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海风拂面

　　郑南花了一番功夫，说服郑永昌在海外注册成立了一家公司，以海外公司的名义收购船厂，除了利益分配，郑唯一要求的是重组后船厂的命名权，必须叫“儋州青山造船厂”。

　　孔家的集团公司叫青崖，山比崖大，能压孔家一头。

　　郑南觉得挺可笑的，孔家海面之下的产业不提，能见光的部分就涵盖了地产、海运、石油化工，人人都知道它背景不干净，但人家是纳税大户，表面上奉公守法，盯着它的部门单位再多，轻易敢动它的没有。

　　郑永昌这么起名，精神胜利法都不算，属于精神安慰法。
　　不过郑南还是采纳了，毕竟他是金主，细枝末节的小事，由他去了。

　　因为有外资注入，厂里的员工都以为大老板不露面，是因为在国外不方便，所以日常事务仍交由原厂班组管理。
　　只有核心层知道如今做决策的，是三个年龄加起来才和厂长差不多的年轻人。

　　目前青山造船厂有三大业务板块：帆船制造，船舶修理及数字装备。

　　无论造什么类型的船，有订单才能去谈发展，船厂是有一些以前的客户，但眼下匹配不上，所以只能简单维护，没法积极推销。

　　李清偲打小是在杂货店长大的，牙牙学语时就听爸爸和妈妈念叨生意经，她很清楚三无产品和大牌产品有本质区别，眼下青山造船没有任何品牌优势，所以成为大品牌的供应商或代理商，不是弯路，而是捷径。

　　她和阿南在广东、浙江跑了二十多家工厂，从发货的产品包装上识别出深圳一家中等规模的高强度涤纶布厂，竟然是德国一个知名帆船品牌的供应商。

　　巧的是这家工厂的老板也是夫妻俩，两个人白手起家，一点一点把生意做起来的，和清偲“小夫妻”俩一见如故，吃了几回饭后，很顺利套上了交情。青山定了一批布，对方也答应在给甲方寄件交货时，捎上一些青山船厂的零件样品。

　　老船厂的配件生产线原本服务于重型船建，再开工造帆船上的铝合金、不锈钢配件，有点大材小用，但质量可以保证，成本可以控制，又有中间人牵线，那边很快有了回应。

　　这一步不在于赚多少钱，能借德国品牌，强调自身的品质和实力，才是价值所在。

　　厂里生产制造的第一批单体帆船，被李清偲捐给了育侨的帆船队，育侨帆船队是省内比较有实力的校队，但名下只有几艘OP帆船，其他船型主要依靠租借，现在再去帆船中心的码头，能看到不少主帆和船身上，印着绿色Q形logo，由青山船厂制造的帆船。

　　数字装备也是走先代理，后自主的路子。
　　郑南原本只是请欧阳易帮忙，打听打听美国那边民用雷达、声纳的市场状况，结果欧阳易特意飞回来一趟，通过他舅舅的关系，帮青山拿下了美国一家航行专用雷达，在国内的代理权。

　　清偲爸说过，胆量，头脑，资源，这三样东西只要有两样，就能把生意做大，而如果三个里面只能选一个的话，胆量是最最重要的。

　　清偲觉得他们肯定能把这厂子盘活，因为他们几个最不缺的就是胆量。

　　比如乔巧想参加湘省电视台举办的女生选秀节目，她家大人没有一个支持的，清偲听说后，不仅自掏腰包给阿巧请了声乐老师，还让阿南从青山账上批了一笔钱，赞助该节目海州赛区的比赛。

　　阿巧夺得省区季军，进入全国比赛，在介绍选手的采访中，她因为率真的发言获得了不少喜爱：“我爸妈完全不支持我参加比赛，是我姐姐姐夫全程陪着我鼓励我。我当然想拿好名次，当歌手是我从小的梦想，但我还有一个更务实的梦想，那就是出名，成名了，就可以给我姐姐姐夫的厂做代言人啦。”

　　阿南看节目的时候嘴都笑歪了：“冲她这句姐姐姐夫，钱就没白花。”

　　网络还不发达的年代，电视广告的商业价值十分惊人，这档节目在全国各省的收视率都很高，阿巧虽然最终只拿了第七名，但有她代言的青山帆船，正是从这一年开始，扭亏为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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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南在中大附院实习到最后一轮时，高中同学韩菱入院工作，她是一名护士，新人培训期，也会轮转科室。

　　郑南没想过瞒或不瞒这件事，因为他压根没认出人家是谁。
　　他们起先不在一个科室，几乎没碰过面，几年大学，几乎所有女生都会变得更时髦更精致，就是正面碰到，郑南大概率也是认不出的。

　　韩菱当然没有死心，高三填理想大学的时候，她就知道郑南的目标是医学院，她选护理专业，不能说完全受他影响，但也有那么一两分意思。

　　她以为这次遇见，是老天有意撮合，几番蠢蠢欲动，但几乎所有知道实习医生郑南的护士，都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还是家里办了酒席已经订婚，就差到年龄领证那种。

　　海州和两广地区，很多十八九岁不念书的男生女生，会早早结婚，先办酒席后领证，在民间依然是被认可的。

　　科室聚餐的时候，带郑南的主任就问过他，办过酒席，是不是家里太传统，给包办的婚姻，郑南给导师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不是家里包办，我自己一手办的，下次我老婆过来，请大家吃糖。”

　　坐在护士堆里的韩菱黯然神伤，她的朋友知道她和小郑医生是高中同学，她的暗恋也不加掩饰，她们彼此交换眼神，不知如何安慰。

　　郑南当然不知道，回宿舍和美美通电话，讲了今天聚餐时发生的小插曲，清偲心里发酸：“看来你很讨现在的同事老师喜欢嘛，他们想给你介绍对象，才关心你有没有女朋友，和另一半关系稳不稳定吧。”

　　郑南好笑：“不高兴啦？不高兴就来看看我，让他们知道我老婆多漂亮多优秀，就不会老打听这些有的没的了。”

　　清偲保研在本校，虽然还没开学，但已经被导师庄教授揪到广西考察去了。她和阿南两个都很忙，这阵子别说见面，有时候连讲电话的时间都对不上。

　　“郑医生，李同学也很忙哦，红树林虫害的动物防治方案是庄教授以前提出的，现在不奏效，甚至情况更糟糕，她压力大，我们压力也很大的。”

　　“有没有和妈妈聊过？她们林业质检部门，可能会有你们没接触过的数据。”

　　“妈妈和单位申请，整理了一批湿地木本植物的虫害资料，我还在啃，最近除了在实验室，就是看各路文献资料，有一点思路，但不明确，还要时间。”

　　“美美，我作为给人看病的医生，现在有一个心得，病人有时候并不能准确描述自己的病症，仪器检测出来的数据也只能是参考，医生的经验和感觉才是最可靠的，如果在实验室找不出答案，就去红树林多走走吧，也许会有启发。”

　　“咿唷，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喔，我正想说每天都去那边呆一会儿，吸收吸收天地灵气，草木精华。”

　　“不要太晚，注意安全。”
　　“知道啦，你要多休息呀，听说急诊特别忙。”

　　“忙，也累，亲亲我呗，你亲亲我，我就不累了。”
　　“烦人，睡觉去，拜拜。”

　　清偲果断挂了电话，但还是发了一张亲亲的自拍：[郑医生加油哦！]
　　阿南存好照片，躲在被窝里亲了亲屏幕里的她，无声说着“晚安”。

　　清偲连着三天独自出门，在第四天的时候，被庄老师拦住了去路：“阿小，你最近好像每天傍晚都出去一趟，去哪了呀？”

　　清偲干笑：“老师，我去海边逛逛，看材料看得眼睛疼，出去吹吹风。”
　　“真的？不是男朋友来了，出去谈恋爱？”

　　清偲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老师，我男朋友来找我都不避人的，真的是去林子里看看，吸收天地灵气草木精华。”

　　庄东红好笑：“挺有道理的呢，介意我和你一起去吗？”
　　“好呀，不介意不介意。”

　　庄东红和吴美芝是老同学，对清偲来说，这么多年的相处，庄教授早就不止是老师这么简单了。

　　庄东红是临时起意，不过的确有话和清偲聊：“阿小啊，我带研究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收已婚的，读研期间也不许结婚，男生女生都是。你和男朋友感情很好，有没有聊过结婚的事？”

　　清偲听师姐们讲过老师的这个要求：“我男朋友一直很想结婚，他本来打算一毕业就结的，不过我已经和他沟通好了，研究生毕业再说。”

　　庄东红点头：“他们是不是都和你说，我是因为离婚了，婚姻不幸福，所以才不许学生结婚的？”
　　清偲咧嘴：“老师都知道啊。”

　　“站在讲台上，学生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的。我和你妈妈都是一毕业就结婚了，所以早婚并不一定是问题。不过你以后要走的路，应该和我更像，会留在一线做研究带项目，老师的前夫也是医生，我的经历，对你应该更有参考价值，是不是？”

　　庄老师几乎没和学生讲过她的家庭，清偲心里好奇得很，脸上依然乖乖的：“是。”
　　老师请讲，请尽情地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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