仙家之一呢?谁叫他也曾为证杀伐之道,参与了南俟君的制作,惹得生灵涂炭呢?谁叫他……
这些往事在以前看来可能没什么,但现在说来就是实打实的污点。
循天宗里想夺位的人可不少,怕是能直接将他从大长老的位置上拉下来。
迟云都换了两个姿势瞧着他了!
大长老牙疼,难道这祖宗在等他发话?
罢了罢了,他一把老骨头了,还在乎什么面子?
“仙首大人!”他朝迟云的方向一拜,不管跟在他身后的弟子是何神情,直接请罪道,“本人管教弟子不力,请仙首大人降罪!”
因为站得腿酸而不断换姿势的迟云心内浮起三个大大的问号,被大长老这一拜直接弄懵了。
不是,我现在又不是许昭,说我是仙首谁信啊。
他与一帮双眼透露出迷茫,脸上青白交错的一帮小弟子们对视几眼,刚心想着,你看,你这声仙首叫得他们都不信,不料,小弟子们内心挣扎片刻后,竟然统一忘了之前的对立局面,跟着大长老的动作,也朝着迟云的方向一拜。
就是叫得有些不情不愿。
“仙首大人。”
不管怎么样,跟着大长老一起拜,总归是没有错处的。
迟云:“……”
底下养着这帮望风而动的小弟子们,循天宗还不垮台,真是难为这几位长老了。
他伸手拍了拍许问白的肩,见对方收了浮华剑,与其对视一眼。
大长老半天没听到迟云那边的动静,低着的头颅抬起一看,却见许问白一甩手,扔给他一个大活人!
大长老当即伸手接过,虽然不认得对方的脸,但看到其腰间悬挂的蔺氏玉佩,应该是某位皇子殿下。
他压下心中的震惊,可再抬眼一瞧,迟云和许问白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想来,仙首这辈子估计没有管事的心,也就不必要剥夺他的大长老之位,与他闹不愉快了。
大长老心里舒了一口气,面对这一群跟着他一拜又跟着他一道抬头,现在还眼巴巴地望着他,想让他解释仙首一事的小弟子们,心里是说不上来的烦躁。
他闭关不过百年,二长老就将循天宗弄得乌烟瘴气,当真是什么杂毛都往里塞。
但现在,也不好就地整顿,毕竟他们还有被抓住的柳今落和仇归待审呢。
可等他们匆匆赶回至青塘,就见看守的小弟子涨红了脸,神色慌张。
再一看被绑在一起的那两个人形生物,竟然变成了两个涂了大红胭脂的瓷娃娃。
大眼珠子笑得眯成一条缝,看起来还怪渗人的。
大长老:“……”
被耍了一道。
正好此时乌鸦飞过众人头顶,嘎嘎叫了两声。
说不上来的嘲讽意味。
大长老不由得心想,这八成是仙首在示威,叫他少管闲事呢。
行,那他对柳今落和那群妖族的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妖王印和仙首都在他们那,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循天宗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走,徒留一个被挖得到处是坑洞的青塘,渐渐地没人居住了,被一群不知名的植物占了去。
皇室要改朝换代,柳今落要清点玉骨门内的人数,仇归和子乌在洛池睡了一个长长的觉。
至于迟云和许问白……
不知道为什么,那荼靡花妖的花香和汁液,似乎带了点酒精的成分。
白天两人都摄入了一点,却到晚上才显现出效果来。
迟云就醉得很厉害,不然也不会出现幻觉,竟看到许问白露出了粉红的狐狸耳朵和尾巴。
哎,奇怪,许问白不是一只白狐狸吗?
迟云边将半边身子窝在蓬松的大尾巴里,觉得还是粉红的尾巴尖更可爱点,衬着许问白难得泛红的脸庞。
平时清冷的人此时也略有些意乱情迷,忍不住在迟云修长的脖颈边亲亲嗅嗅,甚至还拿尖牙试探了一下肌肤的柔软程度。
反正都是醉态,也说不上来谁欺负谁。
反正事情暂告一段落,闹一闹,玩一玩,也没什么。
只是不想,几月后,一个喝得烂醉的大乞丐倒在了玉骨门开设的酒馆门前。
酒馆里管事的人是子告,他也是乞丐出身,不由得对着邋里邋遢的大乞丐散发了不必要的同情心,请他喝了一杯酒。
大乞丐不说感谢之语,只是嘴里一个劲地念叨着。
“你知道吗……嗝……我们的仙首,跟那什么……妖王!成一对了!”
在嘈杂的酒馆里,子告耳朵不好使,凑近了些,问:“仙首?什么仙首?”
他倒是知道谁是妖王。
大乞丐愤愤地锤了一下桌子,没答子告的话,反而咒骂道:“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至于被大长老驱逐出宗!”
怒极生悲,大乞丐顿时一口干了杯中之酒,趴在桌上喃喃自语:“嗝……都怪他们……怪他们……”
他倒是没看到子告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好嘛,没想到是循天宗的狗。
真是瞎了眼了。
浪费他一杯好酒。
大乞丐不明所以,还想叫人来为他续上一杯,却不想直接被一名大汉扛着扔出了酒馆。
迟云和许问白碰巧这时来酒馆寻人,将大乞丐因被摔在地上而骂骂咧咧的话都听了进去。
许问白垂眸望向迟云,心想要是对方脸上出现一点不愉快,他就趁晚上偷偷将这地上的乞丐杀了。
还好,迟云脸上只露出了惊奇。
“没想到,大长老竟然真的把某些小弟子赶出宗门了。”
许问白:“明智之举。”
迟云笑了,没再理会躺在地上又哭又叫的大乞丐,和许问白一道进入了酒馆。
虽然天下仍然不算太平,但好歹容许他们,抓住盛世的尾巴,轻松活一阵吧。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