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唳长陆

　　三年一度的融冰节转眼便到了，虽说前两天还在落雪，今儿却晴了，太阳照在白雪上，亮的刺眼。

　　一大早，陈柳儿便开始焚香沐浴。按照当地习俗，十二到十六岁的女子在这一天都要参加融冰节捧香仪式，陈柳儿今年十六，下一届的融冰节她过了岁数便不能去参加仪式了。故而她格外珍惜这最后一次机会，若是被选中做捧香少女，那围水村这三年尽可无忧了。

　　酉时三刻，围水村村口的河蚌鼓被敲响，整个村子沸腾起来。今年围水村能捧香炉的适龄女子也就三位，村中的人对捧香炉的女子都给予极高的厚望。

　　木门吱呀打了开来，陈柳儿一身素服，如瀑黑丝垂在身后，脸上擦了胭脂，更衬她好气色，素雅而惊人。纤细的腰间围了贝壳鱼骨串成的链子，走起路来，咚咚声沉厚却悦耳。只见她手中捧着一个小巧的黄铜香炉，里头盛着蓝色的香灰，但并未插香。

　　众人自觉让开一条道，待陈柳儿与另外两位一样装扮的捧香炉的少女汇合后，村里的人吹吹打打的跟在后头为她们壮势。

　　陈柳儿被众星捧月围在中间，小麻雀一行人也跟着凑热闹。

　　等他们到了采香祭台时，可谓人海，挤挤挨挨，各个村子里的乐手吹吹打打将捧香炉的女子送到祭台上，都希望本村的女子能被选中，以期给村子带来福报。

　　祭台搭的高，吉祥个子矮埋在人群里，蹦跶了好几次还是见不到台上的情形，颇有些着急，小麻雀故意笑他，却还是将他架在肩膀上，以便他看热闹。

　　吉祥抱着小麻雀的脑袋，细细打量台上高矮不一却打扮一致的捧香炉少女，很是雀跃，最后大声对小麻雀说：“师弟，你看，台上就属柳儿姐姐最好看了，她肯定能被选中。”

　　这一路走来，他也知道捧香少女对村落意味着什么，故而替熟悉的人加油助威起来。

　　陈青松却不在意，他道：“没那么容易，捧香少女是鱼神选中的，并非是靠容颜比拼的。”

　　围水村的村民陈青柏愤愤不平起来：“说是鱼神亲选，但怎得每次都是途水村的女娃娃被选中？那鱼老婆子定是收了他们贿赂，”

　　柳儿娘打量了眼四周，忙冲他摆手示意：“可不敢胡言，鱼神听了要发怒的。”

　　小麻雀瞧出陈青松的不以为意，心道奇怪，但很快便被周遭的热闹给吸引了，索性仪式还未开始，便跟小道人四处闲逛，同时他也庆幸不枉身边的黑猫未来，否则那样大的一只黑猫指不定要惹怎样的麻烦。

　　四人在一售卖饰品的摊贩前驻足，小道人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很感兴趣，挑中一枚尾指大小的螺蛳壳，这壳呈水青色，螺纹盘旋很是漂亮。

　　“陆兄，你这买首饰要送哪位姑娘呢？”小麻雀打趣道。

　　小道人罕见的红了脸，不理小麻雀揶揄，径直将吊坠塞到腰间。

　　好在小麻雀好奇心不强，不去打探，而是挑中一串鱼骨手钏，这鱼骨剔透，造型别致，他私以为很符合不枉古怪的性格，便掏钱买了下来，有心想送不枉，却又害怕她看不上，更怕她误会。

　　他眼神往不枉处瞟去，只见不枉穿着厚厚的锦衣，袖口和裙边围了一圈蓬松的兔毛，遮掩去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憨态，此刻她正百无聊赖的踩雪玩，想是对这热闹的景象并无多欢喜。

　　还是算了吧，小麻雀料定自己会被拒绝，不枉这样的姑娘，岂会喜欢什么首饰，更何况她手腕上已经戴了一枚银铃镯了。唉，这鱼骨手钏反倒成了累赘了，嗯？倒可以送给柳儿姑娘。

　　正在他刚打定主意时，吉祥眼疾手快夺过鱼骨，笑眯眯的拍了拍胸脯道：“师弟，你若是害羞，我帮你送给枉儿姐姐。”

　　说罢噔噔跑去找不枉，将手钏硬是塞到不枉的手中，末了还指着小麻雀的方向，小麻雀迎上不枉疑惑探究的目光，恨不能把头埋入雪中。

　　冬日里，天色黑得早，但天空中的月色却亮的很，祭台四周的火把闪烁，一点也不见黑意。越来越多的人拥了过来，熙熙攘攘转不过身来，不枉的不耐之色越发明显，小麻雀心道不好，不枉可不是会看眼色的主，若真惹她发飙，说不得会不会扰了这融冰节。

　　小道人此刻与小麻雀想法一致，两人一堆眼，左右围着不枉替她挡去人群，吉祥也很机灵，轻盈的在前领路，推开挡路的人，三人一番折腾好不容易来到人较少的祭台后。

　　刚要扶腰喘口气，就见一位上了年纪满脸勾纹的老妪走了过来。这老妪身量矮小，弓腰驼背，拄着高她两倍的鱼头拐杖，怪异苍老。她身边围着几位面容姣好的妇人，神态谦卑，该是她的信徒或者女仆。

　　“你们是何人？竟然敢闯到祭台后头。咿？我瞧你们眼生的很，不像是本地人。”其中一位女子厉声斥道。

　　小麻雀忙将不枉挡在身后，这老妪虽然怪模怪样，但一看就是当地德高望重之辈，他微微弯腰问了好，解释起来：“对不住，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是围水村陈青松家的客人，被挤到了这里，不知道这后台不能进人，对不住，对不住，我们立刻走。”

　　“且慢。”老妪突然喊住几人，声音粗哑难听，正合她外表。她提起手中拐杖，极不礼貌的拨开小麻雀，随后慢慢挪到不枉跟前，抬起头打量着不枉，嗬嗬怪笑，说道：“陈青松家来了贵客啊！呵呵呵。”

　　这婆子快贴到不枉身上了，眼瞅着不枉挑眉要有所动作，吉祥恰好挤到二人中间，拽着不枉的袖子往外跑：“枉儿姐姐，我饿了，咱去吃鱼卷。”

　　小麻雀唯唯笑道：“不打扰各位，我们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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