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梦

　　自那之后，纪钦远已经连续几天都没去找过沈栝了。虽然沈栝总会给他打电话，问一些琐事之类的，但也再没有主动提起过要来找他。

　　纪钦远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也许是想沈栝主动……自发地接近他。现在木已成舟，他们的关系已经如他所愿覆水难收了，所以沈栝……也别想再像从前那样把他当普通朋友了。

　　但怎么说他也对那晚沈栝的话耿耿于怀。所以他故意冷落沈栝，让沈栝觉得他又在外面乱来。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想坐实沈栝的猜测。
　　他是忍着几天没有去见沈栝了，而电话那头沈栝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和从前那般淡定，再没有那晚那般失措或慌乱的意味。

　　相反，沈栝总刻意透着一种疏离——是想和他划清界限的冷淡。即使见不到沈栝，他也能想象此时沈栝的冰冷的神情。
　　于是和从前一样，还是纪钦远最先受不了了。
　　每次都是他先挑起的冷战，但往往也都是他先败下阵来。他每次听到电话传来的凉薄声音后，总会胡思乱想，生出了沈栝又要离开的错觉……

　　纪钦远主动找上了沈栝。
　　但他去的时候，沈栝并不在家。他靠在了铁门的旁边，就这么站着等沈栝回来。

　　这会已经是夕阳时分了。旧城区的大楼挨得紧密，虽古老破败，却透着一股怀旧的气息。时间就像停留在了这里，如今正风头正盛的科技感没有蔓延到此处。
　　倒是很像东阳一中的后街，他们放学的必经之路。

　　这里的门户挨得很近，不时就有人从里面出来，或是从楼上进门。而每次路过沈栝的门口时，他们都会朝西装革履的纪钦远投来讶然的目光。
　　他们猜测，是这户的主人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又或者是借了高利贷，才让一个看起来像是高管精英的人堵在他门口。否则，这种看起来就很有钱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纪钦远这会并不在意其他人的异样目光，他思忖着沈栝待会儿会以怎样的态度对他……
　　说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以超出朋友的身份见面。即便他们从前就保持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但那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如今沈栝也掉进了他的陷阱。如此一来，他便有了留住沈栝的正当理由。
　　想到此处，他只觉心情舒畅，前几日不满的情绪一扫而光。

　　这会杨珏打来了电话。
　　“喂？纪总。纪董事长这会来公司了，他问你在哪，想见你一面。”
　　纪钦远皱了皱眉，问道：“找我？可我现在有事，你就说我在外面陪客户吧。”

　　杨珏犹豫了下，又说：“但如果您现在能回来，最好还是回来一趟。其他部门的总监都来了，目前只差你了。”
　　“没关系，按我说的做吧。”
　　说完纪钦远便挂断了电话。

　　他知道杨珏的意思是其他人都想巴结讨好他的爷爷，但他实在不屑于做这种事。
　　正想着，他听到楼下有动静，还以为又是什么人下班路过，便继续低着头滑动手机。

　　“小远？……”
　　纪钦远愣了下才抬头，结果就看到沈栝脸上闪过了一丝的错愕的神情。

　　“怎么，看到我很惊讶？又不是第一次来了。”
　　他随即收起了面上浮现的波动，又回到了那种冷淡的表情，缓缓道：“没有。”

　　沈栝仍是站在原地没有动。纪钦远突然觉得有些哽咽，仿佛脖子被什么勒着，便随意扯松了领带。
　　他身上的痕迹已经褪得差不多了，唯独那晚感受到的痛楚没能让他忘记。

　　他们面对着站了半晌，沈栝才问道：“你……你的身体还好吗？”
　　“你想问的只有这个么？”

　　纪钦远并不满意他的问题。“……比起这个，你难道不该问我最近为什么没来吗？”
　　沈栝终于走上前去，拿出钥匙开了门。“先进去再说吧。”

　　纪钦远这才注意到，沈栝的衣袖处有很多灰尘。他抓住了沈栝开锁的手，看着他问：“你去干什么了？”
　　沈栝轻摇了摇头，并没有偏头和他对视，只冷淡地说：“我有工作。”

　　纪钦远想问是什么工作……但他猜下一秒沈栝又要搪塞过去。他顿时起了几分怒意，想摔些什么东西，手边却只有沈栝这个人。
　　若这个人不是沈栝，纪钦远倒真想把他拉着揍一顿出出气。……哪有人都做了那种事还若无其事的啊！

　　沈栝带他进屋后，并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
　　“你吃饭了吗？除了馄饨……还喜欢吃什么？我看看能不能做。”

　　纪钦远就算没吃饭，气也吃饱了。于是他故意偏头不看沈栝，愤愤说道：“我不吃！”

　　沈栝这才轻笑了下，也坐在了他身边，摸了下他的头柔声问道：“怎么了？怎么又生气……”
　　“沈栝。”纪钦远突然看着他，眼里带了几分执拗，认真问道：“你该不会还只拿我当普通朋友吧？”

　　沈栝迟疑了下，顿了顿手中的动作。他偏过头避开了纪钦远的视线，敛了笑意问道：“那……你希望怎样？”
　　“我要你当我的情人。就像那晚你做的那样——和我保持这种关系。”
　　纪钦远眉间阴鹜顿生，多了几分邪佞。他笑着看沈栝，却暗藏着一种执着。

　　沈栝眉心微动，再次陷入了沉默。他不明白纪钦远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件事……分明最后受伤的是他。
　　但他突然记起，纪钦远也会和其他人这么做……即便那些都不是他喜欢的人。所以如今也是这样。就算不是他，纪钦远也会去找别人。

　　沈栝重新对回他灼热的视线，声线冷厉又带着几分严谨，回道：“好。”
　　纪钦远似乎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下来，愣了几秒后，随即嗤笑了出来。
　　“那就再好不过了。”

　　……纪钦远放话时有多狠戾，实操时就有多怂。真到了要上床的时候，纪钦远突然有些犹豫。
　　他其实是个怕痛的人，就连打针这种小事都得犹豫很久。想起了那晚被沈栝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感觉，他突然佩服起从前那些为了钱和他睡过的人……到底哪里舒服了。

　　而沈栝看起来并没有要退缩的意思，见纪钦远站着久久不动，便淡声问：“怎么不过来？”
　　……靠。
　　向来被外界称赞“温文尔雅”的纪钦远这会只想爆粗口。
　　但可笑的是，他又怎么会怕呢？痛就痛……

　　——“沈栝等等、……”
　　沈栝顺着他的腰一把搂了过去，见沈栝还要抓他的手，他立刻躲开了。

　　“我……我还没准备好……”纪钦远果然后悔起了自己的冲动。
　　沈栝是从背后把他抱住的，倏地他便失了重心，跌到了沈栝身上。
　　在碰到沈栝身下某物的那一瞬间，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想躲开，便下意识地扭着腰挣扎……可沈栝的手劲很大，把他箍得动弹不得。

　　纪钦远似乎是听到沈栝在他身后笑……靠。真丢脸……他在心里暗骂自己的窘迫。
　　沈栝见到他的反应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因为纪钦远这会就像只受了惊的波斯猫，原本优雅而高贵，但这会却想像只野猫般四处乱窜。
　　无奈他被沈栝死死束缚着，哪儿也去不了。

　　于是沈栝给这只受惊的小猫顺毛，终于开口安慰起了他：“我今晚什么也不做。”
　　纪钦远听后脸色立刻涨红了起来，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般扑倒了沈栝，不肯认输地压着他吻了起来。

　　沈栝没犹豫，摁着他的后脑勺回应着他的火热。……其他的不说，纪钦远觉得沈栝的吻技是真好……每次都能让他意乱情迷。
　　纪钦远眼里充斥着水汽，湿漉漉地看着沈栝，似乎是在等他的下一步动作。他的脸颊处带着些杏子粉，看起来像是微醺。

　　沈栝移开了视线，很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对纪钦远说道：“睡吧。”
　　纪钦远仿佛是听懂了，很听话地点点头。于是他便随手脱下了西装外套，竟真的乖乖地躺在床上了。他觉得这样很舒服，便闭上了眼准备入睡。

　　沈栝坐了半天，才关灯躺在纪钦远身边。
　　夜里他盯着天花板，迟迟没能入睡。反倒是纪钦远，大概是累了，很快便睡着了。

　　听着纪钦远均匀的呼吸声，他侧身凑了过去。月光这会仍照了进来，让他能看清纪钦远的脸。他抬手用指腹摩挲起了纪钦远的微红的唇，又摸上了他细滑的脖颈。
　　……很想吻下去。
　　可他担心纪钦远会因此被他吵醒，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

　　李随的事后来他自己一直没有提起过，更没有像纪钦远想的那般糟糕。
　　在公司里，纪钦远有好几次特地下去假意接咖啡，本想试探性地问问李随对那晚的事的看法。就算是他想借此要什么高额的赔偿，纪钦远也会毫不犹豫同意的。

　　但李随似乎有意隐瞒，每次都插科打诨糊弄了过去，纪钦远便也只能作罢。
　　另一边的沈秦封近来倒是收敛了不少。不仅没有在外边沾花惹草，就连酒吧也不曾去过几次。

　　在一次商谈会议后，沈秦封也来海利了。纪钦远便把他带到了办公室，问起了沈秦封那件事的后续。
　　“纪总你这间办公室真豪华啊，比我的宽敞多了！不过就是有一点设计得不太好……”

　　纪钦远扶额，继续说道：“我是在问你那件事的后续呢。不是问你办公室的设计缺陷。”
　　他听后突然失落了起来。

　　纪钦远挑眉问道：“怎么？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沈秦封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撑着他的办公桌问道：“能不能让我来你们公司？”

　　纪钦远嘴里的咖啡差点吐到了他身上，咽下去后才不可置信地问到：“什么？……难不成你在TQ混不下去了？”
　　沈秦封看起来十分苦恼，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在那边挺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
　　“唉就是你们公司的李随吧！我想追他，但他不同意。”

　　纪钦远瞪大了双眼，随后才笑道：“人家是直男，你想把人扳弯不成？”
　　结果沈秦封一本正经地说：“对。”
　　“……”

　　但很快纪钦远又想到……自己不也是想把沈栝扳弯吗。于是他突然理解起了沈秦封，便又说道：“你想来倒也很好，但我们公司可是明令禁止办公室恋情的。……你要是真的喜欢他，那就直接追啊。”
　　“追？怎么个追法？……”
　　“你就这样……”

　　纪钦远说了一堆，全是他从前企图用在沈栝身上的方法。但沈秦封似乎很受用，不仅流露出惊叹之色，还不断夸赞纪钦远。
　　“不愧是情场老手。”
　　“那当然。”

　　“只不过……我听你这方法，倒不像是正儿八经的方法，怎么这么像是在□□……呃引诱对方啊？”
　　纪钦远面露难色，便胡乱说了几句：“那不也是追吗。更何况你长得就很适合这种方法。”
　　沈秦封得意似的点点头，笑道：“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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