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场暑雨

　　等洛沈赋他们点完饮料回来，见两人气氛沉默，坐下后追着问道：“后面呢？那群杂毛为什么不让你走，还说你看到了什么。”

　　除了夏年隅以外，他们脸上都带着好奇，想把事情的原委了解透彻。

　　晏姝看着夏年隅，知道他虽然不说，但他也和他们一样，对那些事情感到好奇，想尽快知道答案。

　　等饮料被送上来，晏姝喝了一口，是芒果汁，里面加了冰块，喝起来冰凉爽口。

　　调整好心情，她才下定决心开口说：“他们中间有一个男人是慕残者。”

　　说出这句话时，晏姝觉得心里松快了许多，以前在林梧的时候，她年纪不算大，对社会上很多事也不了解，即便知道父母有钱，但因为家里对她的管教，从来没有因为家里有钱觉得自己与别人不同，相反爷爷奶奶也给她树立了正确的思想观，他们是宠爱，而不是溺爱。

　　所以小时候才养成了没心没肺，想法单纯，和大部分小孩子一样，脑袋里有许多异想天开的幻想，这些都对于孩子来说，不能算作是坏事。

　　在她说完后，三个男生脸上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其中洛沈赋的讶异完全暴露在外。

　　一直沉稳选择静静倾听的夏年隅终是没忍住，“你怎么知道？”

　　“是啊！你不是看不见吗？怎么会连对方是慕残者都知道。”洛沈赋附和问道。

　　他们感到惊讶没什么不奇怪，晏姝刚开始也不懂，甚至觉得这个词对她来说还很远，不是一知半解，是完全陌生。

　　第一次遇见安诺那一群人是刚适应林梧的生活不久，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她在学校里开始了新的生活，远离了曾经的生活和环境。

　　后来他们出现的更加频繁，有时候隔三差五会来，有段时间每天都会来，他们的声音在盲人学校门口是显眼突兀的，加上平时住校的学生很多，大部分也有家长来接，而像她一样每天走读的学生只是少部分。

　　王女士也接送过一段时间，时间稍微长一点，晏姝就亲口说自己想要一个人试试独自上学。

　　最开始王女士也不放心，默默陪伴过她几天，当发现她一个人可以做到上下学时，她选择相信自己的孩子。

　　买了一块智能手表给晏姝戴上，把自己设为紧急联系人，告诉她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

　　在那时候，她发现每次下午回家，学校门口都等着几个少年，他们肆意张扬地站在那里抽烟喝酒，将那条必经之路的空气污染。

　　最开始她没有理会，有一次下雨，她没有带伞，王女士打电话告诉晏姝在学校里等着，她很快就来接她。

　　晏姝为了图方便，选择在学校门卫那里等着，她没有听到门口的声音，却闻到了一大股还未散去的烟酒味，门卫叔叔刚好清扫完走进来。

　　见到晏姝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那群臭小子仗着家里有钱就无法无天的，他们父母也不管，整天跑到学校来祸害小姑娘。”

　　提及那几个人，晏姝不经意握紧了手中的盲杖，试探性问道：“叔叔，你认识他们吗？”

　　空洞的双眼不知道看向何方，也不知道自己眼前有着怎样的风景。

　　外面雨势加大，雨滴重重拍打在窗台上，滂沱雨声中，能听到不远处海浪翻涌地声音，混杂着海水的味道。

　　“我怎么可能认识那群人，只是经常见到，听说那里面有一个男生是隔壁贵族中学的，其他几个男生年纪要大些，反正家里都挺有钱的，估计跟你差不多吧！”

　　门卫边说边看向静静坐在边上的女孩儿，身子小巧，脸色不太好，看起来弱不禁风，可身上无论是穿着还是举止，都不像是来自于普通家庭。

　　他见过女孩儿母亲来接过孩子，开得车都不是一般家庭能买得起的，母亲身上一身名牌，非富即贵的模样。

　　可惜孩子小小年纪眼睛就看不见了，虽然学校里全是这样的孩子，偏偏这个小女孩儿每次见到，总叫人心生怜爱。

　　晏姝不知道门卫叔叔心里是怎么想的，听到他说的话顺着问道：“你说他们祸害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说完她听见了打火机按动地声音，以为门卫要抽烟，小屋子空间狭小，她张了张口却没制止。

　　等了有一分钟，却迟迟没有闻到烟味，反而听见门卫叹气地声音，接着就把打火机甩在了桌上，“那群人里有个男生对像你这样的小女孩儿最感兴趣了，你没来之前他们就总是跑这儿来看小姑娘，那时候学校还允许外面的人进出，他们进去后就开始调戏小姑娘，被发现后就赶出了学校，也不再随意允许外来人员进出，后来他们就像现在这样，整天就在门口等着，等人出来就跟上去，我还提醒过几次，可人家又没做什么，也不好制止。”

　　门卫又抬眼看了眼女孩儿，好意提醒道：“你平时回家也自己注意点儿，现在这个年龄阶段的男生性格都混，容易冲动行事，尤其是女孩子体弱，加上又……总之多注意点没错。”

　　说到一半没说的话，不用明说晏姝也明白，脸色没什么变化，刻意忽视，乖巧点头。

　　看得门卫又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好的年纪遇到这种事，命运真是不公啊！

　　好人见不到，坏人站在光里做着坏事。

　　没等太久王女士就开车来了，接到晏姝的时候对门卫说了几声谢谢，门卫客气回应，没放在心上。

　　母女离开的时候，望着她们的背影，他恍惚间发觉两人还挺像，转后又连忙摇头，低声呢喃道：“人家是母女当然长得像了，还真是老了糊涂了，老想些有的没的。”

　　回家的路上，晏姝坐在后排靠着窗户，听见拍打在窗上雨水地声音，隐隐间，她似乎还听见了旁边街道上，几个狂傲的少年正在放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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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年隅听完皱着眉，沉沉问道：“你有没有被他们跟踪过？”

　　放在桌上的手攥紧拳头，语气严肃沉重，让人喘不过来气。

　　唯独晏姝还能平静安然的回答他的问题：“有过几次，但后来他们放过了我。”

　　“为什么？”洛沈赋下意识问道。

　　问完后才发现气氛不对，转过头看见女孩儿对面的少年已经极为不满的冷着脸，锋利的眉眼藏着浓重的黑，哪怕平时见过他高冷淡漠的模样，也会被现在的表情给吓到。

　　洛沈赋觉得比之前在网吧打比赛，被人拒绝支付奖金感到生气的夏年隅还要恐怖。

　　外面艳阳高照，他的脸却阴森诡异，堪比恐怖片。像只会吞噬人心的蛇，在不经意间咬你一口，释放体内剧毒，短短的时间里，能够让人生不如死。

　　晏姝自然也注意到了，不过她没有洛沈赋那样的想法，她看出夏年隅生气了，手摸上饮料，来回摩擦，抿唇安抚道：“他们没有对我做什么，第一次跟踪我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第二天我就让我妈来学校接我，后面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没跟着了。”

　　“那就好，晏姝还是很聪明的，懂得保护自己。”

　　洛沈赋打着哈哈说，眼睛不停瞟向身旁的少年。

　　少年没有说话，一双克制着情绪的眼睛目不转睛盯着对面的女孩儿。

　　晏姝尽数接住，没有躲避，勇敢迎上他的目光。

　　僵持了短短有一分钟，夏年隅低下了头，猩红的双眼被他藏了起来，哑着嗓子说：“继续。”

　　晏姝看着他，拿过饮料喝了口，杯壁上湿漉漉的，里面的冰块不知不觉间已经化完，阳光照射在玻璃杯上，映着不一样的色彩，灼热寒凉。

　　“或许他们觉得我和他们是同一类人吧！我听门卫叔叔说过，他们专挑家境不好、普通的女孩子跟踪，王女士来接过我之后，他们就像转移了目标一样。”

　　“我就知道，那些有钱人就喜欢追求刺激，见过了奢靡的生活，自然想找点不一样的乐子。”洛沈赋气愤地说，接着又想起什么凑近问道：“那个绿毛知道你眼睛没……好了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害怕？”

　　为了照顾晏姝情绪，洛沈赋细心的换了用词，语气也放低了许多。

　　晏姝见少年没动，转头对洛沈赋说：“我来南岸的前一个月，那天晚上我吃完饭打算出去走走，在小区外不远处听见了那几个男人的声音，隔得不远，他们在我前面，听到声音后我就没再往前走，准备转身回家的时候我突然听见了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她在哭，那几个人在笑，嘴里还在骂她，很难听。”

　　想起那个夜晚，她语气开始激动起来，仿佛在接受辱骂调戏的女孩儿是她。

　　夜好黑，却没有她的眼前黑，有少许人经过也注意到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都从晏姝经过。

　　她静静站在那里，听着那群人刺耳地声音。

　　“小姑娘哭起来还挺好看，加上那双看不见的眼睛，更加吸引我了。”

　　说话的人就是那群人的老大，声音也能明显感觉出差距，其余的男生听起来有些稚嫩，而他声音像经历过沧桑，语气低沉压抑。

　　调戏的话语还在继续，被欺负的女孩儿微弱地抽噎着，却没有一个人在意她。

　　静谧而安详的夜里，路边车辆流过，一道清脆地响声滑破天际。

　　掩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声音心惊了一下，随后听见了其中一个男人讽刺地话：“这就是盲人用得棍子啊！还挺结实的，摔都摔不断。”

　　明明与她无关，晏姝还是不受控的攥紧了自己手中的盲杖，死死咬着唇告诉自己不能发出声音。

　　这场无人关注的戏持续了很久，久到她觉得自己已经麻痹了，可当男人开始不断咒骂那个女孩儿，她才从自我陷入中脱离出来。

　　转身准备离开时，突然听见身后一道声音对准了她：“我们后面也站着个盲人呢，喂！小姑娘，看戏呢？你看得见吗？”

　　随即几声嘲讽地笑响彻黑夜，夜里微凉，晏姝额上冒出了些许汗水，打湿了额前的碎发，黏在上面，宛若无数条丝线将她拉扯住，心里再不愿，仍无法挣脱，用得力气越大，只会陷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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