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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遇玉藻前
伏黑惠快要升入小学的时候,小林时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是从京都的那个廉租房转送过来的。信很短,大概意思是老子都回家了但是家里没人是什么情况,快点过来接人,否则自己看着办。没有署名,但能看得出来写信人的语气非常糟糕,充满了命令式的口吻和一副“让你来接我是荣幸”的意思。
小林时满头黑人问号,这谁?口气好嚣张。
她挥挥手将正在洗碗的津美纪和伏黑惠叫了过来,一起辨认辨认。
伏黑惠已经快忘了自己在京都呆过这件事,倒是津美纪想了想,迟疑道:“……好像是叔叔的信。”
小林时:“……惠的爸爸,你的继父?”
“差不多,他一直凶凶的,不好惹的样子。”津美纪歪头回忆道,她的马尾辫也跟着一甩一甩地,和两年前比起来显得活泼了很多。
小林时皱眉,太可疑了,他们搬家的事情又不是什么秘密,信件转送的地址也在那边做了登记,而且伏黑幸子最后的消息是她在东京见到了她丈夫的朋友,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来东京这边见面?非要他们多此一举再去京都接人?
她又问了些关于伏黑惠父亲的事情,可津美纪也不记得多少,当时继父只回家了几次,将伏黑惠丢给她们养就匆匆离开了,别说伏黑惠和津美纪,估计连伏黑幸子都没有怎么和这位继父相处过。
小林时决定暂时不理会这封奇怪的信,地址登记了,信息在警署也备份过,真的想回归家庭就亲自来东京接人,连这点诚意都没有还想养孩子?
隔了段时间,小林时又收到了第二封信,同样是伏黑幸子为收件人,写信人自称是孔时雨,是伏黑惠父亲伏黑甚尔的工作伙伴,想将伏黑甚尔的遗体交还,但是伏黑甚尔去世后他们组织遇到了些麻烦,他不得不暂时将遗体葬在一个公墓里,地址已经附上,小林时他们什么时候去接都可以。
这封信件比起上一封来可信多了,公墓的地址也是颇为熟悉的地方,在旧岛泽山附近。如果换个地方小林时也许还有点顾虑,不过如果是旧岛泽山的话,有玉藻前在,当地的咒灵都能安分不少。
正好伏黑惠已经从幼儿园毕业,小学开学之前带两个孩子去旅游一趟也不错,而且小林时抱有一个私心,她记得当时玉藻前和她同时喝了一盏茶,玉藻前提过那杯茶的作用是加强两人的联系,她不敢保证在时间法则的干预下,这杯茶是否还起作用,但是很想赌一把。
万一,万一呢?
知道要出门玩后,两个孩子看起来都很开心,小林时翻出了小时候用的旅行箱让他们商量着往里面装东西,东京离旧岛泽山还是有点距离的,至少要花一周的时间在路上。
正值四月,旧岛泽山正处于最好的季节,山间林里的樱花开得茂盛,一簇簇的轻盈粉色坠在枝头,偶然有一阵风吹过便徐徐地落下几枚花瓣,小路上时不时能看到松鼠跑来跑去的,还有些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在草丛里。
和上次来不太相同,玉藻前没有设下任何领域,小林时只能靠自己的双腿在林子里绕了几圈,最后连一向能吃苦的伏黑惠和津美纪都有点受不了了,便只能抱着加背着两个孩子继续找。
最后,在她不经意间踏入溪水的时候,终于又见到了熟悉的仙境庭院。
花香依旧,琴声依旧,小林时将孩子们放下来,一手一个牵着,慢慢地向前走去,还安慰津美纪道:“别怕,也许你什么都看不到,但是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惊讶。”
她不知道津美纪现在看见的是树林还是别的什么,只要别被他们和空气对话吓到就可以。
“时,这里好漂亮!”津美纪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片景色,永不凋谢的鲜花,古朴大气的庭院,还有那轻飘飘的,就像是做了美梦一样的琴声。伏黑惠也是一样的表情,他紧紧地牵住小林时的手,打量着周围。
“唉?!”居然能让普通人看到!只能说不愧是带有神性的特级幻想咒灵吗?额,没什么不好,自从伏黑惠透露给津美纪他有两只狗狗以后,津美纪这两年的生日愿望都是能看见狗狗了。
“时,你来了。”
雌雄莫辨,宛若珠落玉盘的声音响起,身着华丽繁复的十二单的身影慢慢从小路的尽头走来,几年不见,玉藻前依旧是几年前的样子,雪白的银发披在身后,九条狐尾微微摇晃,带着些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性。
伏黑惠和津美纪感觉到拉着他们的手一下子收紧了,飘忽又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玉藻前,还记得我吗?我是……”
“几年前和妾身同饮的小林时。”
春风拂过结冰的湖面,冰面下的游鱼摆尾泛起一道道涟漪,蓦地,从某一处开始,尘封了整个冬天的冰层碎裂开来,压抑许久的情感喷涌而出,化作从眼眶中不断滑落的泪水。
“是,是……我是小林时……”
小林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麻木了两年多的感情骤然爆发,她蜷起身子蹲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
伏黑惠和津美纪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不明白为什么向来冷静的小林时会是这幅表现。
玉藻前走进,将小林时扶起来抱在怀里,小林时丝毫没有抗拒意图,这位带有神性的咒灵跨越了时间的限制,反抗了世界的规则,她还记得小林时,记得这位只见过一面的人类。
玉藻前爱怜地轻拍小林时的后背:“妾身明了,时和妾身都是只有唯一命运线的存在,妾身记得时是必然的事情,时来到这里也是必然的事情。”
玉藻前看着满脸担忧的两个孩子,眼纱下的双眼盈满了笑意:“这两个孩子与时结缘,也是必然的事情。”
小林时这才想起来和她过来的两个孩子,抹抹眼泪介绍到:“这是玉藻前,和我以前是很好的关系。”
“您好!我是伏黑惠/津美纪。”两小只乖乖地打招呼,这是小林时第一次介绍她认识的……人?
“妾身的荣幸。”玉藻前叫出几只狐灵来陪他们在院子里玩,小林时向两个孩子点点头,表示没有危险,伏黑惠和津美纪相互对视一眼,喜笑颜开地和狐灵们玩耍起来。
伏黑惠还放出玉犬一起,在院子里跑跑跳跳,这也是津美纪第一次见到玉犬,惊奇地抱着它们左看右看。
玉藻前拥着小林时进了屋里,取出茶具开始泡茶。
“让津美纪【看见】,也没关系吗?她一直是普通人……”小林时随着玉藻前的动作坐到她身边,低声询问道。
玉藻前轻笑:“时和另一个孩子,咒力充沛犹如永不断流的山泉,津美纪只差一个合适的契机,仅此而已。”
小林时松了口气:“那就好,说起来也算是满足了她的愿望,这两年她一直想看见,我帮不上什么。”
微黄色的茶水装在白玉做的茶盏中,有两片叶子在水中悬浮,小林时端起来一饮而尽,玉藻前抬手给她续了杯,问道:“时来拜访此地,是来确认妾身的记忆吗?”
“嗯……不完全是,我收到信件,惠的父亲遗体被葬在这边的公墓,我们想去确认一下,如果是真的,就烧成骨灰带回去。”
玉藻前颔首:“时特意前来,有心了。”话锋一转,又道:“时的性格变了很多,不过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妾身对时的喜爱依旧。”
“非要说的话,不变成这样不行吧。”小林时苦笑一声,抚上右小臂,上面的金环刻印已经只有九圈多一点了:“头两年浑浑噩噩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养了孩子一段时间了,如果放任自己沉浸在悲伤痛苦中,我会疯的。”
玉藻前将小林时揽在怀里,无声的安慰着。
小林时拉住玉藻前的衣襟,放任自己汲取来自这唯一记得她的生命的温暖,茫然地问道:“玉藻前,我还算是人类吗?我的时间停在了那一天,只有记忆在不断地增加,我记得你说过我和你一样,都只有唯一的命运线,那么……那么……”
眼泪又一次汹涌而出,小林时的声音噎住,再也说不出什么了,只能以哭泣来宣泄对命运的怨言。
“这个问题,只有你才知道答案啊。”玉藻前的声音依旧温柔:“时愿意做人类吗?”
“我一直是人类啊……就算,就算他们不记得我,我也一直爱着他们,想保护他们,最后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永不衰老,永不死亡,哪怕只有人类的外表,她也是人类,是他们钟爱的孩子,同伴和长辈。
玉藻前叹了口气,道:“时,你已经保护他们很多次了。最开始妾身产生疑惑的原因,还有你携带的规则。神明们看似无所不能,也须遵循等价交换才能改变人类的命运,时……你也一样,可以用痛苦去做交换,保护别人。”
“什么……”小林时诧异地抬头,玉藻前的话一直云里雾里的难懂,难道她可以主动去变得倒霉换得别人的幸运吗?
玉藻前继续道:“时终究不是神明,你无法选择时机,也无法决定代价,更不知道何时何地改变了何人的命运,只能接受一切。”
“无所谓,这都无所谓了,反正我从来没有能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想这些做什么……”
在毛茸茸尾巴的簇拥下,小林时有些昏昏欲睡,门外孩子们的笑声让她勉强维持了清醒,问道:“如果我想知道津美纪的妈妈和惠的爸爸的下落,你能告诉我吗?”
如果是具有神性的玉藻前,也许有办法的。
玉藻前轻吻了下小林时的额头,温柔道:“如果这是时的愿望,妾身必定会将其实现。”
她松开小林时,将面前的茶水随意地泼洒在桌面上,盯着上面的痕迹沉吟了一会,挥袖变出纸笔,在纸面上写下了两个地址递给小林时:“甚是遗憾,两位与孩子们血缘相连的亲人已经过世,时可以去这里找到他们的遗体。”
纸上写的地址一个是旧岛泽村旁边的另一块公墓,另一个是东京旁边的村庄,玉藻前贴心地标注了具体是第几排第几个墓地,方便小林时他们寻找。
小林时轻轻抚摸着纸张,上面的墨迹缓缓流动着微光,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还能触及到一点温暖:“多谢,这就足够了。”
剩下的时间终究要独自度过,不能太过依赖他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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