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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
回程的时候雪还在下,张冬余打着喷嚏应该是感冒了。清水鼻涕叛逆地要从鼻粘膜往下挂,车上的餐巾都要被抽干了。张冬余的鼻翼两侧已经被擦拭得起了皮,现在整个鼻子通红。
“我很久没感冒了。”张冬余百忙之中还不忘解释道。
“哎。”曾椽叹了口气,“我看你穿得也挺保暖的啊,出门玩几天就发烧,抵抗力也太差了。”
张冬余哑着嗓子骂道:“到底是谁的问题啊?”
曾椽立刻住口了:“我的问题……我的问题。”他赶忙转移话题:“哦对了,柯布这几天就先放陈晓玟家里了。”
“行。”张冬余倒也没什么舍不得。
“听说这家伙最近过得挺滋润的,改善了伙食之后完全是乐不思蜀好吧。”
“你也不说,陈晓玟都给它喂的什么高档货。”张冬余皱眉,“哪家猫天天吃三文鱼和牛排?”
“哎你可别说啊,陈晓玟还有家餐厅呢,等住在那儿以后可就更高级了,什么鹅腿鸭胸兔里脊,你小心你家猫跟人跑了就不回来了。”
“随他去。”张冬余不屑,“没良心的……阿嚏!”
雪花片片飘落在挡风玻璃上,又逐渐伪装成水滴。南城的落雪总要夹杂着点雨,使得积雪不成,更添阴冷。
赵振竹刚来南城的第一个学年就嚷嚷着要回家过冬,他说这破冬天阴森得狠,虽说温度没有北方低,但是潮湿的空气像无形刃,再这样下去关节跟泡在冰水里有什么两样,不得个关节炎才怪。后来他逐渐妥协,即使衣服袜子凉一个月不干也不会再嚷嚷了,他只会显摆说说“啊啊南城就这样,我都习惯了”之类的来凸显出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好多年、并且成为了一根合格老油条的事实。
但这并不是一个月才洗一次袜子的借口,老袁当时是这么反驳他的。
曾椽每次听到他朋友们抱怨自己舍友有多邋遢、双方的生活习惯有多合不来的时候,他就觉得有趣。成年后他就开始独居生活了,不知道以后和张冬余一起住的时候,他会不会因为看不惯对方的乱丢东西而像老袁一样天天骂爹。
他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因为爱就可以包庇的,至少他不是,在好的生活习惯上他绝不让步。
“这几天你在家窝着吧。”曾椽理所应当地表示,“请几天假也没什么吧,这才刚过完年,能有多忙啊?”
“这话也就你说得出来了。”张冬余又擤了一把鼻涕,“设计院什么时候不忙,老板等着捞钱呢,项目可不会过春节。”
“不是,感冒请个假怎么了,你都发烧了啊。”曾椽骂骂咧咧,“你不好好休息怎么退烧啊,再说了脑子一团浆糊去上班有工作效率吗?”
张冬余无奈地嗤笑:“老板可不会管你脑子里有没有浆糊,他只会管你人在不在工位上,我们这种老年人早就没有摆谱的资本了。”
“我真服了。你每天这样上班开心吗?”
张冬余没说话,只是再次默默地把纸团扔进了垃圾袋里。他怎么可能开心,只是他觉得自己早就过了初出茅庐时会因为一点成就感而高兴的阶段了。对他来说每天躺着什么都不做当然才是最开心的,他也没什么远大理想,只要不用担心没钱花就行。
可问题就在于钱不会一辈子都免费砸在他的脑袋上,真是悖论。
回到家的时候,曾椽有些想要搬过来住的意思。
“你……?”张冬余指着对方手里的行李箱,“拿走。”
“我不拿。”曾椽死皮赖脸地堵在大门口不走了,“要么你去我家。”
“我是没房子住吗,我去你家做什么?”张冬余反驳,“合同还有半年才到期,不住浪费?”
“所以啊,我住你家。”曾椽理所应当地表示。
张冬余:“……”
“别烦,就这么定了。”曾椽态度强硬,“住一起怎么了,还不能住一起了?”
张冬余无话反驳,仔细想来他们的关系确实可以同居了,从理论上来说好像没什么问题。他看着曾椽走进出租屋开始霸占他的小窝,又觉得哪儿哪儿都变扭。
“你……”张冬余忽然咆哮道:“小畜生谁让你睡我床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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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同居生活开始了。
张冬余真的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小年轻的作息为何如此复古。他为了不让曾椽染上感冒,借机将对方撵到了客厅去睡,可就算这样,本以为逍遥自在的生活也因为隔音稀烂的房门消失了,早上七点他就听到了对方起床洗漱的声音,然后没过多久客厅又传来了细碎的搬东西声。
张冬余想要一觉睡到中午的美梦再次破碎,他随便套了件大棉袄走了出去,发现屋里多了一张全新的沙发。纸板箱和塑料薄膜散落一地,曾椽正在按照说明书认真地组装着。
张冬余睡得迷糊,还没清醒过来发生了什么。
“哦,你家沙发太窄了,我买张可折叠的单人床放客厅,平时也可以当沙发用,不占地方。”曾椽解释道。
张冬余:“……”
“起来吃早饭吧,吃完再休息。”曾椽继续叨叨着,“早饭都给你烧好了,小米粥和土豆饼,你要是喉咙痛的话等会再帮你煮一碗冰糖雪梨。”
张冬余揉了揉干涩的眼眶,把身上的大棉袄裹得紧了点,“你吃过了吗?”
“吃了呀,还出门买菜了呢。”曾椽回答,“地摊的水果就是便宜啊,我跟一老爷子买的,梨就3块钱一斤。”
张冬余根本不知道3块钱一斤的梨是什么概念,他只觉得自己脑壳还是昏昏沉沉的,昨晚睡前吃的感冒药好像没起什么作用,今早起来鼻子更加不顺畅了,清水鼻涕依旧□□地往下挂,喉咙口的痰噎着嗓子疼。
“是嘛。”他随便敷衍了一句,带着齁疼的嗓子去吐了口痰。他望着镜子里苍白的脸,默默地叹了口气。
“哦对了!”曾椽拿着螺丝刀在客厅大吼,“你后天去不去上班啊,请假了吧?”
“……”张冬余天后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请了。”
“哦,行。”曾椽再次把螺丝刀顶入孔内,“还有,吃早饭前先去测个体温啊!”
张冬余拿着剃须刀刮着微微冒出胡渣,快要被这小子唠叨死了。
“……知道了!”他终于还是拔高嗓门,不耐烦地喊道。
曾椽听着对方这句话,也不知哪里戳到他的笑点了,笑得螺丝刀都转错了方向,差点就出声了。等张冬余磨磨蹭蹭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搭好了折叠床,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开始刷手机了。
“你是要把这床送给房东吗?”张冬余指着客厅里挤不下的两张沙发。
“不送啊,送房东干嘛?”曾椽伸了个懒腰,“等你想开打算搬走了,我就把这床搬回我家去,尺寸我都测好了,正好放书房。”
“多少钱买的?”张冬余问。
“五千三。”曾椽回道。
张冬余顿了顿,心说价格还算合适吧,最终也只是“嗯”了一声,而后走到厨房看到了炉子上闷好的小米粥。颜色健康的土豆饼还在平底锅里躺着,他兀自开起小火加热,旁边的不锈钢碗里还剩些没用掉的面糊。
“不够就再摊一张,一张应该够了吧,我看你吃的也不多。”曾椽跟着走了过去,在一旁打趣道:“可怜的张老师啊,感冒就只能吃小米粥了哦。”
张冬余闭着眼睛无声地在心里骂了句,啪地把火关上了。“就你话多。”他刚想端起平底锅将土豆饼盛在碗里,曾椽的手就覆上了他的额头。
“感觉烧没退啊,没有其他哪里不舒服吧?”
“没。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发个烧而已。”
“你不知道大人发烧起来比小孩还严重?”曾椽语气严肃起来,“着凉感冒也就算了,要是病毒性传染的,过几天烧再不退我就要带你去挂水了。”
“我不去。”张冬余相当抵制,“在家吃药就行。”
“怎么,怕打针啊?”曾椽语气依旧强硬,“为什么不去?”
“不想去。”张冬余瞥过头躲开了曾椽的手,“医院太吵了。”
曾椽盯着旁边的这人,心说医院里小孩子的哭声确实惹人嫌。消毒药水的味道只会带来烦躁,似乎哪一家医院都逃不开吵闹的宿命,或许只有地下停车场旁的某间特殊用房,才能得到死一般的沉寂吧。
曾椽还是心软了,“那你这几天好好休息,烧退了我们就不去。反正你也请假了,这几天饭都我来解决,你就只管躺着睡觉吧。”
张冬余心说你倒是让我睡个懒觉啊,于是颇有怨念地问了句:“你明天没东西要买了吧?”
“没啊,怎么啦?”曾椽疑惑。
“我想。”张冬余说到一半顿了顿,最终还是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想……睡个懒觉。”
“……”
气氛一度陷入僵局,曾椽想了半天,一时半会还真没把睡懒觉和买东西有什么关联想明白,而后他仔细思索了一番,这才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因为声音太大吵着对方睡觉了。他已经住惯好房子了,房门一关怎么都不可能听到外面的动静,可普通出租屋还真不好说,毕竟楼上小两口的吵架声,好像有时候都能听见。
“吵着你睡觉了?”曾椽不好意思起来,“我没注意,我明天声音轻点。”
“没事。”张冬余本以为对方要说什么不能睡懒觉的话,心里松了口气,“明天早饭……”
“早饭等你醒了再吃吧。”曾椽还是妥协了,“退烧药一天几顿来着?”
“一天两次。”
“行。”曾椽帮对方盛了碗小米粥,“幸好元宵后才开学,不然你都上不了课了。”
张冬余没搭话,缄默着接过小米粥凑到嘴边尝了一口。他似乎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于是将其扯开了,“还挺好喝的,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做饭啊。”曾椽抱臂回忆,“很小的时候就会了,大概……十岁吧。”
“这么早?”张冬余讶异,“你妈妈不烧饭吗?”
“烧啊,但是要上班,还挺忙的嘛。”曾椽解释道,“她当时在补习班教小孩子画画,大部分时间还带托管,根本没时间回来。再加上我爸那个烧菜水平,煮个面都能煮出糊味,所以想吃顿好的就只能自己来咯。”
“那你都烧什么?”
“烧啊……简单的呗,炒菜之类的,有时候懒了就吃泡面,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泡面了吧,我小时候吃太多了,腻了。”
“你不会天天吃吧?”
“那倒不至于,就是时间长,少说两三年吧,不过上高中以后就没吃过了,现在偶尔来一顿也能接受,毕竟好久都没碰了。”
张冬余大概是能想象出曾椽小时候的生活,按照对方的说法,曾椽十岁左右的时候父母还没离婚,并且亲生父亲也是个不靠谱的货色,居然还需要儿子自己烧饭。
“你呢?”曾椽忽然问,“你为什么到现在都不会烧饭?”
张冬余愣住了,下意识地反驳道:“谁不会烧了?”
“你会?你确定?”曾椽挑眉。
张冬余默默地转身坐到了餐桌上,“还在乡下住的时候……会打下手,剥剥毛豆什么的,后来回城里了我都在外面吃,就是烧的少而已。”
“外面吃?”曾椽皱眉,“什么家庭啊天天下馆子,你们家不烧饭吗?”
“烧啊。”张冬余表情淡淡,“但是我爸嫌在饭桌上看见我晦气,我也懒得看见他们,我就一个人在外面吃了。”
“啊?我擦你们家……”曾椽差点想骂脏话,“怎么听起来比我的还不靠谱呢?”
“一时半会讲不清,以后再和你说。”
张冬余这会儿烧还没退,没精力掰扯以前那些破事。曾椽识趣地没追问,只是静静地坐在对过看张冬余慢吞吞地把早饭吃完。洗碗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叮嘱过的、量体温的事情对方根本就是当耳旁风了,再次被气笑了。
“大哥,你体温测没?”曾椽质问。
张冬余讪讪地擤着鼻涕没接话,显然是没测。
“你这人啊。”曾椽放下手机的碗,走去客厅拿过体温计,伸向对方的额头,“别动。”
张冬余听话地坐定没动,曾椽按下按钮,把体温计拿开后,前一秒还算柔和的神情瞬间变了色,“怎么还是三十八度五啊,这退烧药没用啊。”
“这才吃了一天,感冒都是有周期的,哪有见效这么快的。”张冬余轻描淡写地说道,“吃个药我回去睡觉了,你就别瞎操心了。”
曾椽显然对张冬余这种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态度十分不满,他话还没说出口,对方就躲进卧室睡觉去了。曾椽拿他没办法,只能煮好冰糖雪梨将其闷在锅里,等对方醒过来自己吃掉,而后为了不再扰人清梦,出门溜达去了。
外面的雪,断断续续还在下着。按照从前的惯例南城的雪是极难积起来的,不过今年老天似乎给了点面子,出门的时候居然能看到热心群众在楼前扫雪了。曾椽自觉无事便加入了队列,拿着把环卫工常用的苗厚多枝的大竹扫把干起了活。
老大妈老大爷一到过年的闲话可又是不少,曾椽见他们裹得全副武装还要唠家长里短,说什么谁家孙子又考上什么学校了,哪家男人又升官发财了,越发觉得一个人扫雪也不无趣了。
他忽然想起了他哥,可怜的曾檩已经被他爸催婚好几年了,陈晓玟家里又不差,也不知道这男人是真享受单身,还是故意在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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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冬余没睡熟,一觉醒来的时候才刚下午一点。厨房闷着的冰糖雪梨旁留了张字条,上面画了个摆着鬼脸的梨。他打开蒸锅,梨中间被挖空放上了银耳和枸杞,水果的甜香味随着蒸腾的热气飘上来,闻上去还算沁人心脾。
他端着冰糖雪梨,一路来到阳台打算看雪的。曾椽居然在楼下堆雪人,这小子弯腰推着雪球越滚越大,最后拼命往上面拍紧致了,才严谨地将其当作头部按在了身体上。他在雪人前抱臂站了半天,不一会儿似乎有了新点子,又在旁边堆了一个稍矮的,两个雪人紧挨在一起,越看越引人遐思。
张冬余在心中腹诽,一种不祥的的预感涌上心头。还没等他来得及把枸杞咽下去,他就看到曾椽褪下了自己的围巾挂在了其中较矮的一个雪人身上,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纽扣,作为五官给雪人装上了。
矮子雪人的神情呆滞,高个雪人笑得开心。曾椽还不满意,从自己车顶积雪中掬了一捧最干净的雪,然后做成了一个立体爱心,放在了这两个雪人的中间。
张冬余哭笑不得,早就看出对方想做的是谁了,心说这臭小子是不是闲出病了,玩什么抽象艺术。谁知完成作品的曾大艺术家又开始在旁边捏小动物,两个雪人肩头分别出现了一猫一狗。
曾椽似乎很满意,拿着手机对着作品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狂拍,张冬余看不下去了,打开窗户从窗沿上捏了一个雪球往曾椽的方向砸了下去。雪球接二连三地飞下去,其中一个抛物线实在过于完美,把戴围巾的雪人的五官给砸烂了。
——“张冬余”瞬间没了表情。
“谁啊这么没素质?”曾椽顿时怒火中烧,捡起雪里的纽扣就要找罪魁祸首,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家阳台上的窗户“啪”地给关上了。
“好啊,不休息还毁坏公共设施是吧?”曾椽抓起钥匙蹭蹭地就往楼上跑,连跑到一半的来电铃都给掐了。
“开门!”曾椽活像个劫匪,“我知道你在门口啊,你开还是我自己开?”
屋里没动静,曾椽又按了几遍门铃,张冬余没熬过对方,终于还是开门了。
“是不是你?”曾椽嚣张跋扈地审问着。
“你不是有钥匙?”张冬余拉着棉衣领口,轻咳了几声,“快点进来,喊什么喊。”
“啧。”曾椽终究是不想两人一起站在门口吹冷风,还是选择进屋去了,“砸我的雕塑干嘛?”
“雕塑?”张冬余笑了,“堆个雪人要也是雕塑,你以前做的那些垃圾模型都要获国家大奖了。”
“哪里垃圾了?非得堆个断臂维纳斯才是雕塑是不是?”曾椽不服气,“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做的模型什么样,凭什么说垃圾?”
“我怎么知道。”张冬余即刻回答,毫不犹豫:“谁知道长什么样?”
曾椽:“是嘛,张老师说不知道咯,那就是不知道咯~”
张冬余从喉咙口带着沙哑的声音“哼”了一声,随即注意到了对方羽绒服内敞开的衬衣。上面的纽扣消失不见了,只留下裸露在外的杂乱线头。
“你纽扣呢?”张冬余问。
“哦,给雪人当眼睛了,还被你砸了不是?”曾椽顺手拔掉了几根线头,表示道:“就地取材,因地制宜。”
张冬余:“……”
他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年轻人了。为了堆个雪人就把好好的衣服拆了,也不知道这小子还会不会等雪融化以后再把纽扣再缝上去。他突然不敢妄下定论了,还真别说,以对方这个居家的德行,天知道是不是真会缝衣服。
“你都有理。”张冬余嘟囔着,懒得再纠缠,坐在餐厅继续吃他的冰糖雪梨了。曾椽二郎腿一翘,躺在自己买来的沙发上打开了手机。
“我去,怎么这么多人找我。”曾椽腹诽,“老袁?”
老袁是个几乎不会给他打电话的人。聊天页面上,是对方发来的一张选课截图。
“你看教务没?”老袁问,“什么情况,张冬余这学期不教我们了?”
曾椽打开教务系统,发现网页上写的设计课老师并不是张冬余。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骂骂咧咧道:“什么玩意儿,bug了吧,设计课又不需要选课,你看选课系统干嘛,肯定是按课程表为准啊。”
“你可终于回我了。”老袁秒回,“课程表刚才也出来了,你自己看,我都把我们专业翻遍了,全年级课程的名单上都没有张冬余的名字好吧!”
“???”曾椽心中一沉,只来得及发了几个问号。
“你们两个没出什么事情吧,你居然不知道?他们都在传,说张冬余辞职了啊!”
曾椽刹那间坐直了,搁在沙发扶手上的二郎腿立刻撤了下来。不远处张冬余正背对着他慢吞吞地吃着独食,餐桌上搁着的手机上似乎正在播放这人前几天没看完的动画片。片子里火车的声音隐约传了过来,主人公们似乎正在离别。
曾椽听见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他的脑海下意识地回放至那片枫林满布的山间。
不可能。
他安慰自己,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他的心跳不听使唤地捶打在他的胸口,却怎么都压不下去这莫名滋生的恐慌。
“看到哪儿了?”他忽然转头,问着不远处的男人。
“快结束了。”张冬余没听出什么异样,继续埋头啃着梨肉,还以为对方又要唠叨他了,“我吃完就去睡觉,行了吧?”
什么啊,曾椽心想。所有的疑惑怎么都问不出口了,他不断地刷新着教务系统的页面,直到群里都在讨论、他清楚地意识到这并不是bug了以后,他终于鼓起勇气找到了杜瑛。
“杜老师,我看课表上写,张老师下学期不教我们了吗?”
杜瑛很快就回了:“哎,其实张老师在你们写生前就提交辞职了,为了保密一直不让我说,很突然吧?”
“是啊,是……挺突然的。”
“你们班的期末成绩都是我打的呢,问他也不说辞职原因。幸好还知道帮我带你们去苏市,不然临时找其他老师替班可麻烦了……”
杜瑛还在电话那头抱怨着,曾椽强迫自己展露笑意,却不想再聊下去了。他听不清杜瑛说什么了,只是等到对面没声的时候,轻声回了句“我知道了,谢谢老师”,然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他觉得自己快疯了。原来那个时候就辞职了,装了这么久,他竟然都毫无察觉。
他怎么都想不到,事情还是这样发生了。他可以理解,虽然他知道这一切是迟早要发生的事情,但他怎么能接受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呢?
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都不提前找他商量,为什么他总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么久了,他们之间明明已经近得触手可及,可为什么……?
他僵硬地抬头,望着不远处张冬余的背影。餐桌上的手机中传来的火车汽笛声,似乎越来越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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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的时候已经辞职了,辞职了,辞职了!
没有那啥存续关系了,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求生欲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