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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游第十天
次日清晨,昭平帝的御案上多了一份请辞书。
漠北王使在书中谢过了昨夜昭平帝的热情款待,他十分感激,于是马不停蹄带着随从回去向他们的主君就两国事宜进行下一步的商讨和确认,并会连同昭平帝的诚意也一并向主君传达。
漠北此来的一干人等,也就过了此一夜,尽数又回漠北了,倒是来去匆匆。
才御前禀完事的季暄站在一旁,垂眸不言。倒是钟离旭将右手别在身后,嘴角耷拉着,眉宇间透着几缕遗憾惋惜。
不过片刻后人又打起精神来,因为在漠北这位冯佐领留下的请辞书中,定下了两君之盟的时间。
就在十日后,长明湖中央的湖心亭。
*
“嗯?季大人你要招募会滑冰的士兵?”景纾茵拿着他刚拟好的告示左右端详了一番,“怎地这么突然?嗯、不过也是,北地常年冰雪封冻,来此巡游不在冰上滑走一趟,倒是辜负了这百里霜冰。”
“只是此次北巡所率军中多是淮南江南一带招募的士兵,多生于暖湿气候一带,会滑冰的怕是不多。”季暄几不可查叹了口气,只剩十日,要在这十日内学会恐怕来不及。
长明湖位于两国疆域相接之处,北地经年冷霜寒风,长明湖数年冰封,冰滑难行,而漠北之地由于此类气候形成的年节风俗,漠北几乎人人都会冰上滑行,不说如履平地,但冰上行走绝不是什么问题。
昭平帝虽不精于此道,但坐在帝撵上,由会冰行的轿夫抬着上湖心亭,也无碍天威。但作为随侍出席国盟的近臣,总不好因此丢了气度,有失国体。
景纾茵眨了眨眼,看向正在出神的季暄,“不就是滑冰嘛,哪里需要这么大张旗鼓去招人?我也会啊。要不然,你看我行吗?”
“不可!”季暄猛然回神,突然回了这么一句,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过分冷硬,温声道,“多谢好意,我心领了。嗯……那个祛淤膏还有吗?”
“哦……在这里,喏。”
季暄先前在紫极台外跪得久,冷风如刃,但也没将他挺拔的脊背折弯,反而在这漫天风雪下更显风骨挺拔如松。
自昭平帝下旨十日后御驾会盟,季暄心中就已经明了圣意再无转圜余地,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也劝了,再啰嗦了反而会触怒陛下,那日季暄便撩了衣摆,跪在紫极台外的白石阶上,一跪就是三个时辰。
昭平帝知道他的意思,但还是任他跪立在外,不做处置,假装不闻。
季暄也很清楚昭平帝的意思,这一跪也仅仅只是全了人臣之责罢了。
整座城中上上下下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会盟之事,每个人手上的活都多了不少,忙得脚不沾地,除了跪立寒风中的季暄,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去触昭平帝的霉头。
哦,还有一个。
紫极台殿外风雪凛凛,殿内暖意融融,还时不时传来昭平帝嬉骂斥责之声,以及某位将军不走心的假意告饶。门从内打开的一刹,铺面而来的除了室内烧旺的炭火暖风,还有跟着景将军身后一起飞出的描梅白瓷御杯。
景惟正常年练武,本能一个偏头转身躲了开去,这杯子倒是不偏不倚滚落在了季暄面前。
紫极台门此时业已关上了。
景惟正觉得十日后两君之盟来得太快,恐不及布防,加上长明湖周围草木丛生,湖心亭毫无掩护地暴露于其中,这种地方在他的眼中活脱脱一个箭靶子。
俗话说得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在御前跟昭平帝叨叨了好些时辰,手舞足蹈口水乱飚,昭平帝一开始看在他功勋老臣的面上还能勉强忍耐,但在糊了陛下一脸口水之后,还是不可避免得被轰了出来。本来负责的保护御驾之职也被换成了平城的驻守和巡防。
景惟正撇了撇嘴,若是知道季暄这死心眼的孩子还跪在这,刚才便该把那杯子接下,不过好在这会季暄也没受什么伤。
“北地不比郢都,夜雪如刃,刀刀刺骨,季大人就算仗着年轻,也要自行珍重身体啊。”
“多谢景将军关心,只是季暄执意如此,即便这不能改变圣意分毫。”季暄跪立作揖。
“啧——怎么比我家那闺女还倔呢?真是作孽。”景惟正拍了拍季暄的肩膀,“没用的,陛下这次是铁了心要赴会,你我二人既然软硬都试过了,你这会又何必自苦呢?”
“如今劝返陛下已是不能,那届时只能随机应变,这般情况下,万望将军好生守住平城,以防变数。”
“这是自然。”景惟正立在他身侧,垂眸道,“还不回去?将士们这会儿应该都在用饭了,再晚伙房都该收拾完了,你不回我也要回了。”
“恭送将军。”
“行——”景惟正脸色变了变,转身大步离开,猎猎寒风吹散了他后半句话,“老子有的是办法治你。”
片刻后,钟离旭裹着披风匆匆赶来,以请教功课的名义将季少傅半拖半拽强行拉起,带离紫极台。
季暄跪得太久,膝上淤青隐隐泛紫,还是景纾茵不慎将书简磕到他腿上,才发觉不对。
“不行就不行吧,不过我知道还有一个人也会滑冰。”景纾茵扁着嘴将祛瘀膏递给他,“你的膝盖我先看看。”
“男女授受不亲,我、我自己来就、欸——”季暄往后一倾,帐中烛花爆开的一瞬,她顺势撩开他的衣摆,露出膝头青紫的淤痕。
景纾茵从前跟着父母在军营里混过些时日,从前娘亲在伤兵营里都是跟时间抢命,她也不顾忌什么,眼见伤是伤,抹了膏药用掌心揉开才好发挥效用,早日祛了这淤寒,日后也不落下什么病根。至于季暄是不是粉着耳朵不自在地别开头,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揉开了淤青,又强摁着他休息了两日,才许出门。
季暄本想早些在冰面上适应行走,好为之后两国交盟之日做些准备,但见景纾茵这般执意要求他这个病患休息,几番推诿不得也就随了她的意。
左右这多一日两日的,也不妨事。滑冰非一日之功,指望短期速成的成功率也是微乎其微。
“诶?他怎么还没到?真是的……”景纾茵拉着季暄到了一处冰湖边,左右观察了一下发现半个人影都没,气得咬牙,“这家伙!明明说好了辰时中的!等下我定要——”
“咳咳、无妨。”季暄看着比他本人还焦躁的景纾茵摇了摇头,“你兄长还未到,或许是被什么别的事情绊住了呢,我们再等等就是。”
景纾茵兄妹跟着景将军在北地待过些时日,于滑冰一道都十分熟练,季暄与景凌昀学滑冰也是一样的。
季暄临湖望着冰面倒映的人影,拧眉看着冰滑的湖面黯自出神,突然自己影旁多出一个小脑袋,景纾茵突现他身后,不解地凝视了一会。
肯定是景凌昀那个家伙让人等急了。
不行,她得做点什么。
“季大人,要不……我们先熟悉一下站在冰面上的感觉?”她说着人就倾身往湖面上走,还伸手来拉岸边的季暄。
季暄冷不防被一拉,却没被拉动,反倒是她自己用力过猛要往前倾倒,脸朝冰面砸去——
季暄恐她硬生生这么摔在冰上,一下子卸了力道,跟着她一起往下倒,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双双倒在冰面上,好在漠北连年雪封冰层厚重,两人这样重地一摔,冰面也依旧牢固。
“摔疼了吗?”肉垫问。
趴在季暄身上的景纾茵有些不好意思,“那个、要不……我先起来?”
“嗯。”
景纾茵自诩从前在冰面上也是健行如飞,游刃有余,之前海口都夸下去了,这会才第一步就把两个人都拉倒在冰面上,好不狼狈,还连累本就之前跪伤了膝盖的季暄给她当人肉垫子……
唉……
她手忙脚乱撑着季暄身旁两侧的冰起身,试图尽量避开和季暄的身体接触,手腕一抖没撑稳当便要用力,往外侧滑了开去。
这一滑不要紧,景纾茵重新扑在了季暄身上,头没来得及偏开,嘴一不小心直接啃在了季暄洁白的下巴上,留下大半圈牙印。
这落在远处山林间,因被景将军盯着操练而姗姗来迟的景凌昀眼中,就是自家胆大包天的妹子,把季少傅骗来荒无人烟的冰湖,硬是把人摁在冰面上,像个恶霸一样强抢民女,还要死不死地狠狠亲了一口。
这是哪门子的民女!这他妈可是季暄啊!
景凌昀捂着嘴发不出声,景纾茵这臭丫头,还敢骗他说是季暄找他!根本就是自己垂涎人家美色,拿他这个亲哥哥当做武力威胁季暄从了她的筹码了!
用心险恶!
该死,以后他还有什么脸面见季暄啊!他景家世代忠良,满门忠烈的家风竟是这么被葬送了!
景凌昀看着季暄踉跄着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犯事的到底是自家妹子,不好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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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暄:男女授受不亲。
景纾茵(吧唧):亲了,你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