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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山
嘴里的血止不住,慕眠也懒得接了,谢韫瞥他一眼,装作没看到。
他自然知道自己理亏,上次走火入魔后,谢韫曾和他约定,即使人死了,也不得再这样来一遭。
“没找到谢念,怕是早就跑了。”小虾在林子里转了一周,确定林子里除了他们五个人,再没有其他人。
谢韫:“进来的时候我还在写阵,没注意,有人看见当时的情况了吗?”
席笙摇摇头:“我好像看见了,但是也只看到当时剑池上生出很多灵气,周围也没什么人,再一睁眼就已经在幻景里了,这幻境的确开得突然。”
慕鸠:“抱歉……我从进剑池以后,就没什么记忆了。”
又聊了一会,小虾才道:“也就是说,当时是谢念化形成了慕鸠,而慕鸠本人在山洞里?”
慕眠咳嗽一声,血又涌出许多。
“还是我来说。我到了剑池,便藏在山壁里。不多时谢念就来了,我看他似乎在写阵就和他打起来了。但是……他突然给我下了个束缚阵,说他是接到掌门的讯息,说剑池似乎有异状,像是底下有个什么大阵,便来看一看。”
谢韫笑了声:“你就信了?”
慕眠自然没信。
“我想着不管如何,慕鸠要紧,便和他周旋了一会,直到慕鸠的剑身炼成。我把慕鸠从池子里捞出来,他也没什么动静,便多少有些失去戒心……没想到他却是看上了我的琴。”
“你这琴三番四次带你出魔相了,倒不如直接当柴火烧了。”谢韫半是嘲讽道,“不过这幻境开得真是时候。也没什么预兆。不知道外面的人什么时候进来。但依我看,许是要费些时候。”
“怎么说?”慕眠问。
“任何一个门派内都漏风,你那魔状一出,九州众人肯定已经往华山赶了,也就是我们快点。但却出了个幻境。这幻境开得突然,我又没在外面把人陷着,外面的人可不得商议一下,哪个门派先进,哪个后进?华山这边人多,其他人肯定要纠成一股绳好好说道。”谢韫颔首道,“不若你我趁此时机,捋一捋幻景里的事?”边说着,她便布了个阵,把一行人与外部隔开,以免意外被人听见。
席笙一直没声。
小虾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往前站了站:“我先来吧。”
不知道为何,他似乎不受幻景影响,两次进去都没失忆,因此也更多地知晓了他扮演的这具身体里的记忆。
“那个部落……他们称作‘群’,我仔细辨认后,方知和上次那个部落是同一个,只是往前走了千年。群中众人互相扶持,让我有些在意的是,这些人其实不太像远古人。”
席笙终于开口:“不像吗?我在群中长大,又学捕鱼又学射箭,怎么看都不奇怪吧。”
“这就是问题所在。”小虾继续道,“你才去了万毒谷,自然以为远古人和他们的生活方式差不了多少,其实不是。上古时期,人与神除了地位,区别并不那么明显,比如衍天派,在上古时兴天师一职。而天师,是为当时的帝王所用,这些‘王’与如今朝廷不同,更像是部落的首领,而当时部落不管是首领还是管事的,多是神。”
小虾接着讲衍天派的旧事。
衍天派的原身天师却是人,这些人亦自己的寿命为代价,帮助神占天,当时大江大河正在打仗,天师也算是个热门职业。
也就是说,其实自‘人’出现时,这片大地已经有了相当成熟的社会形态。有帝王,有谋士,有战争,此部落并不像万毒谷,而更像是建筑更原始的城邦。
“许是因为这个部落太偏僻,而且当时他们并不像腹地一样,有‘神’带领他们。”
“阿笙要记着一件事,这片大地是先有神,再有的人。”谢韫道,“这三次,我大概也悟出点事来。最开始我认为这群人,是从腹地被赶到如今大荒的位置的。人刚出现时,神并不将其当作与他们类似的生命,而是把人类当作‘牲’,所以才有人牲人祭一事。如我最初所言,这个部落——让我学那些不烬人一样,称其北一吧。北一的诞生并不算早,而是在神代末期,所以不过千百年,便遇到了江河混战。这群人被赶到大陆边缘后,便在此地生根发芽,后来才出现了那个新的‘神’。那时候,人身体里像是有奴性,没有神的时候,自然不拜神,但是神来了,他们便很快成为了信徒。”
小虾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这个……北一?有成熟的文字和语言,但我还是觉得奇怪,既然把文字和语言都带去了,但为什么他们在其他事上却相当落后。我虽然喜欢捕鱼,但也知道时人类已经学到神太多事,或许在术法一事上比现在九州人懂的还多。”
席笙摇摇头,“但毕竟是幻景啊。在我看来,幻景中的我与不烬人谢韫说话利索,自然是因为我们是从外面来的,谢韫不是还同我讲,不烬人当中许多人根本话都说不了嘛。”
“那就当他们的语言也落后吧。”谢韫没打算这个细节上停下,她有其他猜想。“把我们带进去的东西都抛开,交换一下信息,试图还原一下本来的过去,能确认的是……”
神代末年,大荒附近有一个相当落后的部落,北一。北一早期便和不烬人接触上,或快或慢地与对方达成了一些共识,与此同时,不烬人那边也带来了一个神,此神留在北一中,也预期一同繁衍了至少千年,直至江河混战。
“此前不是还觉着这神是被其他神赶出去嘛,现在看来,这神和不烬人才是一伙的,是外来者。”谢韫笑道,“难怪长那副模样。”
小虾拦路的手有眼睛,自然也看到了。不过在这个问题上,他其实更在意自己和那个神的相似性,他想把这事跳过,便又道:“还是前话,北一为什么这样落后?”
“非要找出来个解释也不是不行。”谢韫说累了,喝了口茶,也给小虾、席笙和慕鸠倒了一杯。
她手指沾了点茶水,在石头上写下一个“人”字。
“早期逃到这里的人该是很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现了生育后,因饥饿或天灾,大人死去,婴儿留下的情况。不管是法术还是语言都需要传递,就像神传给人一样,而没有上一辈传承,这些孩子只能像猴子一样,吃野果、抓河鱼,再往后一段时间,才出现了群和部落,或许当时没那么糟糕,这样的传递很脆弱,文字写下风一刮就没了,刻在石头上,看不懂只当是鬼画符,孩子一多,即使有大人还活着,也管不了、教不到,退化也是正常。饶是如今九州,人间尚有太学,你可瞧见勉强算作修仙道的万毒谷里有这些?”
她话说完,石头上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连水渍都已蒸发。
“勉强算作这样吧。探究这北一也不过是为好奇,我更在意的,于这九州中最为重要的,还是不烬人。我有事要和你们说,或许能和我那父亲所做的事搭上关系。”
她这样一说,慕眠和慕鸠便都精神一振。
“我父亲谢念,在他身上最有名的事,不就是几百年前那出镇不烬嘛……怎么感觉说出来和我自己更有关系了。”谢韫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从头说吧,早先和山内部其实是不让我做掌门的……虽然我现在也不是,但九州大概也算认了我这个和山掌事者了。当初和山与华山的情况其实有些相似,掌门谢蒙年事已高,且与镇山大阵算是融成一团了,他原本有个儿子,叫谢仞,当年在不烬人动乱的时候,死了。”
“死了?”
“嗯。他儿子比我大不了多少,也算有本事,毕竟他们谢氏一脉像是天生就会写阵一样。但当时被选上掌事的是我父亲。原因有二,一是我父亲自己有手段,二是谢仞他早先身体不好,虽有天分,却一直被关在和山内部精心养着,出来就想要夺权。他是谢蒙的儿子,和山内部自然支持他的也不少,为此,我父亲的位置实在不算安稳。谢仞既要出世,就想着要给自己创造个戏台子,他想了想,就把戏台定在了五年一度的无烬大会上。”
席笙感叹道:“当初不烬人动乱,和他有关?”
谢韫换了个姿势,续道:“不错。但问题在于,这谢仞实在过得太封闭,九州中大多根本不知道谢蒙还有个儿子,他前脚刚在不烬人脚底下写了个阵,‘帮助’不烬人走得刚远些,也就希望人能靠近点观景台子,让他大显身手一番,后脚就被人拦住了,那人说他从未听过和山有些谢仞,眼见他要进阵,便与他纠缠了一会。就这么迟了一下,不烬人也发觉了天罚阵的异样,冲上了观景台。
我父亲就在当时出手了。这谢仞本就在边缘站着,自然没什么好下场……这事委实不算光彩,掌门谢蒙知道这件事后,又闻是我父亲把和山兜住了,便觉得面子上颇过不去,就当从没有过这样一个儿子,与众长老通完气,叫他们别再为难父亲。”
她把茶灌进嘴里。
“接下来的事,我从未主动说过。”
和山内部有一密令,掌事传亲,指的不是掌事者,而是掌门之位,这位子只留给谢氏一脉,且如人间王朝一样,只给太子,不给公主。当时谢仞没了,几个长老又没什么真本事,掌门谢蒙便合计与刚巧同姓的谢念拜作兄弟,将来把位子给他,还说五百年前是一家,也不算违背祖宗规矩。
谢念沉默片刻,黑着脸拒绝了。
“怎么感觉不像是仙家事,倒更像是人间事。”慕鸠听了好一会,略有些笑着嘲讽道。
谢韫也笑,“可不是。不过我父亲拒绝的理由,却有点修仙道的意思了。原是当初卫道者给他道令时,更给了他一道无法拒绝的死令。这死令要求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帮助卫道者镇压不烬人……谢仞虽蠢,却实在是个天才,他那不知在哪学的还是自创的阵法往天罚阵上一放,却实实在在把天罚阵毁坏了许多,此阵颇为复杂,若要重写,不知道要多久。
自那以后,我父亲便常把时间花在大荒边缘,也间接给了我一些机会。没过去多久,我捋清这些事后,便找到了掌门谢蒙,告诉他,我谢韫也要搏一搏掌门之位。”
许是走投无路,又许是老眼昏花,谢蒙也没拒绝,而是把众长老聚在一起,给了她九十九阵的历练。
“我说当时你去哪了,许久都没在商道上看见你。”慕眠恍然道:“原是去斗这些老顽固了。”
如今说起来倒轻松,当初……谢韫摇摇头,不太想回忆这事,“自那以后,我父亲只偶尔回和山,我有些在意他的去向,有一次就跟着他去了蓬莱。他去找了蓬莱前掌门宁诀,问她为何碎剑,后又打听了神剑碎片的去向。所以我想,他出现在剑池,或许本是想提前将炼出的碎片带走,但又恰好碰到了慕眠,慕眠那琴里不是也有碎片吗?”
慕眠扯扯嘴角:“他出招狠厉,完全没管我死活。”
“我再问你一事,他与你打斗时,并未完全用阵法吧,你就不觉得他奇怪的招式有些眼熟?”
谢韫心里早有这想法。
慕眠想了好一会,他那时正处于走火入魔的边缘,委实有些迷糊。
倒是慕鸠,在一旁一拍巴掌。
“谢师姐这样问师兄,难道谢念长老就是两百多年前,我在蓬莱海下遇到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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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呀即使我自己是作者,也有种这段剧情真是好久以前的感觉。
两百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