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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一寸竹榻夜长
被勾着腰拉进来,又被捂上嘴巴,最后后背贴上一个滚烫的胸膛,温热的气息跟着就在耳后喷洒。
“是我。”
微微偏头,耳廓擦上冰凉的唇,清逍便立马不再动了。其实不必开口,清逍早已从紧贴的胸膛上得到了答案。
这假山中的缝隙矮而狭长,清逍站进来倒还勉强,逐风就得半低着头,如此刚站稳没一会儿,搜寻的脚步声却已围近。
闻声,清逍的手刚摸向腰间的苍灵,逐风就自后扣住他的手侧躺了下去,而后再将他往上一推,清逍这才发现,在这紧贴地面的地方有着小小一个洞口。
好似在洞里挖了一个窄长的坑,清逍钻进来刚翻了个身逐风便爬了进来,面对面那么一贴,清逍躺着向脚下一望,见外头搜寻的火光隐约亮起,下意识曲腿将脚一收,便感觉趴在身上的人身体忽然一僵。
“……”
怔了怔,清逍脚又缓缓往后挪,想将曲起的腿放下去,只是没挪多久,趴着的人却一把卡住他的腿,不让他再动了。粗重的呼吸像隐忍,气息喷洒下来,烫的清逍头脑一片混沌。
似是早有准备,那洞口里头备了石头,卡住清逍的腿,逐风脚一拨,那洞口便被石头掩了大半。外头的火光在缝隙闪了闪,脚步声没一会儿便消失,而逐风动作极快,卡住清逍腿的手一松,脚拨开石头立马就退了出去。
“……”
躺在里面抠了抠地,清逍暂时不是很想出去,外头的人却将他拉回现实。
“跟我走。”
“……”
钻出去离开假山,跟着逐风避开那些搜捕的人绕了几绕跳进一处院子入了一间屋,还未及站稳,逐风便三两下扒了外衣将烛火一熄拉着清逍直接往床上去。
顿住抽手,清逍立在床边忙摆着手。
“我、我方才不是故意……”
舌头打着结正解释,逐风闷笑一声,长臂一伸捞着清逍直接躺进了被窝。下一瞬,便听院门“哐”地一声被推开,脚步声跟着就在院中响起。
闻声,逐风将床帏放下直接面朝床外侧躺,而后又将被子往上一拉。蒙在被子里面,躺在逐风背后,清逍僵成一块板子这才反应过来。
似是来了许多的人,那响起的脚步声四散在院子各处,许多房门接二连三“哐哐哐”地被推开。
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外头这些动静,逐风的手却又伸了过来,抓住清逍的胳膊朝前一拉,将清逍当成一床被子,直接紧紧贴在了后背上。
实在是太像强行要一个自后的拥抱,清逍却也没办法,因为这屋子的门跟着被推了开,而身前的人将他的手死死扣在怀里,没一点要松的意思。于是,清逍只好自后将逐风紧紧环住,又一动不动猫在被子里竖起了耳朵。
那推门而入的脚步声只响起一道,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床边,跟着,殷正松的声音响起。
“逐风,是不是已经歇下了?”
“动静如此大,如何歇?”
“逐风啊,刚才宅子里闯进了生人,我是担心你,过来看看你……”
“现在看到了。”
“……怎么,还在生气?”殷正松说着似乎将床帏掀了开,他叹了口气,温声道:“逐风,你别怪我下手狠,你擅自去播州,又带着泽儿在外头玩儿了那么久,该受多少下,你自己心早该有数的。”
要说此刻是个什么境况清逍是十分清楚的,可不知是不是因为被窝里全是逐风的味道,殷正松这么一说清逍便有些不能自已。
逐风身上的每一道鞭痕都太狰狞,隐隐的血腥味自他后背散出来,清逍不由就朝前贴近了几分,只这么微微一动,逐风便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说完了吗?”
沉声一问,换来殷正松许久的沉默。末了,殷正松在逐风胳膊上拍了拍,带的下头的清逍胳膊也跟着动。
“……你好生歇着吧,我去泽儿院中看看。”
说着就走,那自床边远离的脚步声似乎到了门口又停住。
“逐风啊,最近不要出院子,好好养伤,今年或许要提前,你会同往年一样帮我的,对吧?”
帮他什么,清逍并不知道,因为逐风沉默着没有回答,而殷正松似是叹了口气,关门离开了。
院子里的脚步声齐刷刷地消失,院门被拉上,屋子里陷入寂静,可清逍并不想从这被窝里钻出去。
环着身前的人,清逍有种莫名的情绪疯狂发酵,唇擦着薄薄的里衣很想将那些鞭痕细数,可闭了闭眼,额头抵在逐风的背上微不可闻地叹口气,清逍到底还是止住了。
抽手想从这情绪肆意滋长的温床退出来,逐风却忽然回身紧紧抱住了他。
“没走。”
话在耳畔,声音极轻。
清逍闻言仔细听了听,得来的却全都是自己的心跳声,无奈深吸几口气,逐风的味道又将他包裹,蒙在罪魁祸首的怀里苦笑了一下,待心绪渐渐平复,好久才听见窗边“嗒”的一声轻响,那之前在这屋内响起的脚步声,这才自窗外彻底消失了。
时间太久,那抱着他的人似是已经睡着了,下巴抵在他的头顶,呼吸又轻又绵长,清逍不忍叫醒他,可又实在太想问。
于是指一抬,清逍轻轻在逐风背上画了个圈,然而等了等,对方却没一点动静。
想了想,清逍小心翼翼地抬头,唇躲过逐风脖间的凸起,鼻尖又擦着逐风的下巴出去,到最后,目光却在这人的唇上绊住了。
夏夜的月色带着温度,透过窗户照进来,又轻轻柔柔铺进床帏里,却让那浅淡的唇色看着更加苍白。随来的温度走不近它,那冰凉的唇,让清逍有着想将它暖起来的冲动。正如此不合时宜的心猿意马着,那近在咫尺的唇却缓缓翘了起来。
眨了眨眼,目光从摔跤的地方爬起来自上而去,那一动不动分明已经像是睡了的人,却正垂眸看着他。
怔了怔,佯装镇定,清逍仰着头这才发问。
“帮他什么。”
逐风沉默片刻,忽然一笑,低下了头。
“怀里装的什么?”
“嗯?”
“硌。”
闻言,清逍这才反应过来,手向怀中一摸,将一个小瓶子举到了逐风眼前。
“今晨店小二给的,说药效极好。”
低笑两声,逐风抱着清逍的手一松,声音有那么几分懒懒散散。
“帮我换药。”
“帮他什么?”
“先换。”
“那上次你去药屋寻的是什么?”
“拂云轩给我的东西。”
“什么?”
“明天告诉你。”
挑着眉说完就闭上眼,嘴角却还翘着,这人突然又可恶起来,惹得清逍有几分好笑,坐起来屈指在他额心一敲,到底是拗不过。
要说这药虽好,却有些太少,清逍挑着较深的伤口敷完,本是想让逐风坐起来再将他背上的伤口也看看,可一抬头,这人这次却像是真睡着了。
笑了笑,轻轻合上逐风的衣襟,清逍再也不忍心将他叫醒。
目光在逐风的睡颜上游走,忍住了许多莫名的冲动,那苍白的唇清逍不敢多看,别开头想掀开床帏爬出去,睡着的人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今夜定会封宅,出不去。”
“你到底是醒是睡?”
“睡。”
轻轻一语,带着笑意,这自始至终眼睛都没睁的人一把扯着清逍躺下,再也没有言语过。
天快亮时逐风睁开了眼,之所以如此清楚,是因为清逍躺在这人的身边一夜未眠。
逐风面向他侧躺了一夜都未动过,而清逍之所以也没动,是因为逐风自昨夜最后抓住他的手,便再也没有松开过。
静静望着彼此,清逍明明醒着,却仿佛置身在恍惚的梦境中,许久,逐风先坐了起来。
“走。”
说着下床,去柜子里取了什么东西放进怀又隔窗向院外看了看,最后走过来立在了清逍面前。
清逍坐起来其实还有些发愣,因为昨夜没太看得清楚,这会儿床帏一掀起来,清逍便瞧得分明了。
逐风的屋子布置其实很简单,除了他取东西的柜子,竹床竹桌竹椅,可为何是这样,清逍没有问,也不必问。
站起来看着逐风,忍住一个想拥住他的冲动,清逍忙向外行去,可逐风却追上来,拉着清逍一起出了门。
殷宅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昨夜的一切似不曾发生过。逐风带着清逍抄了几处僻径翻墙出宅,回了客栈。
打窗子上一跳进来,逐风便将怀里的东西掏出来递给了清逍,那是离开青丘时,拂云轩给逐风的小木盒。
接过打开,一粒丹药出现在眼前。
这丹药呈象牙白,瞳孔大小,上浮丝丝红色血纹,散着草药香,但细闻起来,透着一股淡淡的腥腐味。
指着它,逐风问:“可识得?”
仔细看了看,清逍摇摇头,“但有两点可以确定。”
“什么?”
“这丹药与尸丹有相似之处,这腥腐味,显然也是用血肉炼制,然尸丹是以血肉骨火用炉鼎炼制,但这药色白如象牙,却非炉鼎所练可得……这种颜色,世间只有一种炉可以练得。”
“何炉?”
“人炉。”
看着盒中丹药,逐风的眉头紧紧蹙起,“如何说?”
“所谓人炉,便是以活人为炉,以其生气养之。且这人炉,需阴气极盛之人来养,而这阴气极盛之人需得是鬼节所生,可视阴物,女子之身。”
闻言,逐风彻底沉默,清逍却还有一件事挂心,将那盒子一盖背到身后,堵在了逐风面前。
“帮他什么?”
看着逐风,清逍很想从他的口中得到答案,可逐风沉默许久,最后却是嘴角一勾,朝前行进了一步。
近在咫尺,清逍没退,逐风缓缓低头。
天色尚未尽白,立在窗边虽有凉风,清逍却有些不清醒,望着那越来越近的脸任一颗心泛滥,可逐风却微微偏头将下巴往他肩头一搁,双手环到他身后拿走了那盒子,然后,鼻尖将他的脸颊轻轻一贴,跳窗就走。
怔了一瞬下意识抬手就拉他,隔着一道门却突然传来店小二的鬼哭狼嚎,顿了下偏头一听,再回头,逐风却又扒着窗框跳了进来。
“去看看。”
说着拉着清逍便向门外去,还不忘握着清逍的手照自己脑门儿敲了一下。
“……”
只这么一个动作,清逍笑了笑,心里所有明与不明的情绪全都散了。
房门一推开,那店小二的哭嚎便十分清晰。
“别找我啊别找我!我上有爹娘要孝敬,下有……下没有,我还没娶妻生子,我家八代单传,我爹娘还指望着我传宗接代……冤有头债有主,您该找谁找谁,可千万别缠上我,我给您烧纸钱,我给您烧高香,我给您磕头……”
说着就响起“咚咚”声,清逍同逐风连忙下楼,见他跪在后厨门口打着哆嗦正甩着头往地上砸,而他一旁的掌柜掀着门帘,浑身都快都抖成筛子,却还是伸着头往厨房里头看。
那厨房里头踢里哐啷个不停,比清逍前个儿夜里下来寻药动静还大,那掌柜看的腿发软,人揪着帘子顺着门框往下滑,口中却还不忘喝止那店小二。
“别嚎了,别嚎了!肯定跟以往一样,天大亮就消停了!你要是嚷嚷的将那两位客人给吓跑,咱这月可就真喝西北风了!”
西北风暂时喝不上,因为他口中的那两位客人非但没吓跑,还上赶着来了。清逍上去将他扶住直接掀开帘子进了厨房,而逐风将那店小二一把提起来也跟了进去。
那掌柜本吓了一跳,看清是二人,忙冲进来拦在了两人面前。
“没闹鬼!没闹鬼!小店真的没闹鬼!”
他说没闹鬼,可这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刀却全都在空里飞,而他身后的大水缸里头,那葫芦瓢自个儿舀着水,直往半空不停浇。
真真水似瓢泼,那掌柜一拦过来,满瓢的水兜头就给他浇了下来,清逍见他吓得白着一张脸头发都竖着往上立,却愣是将这欲盖弥彰的话一口气给说完了。
冲他眯着眼睛一笑,清逍苍灵一抽。
“掌柜您放心,您这店我还住,而且,我专是捉鬼的。”
说着就要动,那浇个不停的葫芦瓢跟着“啪”地一声就落水缸里头没了动静,而那些飘在空里的锅碗瓢盆刀跟着就往清逍跟前飞。
眼疾手快,清逍先将那掌柜拉在身后护了住,而逐风剑未出鞘手一抬,直接将飞来的那些乱七八糟全给拍了开。紧跟着,一阵阴风呼啦啦一过,门上挂的那门帘儿飞卷,门口被逐风提起来的店小二扯着嗓子就喊。
“鬼、鬼啊——”
他手指着地,人翻着白眼儿直挺挺往后厥,清逍追出去将他扶住低头一看,地上是长长一串湿脚印,而整个大堂里的桌椅板凳也全都跟着那阵阴风飞了起来。
逐风跟出来,不看那湿脚印也不瞅那些乱飞的桌椅板凳,抬手先将清逍手中晕过去的店小二提走给放到了地上,而那掌柜打逐风屁股后头来追出来一瞧,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跪了下来。
“兄弟啊,你生前哥哥对你不薄啊,你别折腾我了行不行,好好去吧!逢年过节该烧给你的我一样也不会少了你。我、我知道你死得惨,可天灾人祸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你生前不听我的劝,如今你这样不甘心,我怎么跟死去的爹娘交代啊……”
他开始吓得哆嗦,说着说着却是趴地上掩面痛哭了起来。清逍听了他这一长串儿的话,过去拍了拍他的背。
“怎么回事儿?”
按理来说,亡魂死后是去往幽涧入往生,便是做孤魂野鬼却也因无体,碰不了实物。能弄出这般动静,还能留下脚印的,只能是有仇怨未尽的厉鬼了。捉厉鬼容易,解仇怨却得对症下药。
那掌柜趴地上一顿哭,倒也起了些作用,那些飞起的桌椅在他的哭声中,都接二连三落回了原位。清逍一问,那掌柜抬头瞅了瞅,抹了把鼻涕眼泪,盯着地上那湿脚印,这才道了原由。
“我有个不成器的胞弟,我爹娘走得早,他是我拉扯大的。我这弟弟心气儿高,一心想出人头,想混出点人样来给我在街坊四邻跟前长长脸面,可他混来混去混到最后,跑去赌坊给人做了打手!我知道后气得打了他一顿,让他回来给我干跑堂,可他不乐意,说干跑堂一辈子没出息,没在赌坊里头来钱快,说他等着发了横财要给我到正街上开间大酒楼!”
他说到这里一屁股坐地上痛哭起来,捶着心口喘了两口气,指着那空空的大堂又开始叫骂。
“谁指望着你出息争什么光啦?我就指着你这辈子能平平安安娶妻生子,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可你、你……你个混账东西!早知道你在桥头那赌坊里会被一场大火烧死,我还不如亲手将你活活打死!这样也不至于让你烧得面目全非……如今你这副模样下去,爹娘可怎么认得你,我死了下来怎么认得你啊……”
哭得直接再说不下去,清逍见状也不想再追问了,只确定道:“你说的那场火,可是起在今年总州会那晚?”
那掌柜掩着面,点了点头。
厉鬼本可直接度化,但这掌柜一点头,清逍拉着逐风直接就顺着那湿脚印追去了。苍灵一抽正欲破了掌心画道血符,逐风却一把捉住了他的手。
“我来。”
说着剑挑,那地上的湿脚印全飘到空中拧成了长长一条水绳,剑尖再向那水绳一挥,似游龙急驰,那水绳直接撞开了楼上一间房门,跟着便听屋内一阵咣啷,不一会儿就传来一声惨叫。
闻声收剑,逐风拉着清逍,立即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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