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

　　两人这次静了下来，廖忱吃了一串鸡翅就不动了。

　　余枞西将脑花推去他面前，“吃吧。”他说，“给你点的。”
　　廖忱不解地看他，受宠若惊地指指自己，“我？”
　　余枞西抽出张纸擦擦嘴，“你。”
　　廖忱一哽，没敢动，“你给我点？”
　　“不行？”反问。
　　廖忱和他互盯着，“你要干嘛？”
　　余枞西顿了顿，半天没憋出句话来，所以他诚实答了，“不知道。”

　　廖忱狐疑地扫他一眼，最后还是为肚子低下了脑袋。

　　“谢了。”廖忱舀了一勺送嘴里。

　　余枞西紧接着给廖忱送去一串鱿鱼。
　　廖忱瞥他一眼，嘴巴里塞得满满的，但还是接了下来。

　　“没吃饭吧？”余枞西盯着廖忱鼓动的腮帮子问。
　　他摇摇头，好半晌才停下嘴部运动，将东西一点儿一点儿噎进肚子里后去瞧余枞西，“你近视了？”

　　余枞西身子一僵，面对廖忱的质问和他的那双眼睛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两人都不说话，廖忱似乎也杠上了，静静地和他对视着。

　　“没有。”半晌，余枞西才艰难地吐出俩字。
　　廖忱点点头，“知道了。”他低头又塞一勺，很平静地开了口，“挺好的，后边也吵，前边你能认真学习。”

　　这句话，余枞西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儿东西廖忱没能安安静静坐着吃一会儿，雨渐渐小了，店里也来了一波客人。
　　他东奔右走一会儿，再回去时余枞西已不见了身影，桌上的东西还保持着原样，廖忱将那碗脑花舀完，盯着木桌发起了呆。
　　两人刚刚没聊什么，他就记了个“给你点的”，瞬间，廖忱吃得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

　　周日回学校王山果然来了个大调整，教室噼里啪啦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廖忱全程没动过，埋着脑袋睡觉，但这个觉，肯定是没睡着的。
　　他再抬起脑袋，余枞西已调到了靠过道边的一排，从前往下数第三排，身旁坐着一个女孩子。

　　廖忱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有点儿恍惚，他收回注意力，再向旁边瞥一眼，身旁安排了一个男生，戴着一副方形眼镜，镜片在冷光的折射下连眼睛都看不清了。

　　男生感觉到打量腼腆地看了过去，向着廖忱微微颔首一下。
　　他也点点头，为了表示自己的友好强硬地扯起了一抹笑容。

　　男生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看着廖忱的笑容莫名头皮发麻。
　　廖忱这个灿烂的笑容保持了几秒，一扭回头就擦上双视线，他表情一顿，余枞西也匆匆转回了脑袋。

　　“诶，我说这王山调个位置也真是奇特。”周向晓转头去看廖忱，照样露一个侧脸，指指余枞西显眼的背影，“这么高，给调前边去了，还要后面怎么活人啊？”
　　廖忱收回目光，掏出桌盒里地手机划拉了两下，特云淡风轻地说，“没，他自己要求的。”
　　闻言，周向晓一下就瞪大了眼睛，终于扭过身正视廖忱，“你俩吵架了啊？”
　　廖忱脑袋没抬一下，“他眼瞎。”
　　“哈？”
　　“他近视。”廖忱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周向晓愣愣地点点头，“哦哦。”

　　廖忱息掉手机屏向着台上扫了一眼，王山正朝着他招手。他眼睛在桌盒里扫了一圈，随便抽了本书向上边走。
　　和王山交接后他杵一旁站了会儿，抱着自己的保温杯树了个半分钟的威才踏出教室门。

　　廖忱非常地想要打个盹，刚打个哈欠门口响了两声。
　　他及时止住，偏头看了过去，王胜文贱兮兮地跑了进来，顿时吸引了大片打量。

　　廖忱揉揉眼皮，将没打出来的哈欠给打了，淡漠地盯着他。

　　王胜文跟进自己班似的，伏去了讲桌上，两只眼和他这个人般兴冲冲，“外边儿比赛。”
　　廖忱不解地挑了下眉梢，“干嘛？”
　　“外边儿比赛啊。”王胜文扯过廖忱手中的讲尺摆弄了几下，“你看吧，你又没看群消息吧？队里人都在底下呢。”
　　廖忱困倦的睡意醒了点儿，“干嘛？”
　　“训练啊。”王胜文兴奋地说。
　　廖忱朝空荡荡的过道扫一眼，“这时间了还训练？”
　　“你又不是不知道沈中这人性子。”王胜文将讲尺放桌上去扯廖忱，“他每回只要有个比赛就激动了。”
　　廖忱没动，一只手被王胜文扯着，他暗暗使着力，王胜文根本就拉不动他，有些无奈地说，“走啊，他指名道姓着叫你下去对两手呢，和新队员磨合磨合。”

　　廖忱不是很想动，眼睛向台下飘了几秒，正巧和抬起脑袋望来的余枞西对上了视线。

　　“诶。”廖忱和王胜文拉扯着，向着余枞西的方向开了口，邀请道，“上来守下自习？”
　　余枞西冷着张脸垂下了脑袋。
　　廖忱啧了声，目光看向了后排的周向晓，冲他呐喊了一嗓子，“周向晓！自习守着！”
　　仿佛专程等着这声令下，他立马抬起了无聊的脑袋，眼睛亮亮地望了过来，“得咧！”

　　烂摊子丢下，廖忱松了力，被王胜文热情地攀着肩下了楼，两人焦躁的脚步声绕在楼道足足几秒才消散。

　　余枞西朝着寂静下来的窗外扫了一眼，心里莫名其妙地不是滋味，过了个几分钟，他突然蹿了起来，把旁边姑娘吓得一怔。

　　周向晓也看了过去，“什么事？”

　　“上厕所。”余枞西这么说着，不等回答已经跨出了教室的门。
　　他确实是去厕所，向着那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开始攀着阳台好奇。

　　余枞西向一片漆黑张望去，这个时候也只有篮球场亮着灯，但不多，全借着路边的光亮瞥个大概。

　　底下喧闹着，即使一个二楼也能听见欢笑。
　　……

　　廖忱一上场就受特别关照，今天沈中也跟着凑了个热闹，带着一群新兵和廖忱敌对。
　　他也不怯场，敢碰敢拼，就是累了点儿，没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
　　廖忱运着球在场上拼搏着，一个拉杆上篮后全场欢呼了起来，他反手脱掉卫衣朝旁边一扔，捡起地上的球弹给对面的沈中朝他勾了勾手指。

　　顿时，场上又是一阵起此彼伏的起哄。
　　“一对一啊！队长牛逼！”

　　沈中嘿呦一声，笑呵呵地接过了球，完全没有一点儿老师的架子，那兴奋样儿完全是把廖忱当作一个朋友来对待的。

　　两人站三分线边，廖忱半俯下身，作防御姿势盯着沈中手上的球。

　　这种氛围，周边的队友都自觉地退出了场外，嘴里还不忘几句闲碎的打趣，“拉开拉开！沈教要来装逼了！”

　　“别放水。”沈中看着廖忱一副认真模样说，“我这身体骨硬朗，经推经碰，放马过来。”
　　廖忱唇角翘了翘，抬起眼皮看他，“肯定的。”

　　话刚毕，沈中就攻了出去，没什么花里胡哨，趁廖忱没反应过来时手一抬，准备来个后仰跳投。
　　球在空中没嘚瑟住，刚离手半秒一道身影猛地弹了出来，随着“砰”地一声，那颗球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拍去了地上。

　　大晚上的，这教学楼都挺安静的，七.八个大男生齐心协力且卖力地惊叹了一嗓门，跟个音响似的，余枞西在上边站着都皱了下眉，不知道下边得多热闹。
　　廖忱做了几个动作，估计是哪个球星的招牌动作，总之余枞西看不懂，但下边的人张扬恣意，在球场上总是最亮眼的一抹光。

　　“牛逼啊我操！”王胜文激动地跳去了廖忱的身旁，在他满是汗水的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大帽！”
　　这种事情球场上常有，廖忱很习以为常地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挑衅地向着沈中扬扬下巴，“怎么样？”
　　他抹了下额头间的汗水，心服口服地冲着廖忱竖了个大拇指，“臭小子，你可以，继续打！坚持下去，有我当年的风范，以后就朝这条方向走下去肯定能有出息的！”

　　沈中的声音很嘹亮，又惹得周边吃瓜群众大声叫唤。

　　余枞西抿直唇，两只眼冒着寒气，就盯着一处，跟一怨妇似的，就这么偷偷摸摸了有半分钟，他才转了步子。
　　...

　　廖忱打完后差不多也该拉课铃了，还剩两分钟，他赤着上身和沈中坐台沿边聊了会儿天。
　　“有想过朝职业发展吗？”沈中问。

　　廖忱盯着茫茫黑夜一片，他没想过，追逐梦想这东西需要的是金钱和时间，廖忱就一碌碌无为的人，家里还有一老的要养，没敢去想。

　　“你要是有意向我这有朋友。”沈中一直很看好廖忱，认真地盯着他，“我有朋友在省队，你这条件再多跳跳蹿一截，是棵好苗子，我能推荐一下。”
　　廖忱没能正面回答，敷衍地点了下脑袋，眼睛放空在前方，开朗一嗓子，“谢谢您老赏识嘞！”
　　“你这孩子什么事儿有干劲。”沈中用力地在廖忱的背上拍了两下，蹭了一手汗，“我看得出来。”

　　廖忱乐一声，连自己都不知道在瞎乐什么，他确实挺有干劲，在钱上边有干劲，要按小区大妈的话来说，他还挺虚伪，小小年纪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主。

　　“你就在球队好好练。”沈中说，“到时候有机会进省队了你就努努力朝国家队的方向跳，以后就打职业。”

　　廖忱应着，就当听听戏，这些不切实际的话根本飘不进他心里的。

　　沈中又说了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总之在廖忱的耳里都是不着调的，打铃后还拖了他一分钟。

　　廖忱穿上衣服，身体已经凉快了下来。他懒得回教室，抄着空手径直出了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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