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原旧事

　　01

　　“我、我、我……我是不会早恋的！”

　　顾南原把洗手间的水龙头开到最大，洗了一把脸，心潮未平地盯着镜中的自己。

　　自己这是回复了个什么鬼……

　　北辙居然跟自己表白了……真的假的，他是不是在开玩笑？或者是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不，他不像是在戏弄人。而且……顾南原脑中闪过这些年的一些画面……

　　虽然之前因为不同校、不同班，两个人的交流比不上小时候做同桌的时候，但顾南原内心深处其实一直隐隐觉得，自己和北辙之间，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的，至少，她对他有——虽然她不太愿意诚实面对这一点。

　　可是……顾南原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平平无奇的一张脸，江瑶和苏晴晴，哪个都比她瘦、比她白、比她漂亮……

　　北辙又没有瞎，怎么可能放着漂亮女生不喜欢，偏偏喜欢自己？

　　而且……顾南原又想起北辙家的豪车，想起他那些看着平平无奇实则抵得上自己几个月生活费的球鞋……

　　虽然算不上什么夸张的“豪门”，但北辙和自己根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高考对他而言只是走个过场，考得好固然值得庆祝；如果考不好，他父母也有一百种方法给他铺路。

　　但高考却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顾南原躁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是的，不用纠结喜不喜欢，不用纠结喜欢是真是假。

　　顾南原是不会早恋的。

　　高二了，黑板右下角的高考倒计时已经启动，除了考大学，她不应该有其他想法。

　　当务之急是先去看看陈雪那边进展如何了。

　　顾南原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出门往二楼去。

　　器材室里没有什么动静，看来表白已经结束了？

　　顾南原蹑手蹑脚，正准备试试能不能把门推开一丝缝看看情况，门突然就开了。

　　一抬头，是面无表情的胡萧生。

　　顾南原有一点尴尬，但目光还是越过他往屋内瞟：“陈雪呢？”

　　胡萧生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抬腿就走。

　　陈雪不在器材室。顾南原快步跟在胡萧生后面：“陈雪呢？你没见到陈雪吗？”

　　走到楼梯口，胡萧生猛地止步、转身。

　　顾南原也赶紧“刹车”，差一点就撞上了。

　　虽说顾南原经常跟陈雪调侃胡萧生的皮肤黑，但是她从来没看过他的脸这么黑。

　　顾南原有些心虚，但还是忍不住为朋友说话：“拜托，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只是表个白而已，你没必要摆这么张臭脸吧。”

　　被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表白，不接受就算了，装什么高冷，真把自己当男神了……

　　胡萧生喉头滚动了一下，想说点什么；但他的目光突然一顿，往一个方向看过去。

　　北辙正往楼上走。

　　身体先于理智，顾南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和胡萧生拉开了距离。

　　诶，自己退这一步干嘛……

　　北辙脸色也不好看，目光上下扫视着胡萧生。

　　这是什么诡异的构图……

　　胡萧生看着顾南原这后撤的脚步，又看了看一脸戒备的北辙，把心中的质问都咽了回去。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练习册，“啪”地一声拍在了顾南原头上。

　　“你！”

　　这一下的力道多少带点私人恩怨，顾南原低呼一声，接住了滑落的本子。

　　“都是文科数学里的难题。把里面的题目都做透了，高考卷的最后一题绝对没问题。”胡萧生丢下这句话就要走。

　　“喂！”顾南原拉住他的书包，“那个……我给你钱……”

　　胡萧生看了一眼顾南原，把书包从她手里抽回来：“高考完了再给我。”

　　顾南原捏着练习册，目送着胡萧生的背影，一时间心中复杂。

　　“这么恋恋不舍啊。”北辙戏谑道，他的脸上带着笑，那双眼睛却是冷冷的。

　　顾南原很少在北辙脸上看到这样直白的不爽的表情。在她面前，他大部分时候都是阳光爽朗的，一副没心没肺没心没肝的样子。

　　顾南原整理了一下表情：“你还有事吗？”

　　北辙长手一伸，轻松地把练习册夺了过来。

　　“喂！”顾南原伸手去抢。

　　“这么紧张？”北辙把手举高，哗哗地翻了两页，“这就是学霸之间的浪漫吗？用练习册传情？”

　　身高差距太大，自己肯定抢不到。顾南原不想受戏弄，把手收回：“你喜欢的话送给你好了。”

　　北辙语气软了两分：“回答我前面的问题，我就还给你。”

　　“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北辙微微俯身靠近她，“你喜欢我吗？”

　　“无聊。”顾南原避开他的目光不接招，反正练习册的名称她已经记住了，大不了书店买一本，“送给你了，好好学习。”

　　“我无聊？”北辙的声音低沉，“那你跟他表白就不无聊？还给你回了本练习册，怎么，他也跟你说自己不早恋啊？”

　　“谁表白了？”顾南原无语，“懒得跟你废话，请你让开。”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好，你赶紧问。”

　　“你喜欢胡萧生？”

　　“不喜欢。”

　　北辙略略松了口气，继续问：“那你喜欢我吗？”

　　“懒得理你。”她着急去找陈雪。

　　北辙不动：“你回答我我才让开。”

　　顾南原一把推开他：“我喜欢陈雪，行了吧。”

　　02

　　在学校的角落找到陈雪的时候，她刚蹲在地上哭完一轮，脸上满是泪痕。

　　“南原……”陈雪的声音还带着哭腔，但一看到身后的北辙，她立刻收敛了情绪，“你……你们俩怎么在一起？”

　　顾南原还没开口，北辙就抢先一步：“我刚跟她表白，被拒绝了。”

　　“什么？”陈雪的八卦之心被点燃，哭都忘了哭了，“什么情况？”

　　“别听他瞎说。”顾南原把陈雪扶起来，“你还好吧？”

　　“诶哟，腿蹲麻了……”陈雪龇牙咧嘴地起身，“烦死了……本来我想伤心得唯美点的……”

　　“……”

　　顾南原无语，但也松了口气，自己乐天的好友果然是不会被小小的表白被拒打倒的。

　　“别伤心，他那是山猪吃不来细糠。等他以后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拒绝了你，肯定深夜痛哭……”

　　“噗——”北辙在旁边偷笑。

　　顾南原一个眼神飞刀，北辙立刻嬉皮笑脸做投降状：“别误会啊，我同意你的意见。我只是在想，你以后会不会也深夜痛哭？我算不算细糠啊？”

　　“算你个大头鬼！”

　　“好了，有点同情心。别在一个失恋的美女面前打情骂俏。”陈雪抽了抽鼻子，“哭了半天，我都饿了……”

　　北辙见缝就钻：“那我请你们吃饭吧！”

　　顾南原立刻拒绝：“不要，马上就上晚自习了。”

　　“这不还有两小时吗？来得及。”北辙指了指陈雪，“你看她这脸上五彩斑斓，心中惊涛骇浪的，现在回去能看得进去书吗？说不定还会被老师看出猫腻来。”

　　“不用。”顾南原挽住陈雪的胳膊，“走吧。”

　　“用。”陈雪拉住顾南原，“走吧。我要化悲愤为食欲。”

　　03

　　风卷残云。

　　顾南原看着陈雪咽下最后一口炸鸡，给她递了一张纸巾：“好些了吧？”

　　陈雪点头，又冲北辙拱手：“谢谢北辙少爷请客！”

　　北辙冲陈雪摆摆手，眼睛却一直盯着顾南原：“不客气。”

　　北辙在场，顾南原还在犹豫要不要问刚才具体发生了什么，陈雪自己先开口了：“胡萧生有喜欢的人了。”

　　顾南原有些意外：“是谁？”

　　“不知道。”陈雪深深地看了顾南原一眼，“但是没关系，我想过了，来日方长。我也要努力考去北京，到时候我每个星期都去他们学校，哼！”

　　“有魄力！”北辙举起可乐，“祝你追爱成功。”

　　陈雪爽快地跟他碰杯：“与君共勉！”

　　“少添乱。”顾南原瞪了北辙一眼，又转向陈雪，“我双手赞成你考北京的学校，这样咱们就又可以在一起了。但是，咱是为了前途，那个胡萧生又不是三头六臂，咱们拿得起放得下。”

　　“我就是放不下，我也不想放下。”陈雪的眼底装着悲伤和少见的倔强，“南原，我跟你不一样。可能在你的人生里，喜欢只是一件排在很末尾的小事，但我不一样，我在意我的前途，我也在意小情小爱，我就是不想放弃。”

　　顾南原没想到好友会说这些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和陈雪同学几年，哪怕不在一个班的时候也是天天一起吃饭聊天。两个人似乎是无话不谈。

　　但其实有很多少女的心事并没有得到交换。

　　不是刻意隐瞒，实在是学校的高压环境下，允许自己八卦、动心的时间实在有限。

　　她偶尔会在日记里宣泄自己那一滩少女心事，但是更多时候，她会选择让自己去做数学卷子，去背各科知识点，让蠢蠢欲动的火花湮灭在题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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