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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生日
每年的冬月十五是尚荷花父亲的寿诞之日,特别是老人家六十大寿,儿女们提前紧锣密鼓的张罗给父亲过生日,生日那天,前来祝贺的七大姑八大姨,还有直系亲朋,邻里老乡陆续到来。尚荷花提前给爸爸订做了一个六层高的蛋糕,兴高采烈地放到爸爸面前。“爸爸,祝您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爸爸只是勉强微微地点头儿,没有只言片语,更没有一丝的欢心,好像眼里还含着愁容。在场的亲友们窃窃私语:“哎呀!你们看,你们看看!那蛋糕一米多高啊,那是六层,六层的大蛋糕!咱们活这么大岁数真都没见过。”“可不,这还是头一回见过这么高,这么好看的蛋糕呢。”说着一位女长者咽了一口唾沫。孩子们迅速的围拢过来,指指点点,眼巴巴的,嘴里流着口水,翘首盼望。
“爷爷,看看大姑给你买的大蛋糕,真好看、真好吃,你看看,看看哪!”尚荷花的侄女,刚刚十岁的小云用灵巧的手,指着蛋糕流着口水说。
爸爸一直坐在沙发上眼皮撩都没撩,一声不吭,表情沮丧。尚荷花满心的欢喜,她以为爸爸会高兴的。一个劲儿的向爸爸献殷勤:“爸爸,您今天怎么了,过生日应该高兴呀!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咋的了?”
尚荷花是石匠打铁——不会看火候,还在一个劲儿的献热情呢。
“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只是心里不舒服,都是——都是你气的,你气的!”他狠狠地说。
尚荷花不知哪趟线,“爸爸,怎么能说出这话?”她愣愣地站在原地,脸上一脸尴尬。她还要张嘴说什么。灶房里传出喊声,“荷花,荷花,你看看这种菜怎么改刀?快点儿、快点儿啊!”尚荷花扔下话题直奔灶房。人们都知道她掌握一手精湛的烹调技术,老亲少友家大事小情的宴会都请她一手料理。今天她又有了用武之地。亲属朋友都觉得在烹饪方面有什么事儿问问她,那可是烧窑的盖砖房——方便多了。
灶房里不时传出对荷花的赞叹声和姐妹们的欢声笑语。
尚荷花仔细地猜测爸爸的心里,难道他还记恨“北京之行”的那件事。大人不见小人怪,再说了,我也没有丁点儿的过失呀。是他们前提就出毛病了,骗我去北京,给我找对象。到头来怎么会怪我呢?她一声不响闷着头洗菜,然后刷刷地麻利地改刀。虽然如此地道,还看得出有些心不在焉。她突然一下蹦起来了,“啊,啊!”她急切地甩着左手,只见得二拇指比指甲还大的一块皮活活地被片掉鲜血淋漓。慌乱中的姐妹们,找来白酒消毒,用绷带紧急包扎。这个劝着去医院,那个说怕感染,鲜血迅速浸透了厚厚的绷带,滴滴的鲜血淌个不停。姐妹们推推拥拥,她好歹才算下了“火线”。
姑姑问她痛不痛,姨姨给她拿来了止疼药,俩位老人心疼得没法儿的。小孩子们用惊恐的眼光看着她,四岁的外孙女,用手捂着眼睛躲在妈妈身后一声不吭。爸爸一直坐在沙发上一支接着一支的吸烟,他不但对女儿尚荷花伤痛置若罔闻,视而不见。而且,脸上的怒气渐长,看得出还是对尚荷花那次在北京相亲不辞而别,卷了面子而耿耿于怀。
尚荷花忍着伤痛,坚持做好了“六凉六热”十二道菜,这六凉六热预示着爸爸在今后的日子里六六大顺。这也算是女儿的一份心意。
儿女们唱响了生日快乐的歌曲,生日蜡烛已点燃。紧接着是争先恐后给老人家祝寿。
“爸爸,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水流不断。寿比南山不老松,松柏长青。”
“爷爷,祝您生日快乐,万寿无疆!”七岁小孙子笑嘻嘻的祝福。
“姥爷,祝您这老寿星,越活越年轻。”十岁的外孙子口若悬河。
前来的亲友代表也致了贺词。
爸爸摘下寿星帽扔到一边,“戴这个干啥?”他显得很不耐烦。儿女们的祝愿,亲人们的祝福,没见到爸爸的一丝笑容。他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闷酒,不多一时喝得红光满面。
亲友们相聚自然的唠些家长里短,关心尚荷花的婚姻,是“永恒”的焦点。话题刚刚起头儿,爸爸气不打一处来,“别提她了,别提她了!她的事儿我永远不管!她最不听话!她妈的,连我的面子都不给,不招人同情,不但我不管,你们今后都不要管。”他骂骂咧咧地怒气冲天。
“爸爸,今天是您六十大寿,应该高兴才是,千万不能生气,我姐姐的事儿以后再说。”妹妹尚荷叶劝道。弟弟低语:“爸爸,这场合说那话,我姐姐能受得了吗?可别说了,消消气吧。”弟弟攥住了爸爸的手。
“别他妈都派我不是,什么场合不场合的?北京相亲那场合重要不?她逃跑了,给谁留面子了?”他的嗓门越来越高,简直是在怒吼。
尚荷花老姨凑到爸爸跟前,带有几分的严肃,“姐夫,你不该这样对待荷花的婚姻,她的婚姻经历,坑坑坎坎都够伤情的了,你心里清清楚楚。再者去北京明明是让她看对象,人家不想嫁外国人,你就不高兴,那不是逼婚吗?外国人那么好嫁吗?语言不通,生活方式不一,吃饭口味不一,兴趣爱好不一,信仰不一,还有,反正有很多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我也说不全。诸多的不便,有什么幸福可言呢?光看到外国人有钱,有钱又能怎样?金钱代替不了婚姻,代替不了感情,代替不了幸福。多少人嫁到国外都遭到不幸,你不知道吗,荷花的一个女朋友,叫汪洪军的那个,不是因为一心外嫁,最后才命丧黄泉吗?姐夫,咱可不能拿银元当镜子——认钱不认人那!”明智明理的老姨说话句句在理,谁听了都得钦佩得五体投地。她可不是稀饭拌糨糊——糊里糊涂的人。说得爸爸无言以对。
“你不要来扒扯我!她的事儿我今后永远不管!去她妈的!”
“你差啥不管?你的闺女,不管就是不尽义务!就不是好爹!”
“她不听我的,我就是不管,怎么地?”
“你对荷花太不公平了!太过份了!”姨妈怒火中烧。
话不投机,再加上以前的积愤,老姨难以制怒。哗啦一声姨妈掀翻了桌子,荷花买的大蛋糕滚落在地上。孩子们一哄而上去抢蛋糕。晚辈们上前扯住了愤愤地姨妈。
“不行,不行,非得教训教训他不可,你们不用劝我。他当父亲的不通情达理,忘记了荷花出的那些力了。是不是,是不是?”姨妈挣脱众人,轮起擀面杖砸向隔断玻璃,玻璃碎片横飞,亲人们怕受伤四处躲藏。只是爸爸脸上受了点儿轻伤。还好没伤着别人。会餐的人悻悻而去,这才叫做宴席上吵架——不欢而散呢。怒火满腔的老姨喋喋不休。“走,荷花咱们回家,她不管我管。”老姨拉着荷花往外就走。
尚荷花泪水含心,头也没回跟着老姨离开了爸爸的家门。心里的滋味难以表达,像打了五味瓶一样酸甜苦辣咸。唉,老天爷不下雨,当家的不说理——无可奈何。
“荷花呀,不用伤心,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老姨支持你。”
尚荷花自信地点点头,“谢谢老姨”娘俩儿的眼里同时透出了坚毅。
初冬时节雪纷纷,北国的雪花,把大地装点得银妆素裹,洁白的大地纯洁无瑕。那茫茫的夜色更显得冷清幽寂。躺在床上的尚荷花思绪万千:她想起了已故的妈妈;她恨前任的丈夫;她不满爸爸的处事;她感谢老姨的正义。长夜难眠,痛不欲生,泪水侵透了枕巾。
她突然觉得头昏脑胀,血压升高,心里绞痛。
“是呀,再坚强的女人也难以承受这么多的压力。情感上的伤害太重、太重……”老姨心疼地说。
医院诊断:脑栓塞。她几次昏迷,裤子湿了、嘴唇紫了、指甲青了。弟弟闻讯赶来,他满腹怨气:“就怪爸爸、就怪爸爸。”他满脸泪痕。“爸爸,我姐患有严重的脑栓,急送哈尔滨,你来呀?你来看看呀!”
“我不去,没时间,病轻病重与我无关。”
哈医大二院教授告诉家属:“患者脑血管严重堵塞,必须立即手术,否则性命难保。”
2007年7月20日,尚荷花将要经历人生最大的痛苦——脑手术。弟弟三番五次地催促爸爸,爸爸置之不理。只得由弟弟代替家属在手术通知书上签字:同意手术。
手术室外三个小时的等待,使人心急如焚、心惊肉跳、心乱如麻,或者还需要更多更贴切的词汇来形容亲人做手术,等候在门外亲人的心情。弟弟为姐姐祈祷,为姐姐流泪。他盼望姐姐手术成功,成功!弟弟和亲人们没有失望,手术圆满成功。老亲少友,同学、同事为她高兴,络绎不绝探视的人们为她祝福。尚荷花不但没有看见爸爸的身影,就连一句问候也没听到。他老人家始终是挨揍打呼噜——假装不知道。
爸爸为了女儿的婚姻,伤透了那颗心,他仿佛了断了父女的情意。这应该是真的吗?这能是真的吗?这会是真的吗?他老人家果真是因为女儿不听他的意见,“不外嫁”,才这样吗?这可有点太不明智了。应该记住中国的一句老话:强拧的瓜——不甜那。
尚荷花术后一个月,身体恢复正常。弟弟为感谢亲朋好友对姐姐的关心,也为庆祝姐姐手术成功,杀了一头猪,请大家“吃喜儿”,这是东北的风俗,也显示东北人的豪放。
杀猪“吃喜儿”那天,一家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把爸爸请到。弟弟也想给爸爸一个台阶,从中调解缓和他们父女之间关系。谁也没料到爸爸还是石头狮子灌米汤——不开窍。他对尚荷花北京“逃婚”念念不忘。今天爷俩儿见面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三句话不过就吵得不可开交,还是那句老话,“我不认你这个姑娘,你也别认我这个爹!”接着一声比一声高,愤愤地骂个不停。他怒火越烧越旺,觉得骂得不解气,手中的炉钩子咔的一声砍在尚荷花的额头上。这是在场的人们始料不及的,谁也不会想到,霎那,他向女儿下了死手。尚荷花捂着脸,手指缝的鲜血直窜,爸爸还不罢休,被众人推倒在地。他骂女儿“不忠不孝、没大没小、没老没少。”
医生给她缝了五针,嘱咐她十天后拆线。
俗话说:“今天来客,往日有意,今日打架,往日有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还是因为尚荷花违背父命,老人家总是想不开,才如此的无情。爸爸忘记了那句:成事惟多远虑,败事皆因少想的古训。还有那句谚语:话不要说死,路不要走绝。
尚荷花额头上的伤疤明晃晃的比手指甲还大,伤疤为她减掉了几分姿色,但,对她心灵的伤害,要比这伤疤大出多少倍。这才是橡皮棍子打人——外伤好治,内伤难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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