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修炼手册

　　热……

　　好热……

　　范闲在睡眠中完完全全被“热”醒，皮肤之下仿佛有火在烧，热浪一道道拍打着他的身体防线，体内仿佛有一道电流横冲直撞，他明明清醒着，看东西却模模糊糊隔着一层水雾。

　　“…………嗯……？”

　　他张嘴呼气，竟是一声喘。

　　脑子轰然炸开，朦胧间想起自己喝那杯水时谢必安的表情。

　　他怎么不懂，上辈子搞毒药也配过其他，那种烟花柳巷里见不得人的东西。

　　范闲想，自己难道是被下了……药?

　　他跌跌撞撞滚下床去，整个人摔在地上，药效一波一波冲向他的大脑要把理智湮没，地毯柔软，更让他加大了渴望被触碰的渴望。

　　不行。

　　不行！

　　范闲几乎是在地上毫无形象地爬，每挪动一下都会引发他一声喘，他咬紧了嘴唇不想出声，血的味道已经在嘴里化开。

　　两步，三步，理智还在

　　趁着他还能动作……

　　他搭在浴缸边，将水塞怼下去，贴着墙壁摇摇晃晃抓着水管站起来，伸手去够浴头已经不可能，范闲用尽了全部身体的力量将管子拽下。

　　欲望冲顶的前一秒，范闲终于打开了冷水阀，将水管伸入浴缸，他翻身仰面倒了进去。

　　…………涌动的冷水渐渐漫过头顶，清醒了吗？还没有，身体里的燥热还没消去，但已经止住了呼吸，水把肺包围………

　　该死的…………滕梓荆！！

　　隔着水，范闲感觉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并且把他从水里捞出来往外拖。

　　“范闲！你干什么！你想把自己溺死吗？？”

　　身体的火热消去了许多，范闲睁眼看到李承泽，他张嘴呛出一口水。

　　李承泽正托着他的腰，一下一下地按着他，一直到范闲吐干净所有的水，才让他平躺在地毯上。

　　“你干什么！想死吗？”

　　“咳……这话应该我……咳、来问你……”

　　范闲平稳了呼吸，肺腑之间还是隐隐被挤压的感觉。

　　李承泽沉默着不说话。

　　范闲就那么仰面朝天，屋里唯一的灯光照在两个人身上。

　　“所以，你宁可去死，也不愿意对吗。”

　　“李承泽，你疯了。”

　　李承泽忽然上手去脱范闲的衣服。

　　“你干什么！李承泽！你清醒一点！”

　　“你的衣服湿了，不脱下来会感冒。”

　　刚一番折腾范闲现在有气无力，自然不能和精力旺盛的李承泽相比，挣扎间他的西装外套已经被扯下，只剩下白色衬衫。

　　范闲倾尽全力一声怒吼。

　　“别碰我！”

　　李承泽原本跪在地上，闻言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因为怒气而上下起伏的范闲，他突然笑起来，笑得恣意而疯狂。

　　“范闲，我没有耐心了。”

　　“我不想让你活着了，我想让你死。”

　　范闲惨然一笑。
　　“谢谢。”

　　“来人，把他拖到地下室去。”

　　范闲被架着带出密室时他扭头看了一眼，那是一张壁画做的门，在两个房间的中间。经过走廊，他闻到久违的阳光，花朵，和草木的味道。不用想，这个地方是李承泽的私人别墅。

　　他判断现在是下午，但究竟是哪一天的下午，他不知道。

　　李承泽走在前面，范闲看着架着他的两个黑衣人腰上的枪，想到什么低笑着道。

　　“我算是知道你是做什么了的，让我猜猜，这辈子和你联手的还是你姑姑吧？她把军火生意给了你？”

　　李承泽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放心吧，你会带着这个秘密走的。”

　　二楼，一楼，地下室。

　　地下室里只有一张桌子，桌面上放着一瓶喝完的红酒，范闲被吊着两只手，双脚刚刚好踩在地上，全身乏力，这个姿势更让他两肩作痛。

　　李承泽站在他面前，让他看手里的东西。

　　“这是我的……手机？”

　　“没错。”

　　李承泽翻动手机页面。

　　“有人给你打了五百多个电话，我一直在保持你手机的电量，就想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范闲无言地看着页面上一个熟悉的“荆”字，而接下来李承泽的话更让他心神震动。

　　“你说，如果我打电话给他，告诉他你在我这，他会不会来？”

　　“李承泽！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你能威胁我什么？他的号码我已经记下来了，所以————”

　　李承泽举起空酒瓶，重重地敲在范闲的手机上，力道之大将手机都贯穿。

　　“你看，一提到他，你眼睛里就会放光，范闲！”李承泽扯住他湿漉漉的衬衫衣领，“我就不能，为什么！”

　　“放开，”范闲沙哑着嗓子。

　　“你的良人不是我，是他。”

　　范闲看着站在地下室口的谢必安。

　　“我一直在让你回头看，你偏不听。”

　　李承泽没有接他的话，或者他知道，却不说，他转身离开了。

　　“对不起，”

　　一直等李承泽离开，谢必安才朝范闲走过来。

　　“如果我提醒得早一点，你也不会……”

　　“错的人不是你，”范闲打断了他的话，“我一开始就是错的，我应该早一点告诉他或者早一点拒绝他。”

　　他问谢必安：“你们俩很早就认识了吧？”

　　谢必安点点头：“我们是……发小。”

　　“青梅竹马抢不过天降的戏码，”范闲叹了一声，“劝他回头吧，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他已经把最后一批货送出去了，他本来想带你走，不过现在……”谢必安犹豫了。

　　“没关系，”范闲脸色惨白，幸好这是夏天，湿着衣服也不会感冒，白衬衫已经有干的迹象了：“能告诉我外面发生什么了吗？”

　　“监察院和警院共同办案了，在西山区挨家挨户地调查，估计六七个小时之内就会到西山公园这边。”

　　“现在下午三点，是你失踪的第43小时。”

　　“已经这么久了吗？”

　　“必安！过来！”李承泽的声音自通道口传来。

　　“我在！”谢必安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别总把自己当工具人，谢必安。”范闲对男生的背影念了一句。

　　谢必安应该是听到了，停住脚步却没回头。

　　【范闲失踪第45小时】

　　“滕梓荆，大街上驾车不要睡觉！”

　　滕梓荆被猛地一推，他抬头，发现身边坐着范闲。

　　“……范闲？”

　　“想什么呢你？看路啊！”

　　滕梓荆这才发现，自己穿着黑色剑袖长袍，还系着黑色披风，身边的范闲一身白衣，两个人都是古代装扮。

　　自己手里握着缰绳，坐在一辆马车上，环顾四周，檐枋屋阁。

　　“我们要……做什么？”

　　“你是忘了什么走了吗？我们要去醉仙居，过了前面的牛栏街就是了。”

　　滕梓荆感觉迷迷糊糊的，搞不清楚状况，这是哪？身边的人是范闲无疑，范闲？驾车？醉仙居？牛栏街？不对，自己要做的不是这个，怎么想不起来了………

　　两边的墙上唰唰跑过两个蒙面白衣女子，跳到车前便向他们射箭。

　　“老滕！！”

　　滕梓荆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身边的范闲使劲一推。

　　“快走！！”

　　“范闲！！”

　　坠落感冲击着滕梓荆，他吼了一声醒了过来，房间里，波轮洗衣机的轰鸣声清晰可见。

　　是梦。

　　不是特别真实的梦。

　　他跳下床，几步跨进浴室，脱下衣服拧开冷水阀，站在浴头下任凭冷水冲过整个人。

　　滕梓荆熬了一个通宵，跟着四处大半夜便衣走基层，一直到上午才被人换下来。

　　谁都挺不住连轴转，尤其是毫无头绪的现在，言若海派言冰云把滕梓荆送回范家，言冰云嘱咐了几句他自己也回家去了。

　　再不好好睡一觉，高负荷旋转之下人会垮的。

　　范思辙和范若若坐在沙发上说着事情，看他回来赶紧去问，柳如玉见到了，把两个孩子劝开，看着滕梓荆近乎憔悴的面容，她给滕梓荆做了碗面汤看着人吃了才放他进屋。

　　滕梓荆做了个梦，现在，他醒了。

　　可能因为这是范闲的房间吧，连梦里都是范闲。

　　夏天的冷水不过是温的，足够让他清醒一遍。滕梓荆把四十多个小时点点滴滴电影过场一般放映在脑子里。

　　脑子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滕梓荆关掉水阀从一边的架子上抽起自己的毛巾出了卫生间。他把衣服晾好，新换了一身西装，又别好监察院的徽章，收拾完一切，他推门出了房间。

　　柳如玉陪范若若范思辙在沙发上坐着，三个人都是翻着手机的状态。柳如玉看到他出来，站起来问他。

　　“小滕，你这是要回监察院？”

　　“夫人，”滕梓荆向他鞠躬，再抬头双眼坚定。

　　“我去把他接回来。”

　　“小滕！”柳如玉追到门口，“你注意安全！”

　　六点半，滕梓荆打车回到监察院，他却没进院，他去西墙找到监控里范闲在夜灯下站过的位置，一步一量地沿着墙走起来。

　　监察院用的路灯都是七处科研组设计的，最多能照射30米左右，滕梓荆记着这个距离，一点一点看起墙上的广告来。

　　他走到路中间，一长排贴的整整齐齐的商铺出租吸引了滕梓荆的目光。

　　这是同一地区但不是一家的关于烧烤摊出租的广告，别的纸都干干净净，唯有第五张出现了两个空洞。

　　“………公园？”

　　为什么昨天下午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滕梓荆绞尽脑汁地想京都城所有关于公园的地点，他瞄了一眼旁边的广告，发现那些的地址标注的是【西山公园】。

　　空掉的那两个字是：西山。

　　西山……西山上面有什么？滕梓荆这么想着，突然出现的念头让他如雷轰顶。

　　他最后看着那张有两个空洞的广告单，拿出手机一边走向正门一边给王启年打电话。

　　“启年儿。”

　　“老滕？老滕你休息的怎么样？”

　　“不说那些了，你手里有武器么？”

　　“枪？你要干嘛？？你告诉我你想干嘛？”

　　“监察院不配我武器的吗？”

　　“哎哟哟我就是一个文职还是实习文职，还没到配武器呢，小言公子虽说现在是代理七处主任他手里也是没有的啊。”

　　“知道了，挂了。”

　　路过监察院门口，滕梓荆站定向门口值守人员敬礼，值守人员看到他胸前的徽章，知道是自己人也回了礼。

　　然后他头也不回朝东边的山路而去。

　　【范闲失踪第47小时】

　　“什么情况？”

　　王启年放下手机，“难道脑子还没休息好开始胡言乱语了？”

　　窗外天已经擦黑，言冰云刚从家回到监察院，两个人此时现在都在指挥室。

　　“别吵。”

　　言冰云挥手制止了王启年的唠叨，王启年笑了笑，不说话了。

　　“有没有可能………”言冰云想到了什么，他站起来问屋里七处其他成员，“范闲的手机被呼叫了几乎六百多次，我们把这个顺序从那天晚上八点三十六开始，一直到现在全部排列出来不就可以了吗？”

　　“可以做到，但是信息量太大，需要范围。”

　　一个七处做数据分析的成员举了手。

　　“缩小在西山区，就从这里开始，我们每个人负责一个小模块，然后把它们按照时间排出来。”

　　王启年也凑过去看，言冰云瞟了他一眼：“去把院长他们请过来。”

　　“好咧。”

　　不到半个小时，数据整合完毕。

　　“大家都仔细点看，我开始了。”

　　言冰云一点回车键，大屏幕上西山区的光电一个一个前后亮起来。

　　“有消息了吗？”

　　指挥室门一开，王启年把所有领导全找来了。说话的是范建，他户部长官的徽章还没取下来，言冰云看到进来的人刚要站起来行礼，被言若海上前一把按回座位。

　　六百多个光电，三倍加速也足足亮了十分钟。

　　“最后一个亮在什么地方？？”

　　“西山，是山里的位置！”

　　王启年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拿出一看，整个人都被吓到。

　　“滕梓荆给我发了个定位！”

　　“在哪？”

　　言冰云把人一把扯过去。

　　“他发了个西山的位置，还打了一句话。”

　　“他说，西山别墅，言队知道那个地方。”

　　言冰云沉吟片刻。

　　“王启年，你再给范闲的手机打一个电话。”

　　“这次直接停机了。”

　　“那就对了，”言冰云站起来冲着陈萍萍道：“院长，我请求派人包围李承泽的西山别墅！”

　　庆先生诧异地看了一眼陈萍萍。

　　“这几个小子不会是在盲狙吧？”

　　陈萍萍摇摇头，看着屏幕上最后一个光电上亮起的位置。

　　“我相信监察院人的本事。”

　　“你怕了？那可是你二儿子。”

　　陈萍萍小声一句，被范建听到了，庆先生将一切神情隐藏在墨镜之后，沉吟不语。

　　“一处四处，全体出动！冰云，你打头阵。”

　　“是！”

　　“范闲。”

　　李承泽握着一把手qiang，慢慢走下台阶到了范闲面前。

　　“听到了什么吗？”

　　“火药味，和汽油味，你打算烧了这里？”

　　“是啊，昨天我本打算带你一起走，可是你让我太失望了，范闲。”

　　李承泽精致面容上是一抹疯狂的神色，明明万般柔情，两眼中却好似火焰燃烧。

　　“我提前将所有东西都转移了，就算有人查到这，也什么都不剩了。”

　　他举着手枪划过范闲的胸前，最后顶在他的脖颈。

　　“也包括你。”

　　“李承泽，抛掉所有感情不谈，你真的，回头吧。”

　　李承泽笑着摇摇头。

　　“高中时我的父亲就让我和老三离开家自己生存，他有画艺傍身，初中时候就开了自己的画室，而我有什么？”

　　“所以你就去和你姑姑联手，或者说，你真的让手眼通天的她把这个军火生意让给你。”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猜到我姑姑的，明明从未有交集过。”

　　“哼，”范闲想起李云睿，冷冷一笑，他感受到李承泽在慢慢放开顶在他脖颈处的枪口。

　　“大概是上辈子吧。”

　　李承泽不明所以，范闲收起笑容。

　　“罢了，你不知道。”

　　“范闲，”李承泽退开几步，平举端枪。

　　空气中有什么爆裂和石块坠落的声音，传到这地下更加清晰。

　　“我最后问你一次，跟不跟我走？”

　　范闲盯着他默然不语。

　　李承泽的手微微颤抖，他情绪激动起来，眼里瞬间续满了泪水，手向下低猛地扣下扳机。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碰！”

　　那一枪打在了范闲的左腿上，子弹在皮肉里高速旋转绞杀神经的痛感直入大脑，范闲觉得自己那声嚎叫几乎是来自灵魂的颤抖。

　　他反手抓住束缚自己的绳子靠另一条腿才能站稳。

　　“少爷！我们得走了！”谢必安的声音自从楼顶传来，他跑入地下室，带进一片外面枪声混响。

　　李承泽平复了情绪，将枪交给谢必安，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来，上前抱住范闲。

　　如果忽略范闲此时腿上的弹孔和被高高吊起的手臂，他们拥抱得仿佛是一对热恋情侣。

　　李承泽用他平生最温柔的拥抱说着最狠戾的话语。

　　“你的那个他来了，你说，我该留下活的你，还是死的你呢？”

　　他将手里的刀慢慢送进范闲的后心。

　　范闲感受到了剧痛，后背上的疼和腿上的疼一齐冲击着他的大脑，他在李承泽怀里疯狂挣扎，手婉被绳子磨出了血，呼吸间都是疼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匕首整个没入范闲的身体，李承泽才放开他。

　　“范闲，我们永别了。”

　　他转身踏上楼梯。

　　谢必安站在楼梯口，最后看了范闲一眼，抬手两枪精准命中吊着范闲手腕的绳子。

　　然后，跟上李承泽，再不回头。

　　范闲侧身摔在地面瓷砖上，能感觉到后背上血已经蔓延开来，他在硝烟的空中闻到了血腥气，是他自己的血。

　　李承泽到底心软了，他扎的是自己的右后背。范闲连笑都失去力气，只能扯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他刚才留下的那句话的意思………

　　滕梓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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