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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局
这边李长吟被顾云怀勾去了心魂,那边的较量也正好开始。
尔丹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略带凉薄的眼睛,他手指一抚琴,端的便是冷血残酷的肃杀,毫无感情的遗弃,最后沉沉的进入黑暗中难以喘息。
这样的琴声被技艺高超者弹出,难免会让人觉得心情压抑,甚至被带入其中混沌不可自拔,仿佛下一秒就会自戕。
尔丹的琴声让大多数人都陷入了负面情绪之中,就是崇德帝听到这琴声也不免想起了上官清,然后便由怀念到悲伤再到愧疚与自责,情难自已竟一瞬间看上去老了许多。
而李成沅也陷入了滔天的嫉妒之中,从前一直被他压抑的嫉妒不甘此刻都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让他不得已捏紧了拳头,在心里杀了自己的手足千百遍。
李长吟倒是没什么感觉,反而还颇有兴趣的听着这琴声,压抑是压抑了一点,但曲调还是很好听的。
但她没注意到的是身边的顾云怀眸色暗沉的模样。
上官若安皱了皱眉,随后双手灵巧的动了起来,她的琴声突起,犹如天光乍开,顿时迎来一片光明。
就像是拨开云雾见明月,而明月温润的光照拂着每一个在黑暗中行走的人,上官若安的琴声并不是气势恢宏磅礴大气一类的,反而像是娟娟溪流但却带着神明的馈赠,用无尽的温柔抵挡了所有的伤害。
若说尔丹的琴声是突降的暴雨泛滥成灾将人冲进了黑暗的海底,那上官若安的琴声便是照进海底的那束光。
面对黑暗,有划破天空的第一道黎明,上官若安此刻就是那道黎明。
沉沦与救赎,高下立见。
两人同时停手,大殿寂静了好一会。
最终是尔丹站了起来行了一礼道:“上官小姐琴艺之高超,尔丹自愧不如。”
上官若安站起身回了一礼柔柔地道:“还请公子不要放弃生的希望。”
尔丹愣了一下,谁也没看见他面具下的脸是何种表情,只是眼神分明亮了几分。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竟有几分哽咽:“谢上官小姐好意。”
“他是大晋人。”李长吟从他一开口便判断出了。
匈奴人不乏有长得瘦弱一些的,但会钻研琴艺的男子少之又少,而且尔丹说话的方式与匈奴完全不一样。
顾云怀望着尔丹有些出神,闻言只道:“可他今日所作所为可定为叛国之罪。”
李长吟有些奇怪的看了顾云怀一眼道:“他既然已经投靠匈奴,还犯得着怕大晋治他得罪么?”
“殿下说的也是......”顾云怀有些恍惚,接的话也很是敷衍。
“你一直盯着他干什么,他很好看?”李长吟敛眉,对于顾云华此刻的表现有些不悦。
“他的琴声......”
“顾云怀!”李长吟咬牙切齿的唤了她一声,薄怒道:“你今日非要把弹琴的看个遍吗?”
顾云怀有些茫然无辜的看着她。
“孤以往怎么不知道你喜欢琴师?”李长吟语气微沉,她真是讨厌极了顾云怀的目光停留在别人身上的模样。
“辞忧不喜欢琴师,只喜欢殿下。”顾云怀认真又委屈的说道。
李长吟:“......”明知道她是装的但还是想原谅她怎么办?
一瞬间李长吟的心里烦躁极了,干脆偏开头不再看她,大有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但却没松开二人相勾着的尾指。
顾云怀狡黠的笑了一下,随后又换上一副无辜又可怜的神色,勾着她的尾指晃啊晃,刻意将声音放得温软一些。“殿下...不要生气可好,辞忧只是觉得琴声好听,没有别的意思。但是辞忧一定会更喜欢殿下敲的编钟的。”
李长吟这人平常软硬不吃,但是对着她就是难以对撒娇免疫,顾云怀已经总结出来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见李长吟害羞一次。
李长吟原本很坚定,但此刻她只想把顾云怀按进怀里狠狠的亲。但现在这个场合显然不适合这么做,无奈之下她叹了口气,一转头又是冷淡的神色“再撒娇今晚就住书房。”
顾云怀:“......”
这个住书房和字面上的住书房明显是不一样的。
李长吟言出必行,顾云怀的路被堵死。
“殿下...”
“孤不生气,只是你要是再望着别人出神,孤就挖了你的眼睛。”
顾云怀:......她突然就愿意住书房了呢。
就在两个人说正(调)经(情)话时,场上已经摆好了棋盘。
比琴大晋略胜一筹,现下比棋又不知匈奴能派出什么人来。
上官若安刚刚回席便觉得魏挽箐的情绪有些不对,连周身的气场都变了,便有些担忧的问道:“你怎么了?”
魏挽箐从上官若安和那琴师说话起就开始喝酒,到现在不知道喝了几杯,不过她酒量好,倒也不至于醉,只是难免有些压抑。
她不否认她吃醋了,但吃醋之后又是深深的恐慌,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她从来不知道上官若安是不是就一定不会喜欢上男人。才貌双全的宰相千金,想娶她的人比比皆是,若真要论起来,媒婆都能把宰相府的门槛踏破。
上官若安已经及笄两年了,宰相宠爱她不愿她早早嫁人,可不代表未来就不会。
而且这个未来似乎并不是很遥远了。
若安知她心意吗?
她又该怎么办呢?
“阿聆?”上官若安的神色有些焦急,魏挽箐向来骄傲坚韧,目的明确,她就像是一匹狼,从来没像刚才那样露出如此脆弱的神色。
魏挽箐被她唤回了神,看她一脸焦急便下意识的扯出一个笑容,轻声道:“我没事,就是刚才想事情想入迷了。”
上官若安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与她有关,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人看着温善,实则很容易吃醋,之前秦妍熙刚入京她陪着秦妍熙这人吃醋吃了好久,偏还小心翼翼的藏着心思以为她不知道,其实不开心三个字都写在脸上了。
“想什么,想的这样出神。”魏挽箐从来不会骗她,所以上官若安也没深究就相信了她的话。
“想下棋与演兵布阵的关联,也在想殿下会不会上场。”魏挽箐很自然的将话题引到了场上,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
“殿下?”上官若安不由得看了眼还在和顾云怀说私密话的李长吟,最后颇有些无语地道:“她之前能和阿史娜比骑射我已经很惊讶了。”
“新封的太女总要拿出些本事来,不过朝会之后又不知会多出多少弹劾殿下的奏折。”
“弹劾参本有什么用,殿下已经可以顺理成章的干政了。”
二人随即相视一笑,都明白朝堂上要开始烧一把烈火了。
双方棋手都还没有上场,而匈奴那边阿史娜正在和身旁一个穿着长袍的高瘦男子说着什么,最后只见阿史娜皱着眉点了头。
高瘦男子走上场于棋盘白子方坐下,身形挺立,眼神淡泊如水地道:“匈奴军师阿努汗请战。”
李成沅对自己的棋艺还是比较自信的,于是便站起身来说道:“父皇,这场就让儿臣上吧。”
崇德帝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马上同意,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李长吟身上,眼里带了几分催促。
“圣上,恕我直言,棋逢对手才具有比试的意义,王爷与我相去甚远,没有比试的必要。”
阿努汗这番话直接让李成沅沉了脸色。
“你我从未比过,何以见得本王与你相去甚远?你未免也太自信了些!”
“是王爷太自信!”阿努汗目不斜视,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赏给李成沅“王爷心浮气躁,妄图表现自己,就凭这一点就已经输了。”
李成沅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告诉自己决不能和这口出狂言的家伙吵起来。
“心神不稳心难静,谈何下棋!”阿努汗冷冷的说道,针对性极大,侮辱性极强。
崇德帝虽然赞同阿努汗的说法,但毕竟是自己儿子也关乎到大晋的脸面,他还是要出言维护一下,不过却是打定主意不让李成沅上场了,万一输了岂非证实了阿努汗的话?
“军事此话还是收回去的好,朕的儿子也容不得你来评判,不过朕愿意尊重你的意愿,你要何人上场?”崇德帝这一番话恩威并施,又将皮球踢了回去,让阿努汗自己选人,输赢都是他自己选的,讨不到好。
阿努汗自然能听出崇德帝这番话的巧妙,但他也不在意,若无棋逢对手,那才是人生憾事。
“大晋新封太女,不若叫我领教一番。”
阿努汗这话一出,众人只道他狡猾,虽然人是他选的就是赢了也可以说一句他是故意选了个棋艺不精的,但他选了一国储君,储君若是输了便里外不是人。
李长吟很不想让他领教,但没有办法,她只能松了顾云怀的尾指,理了理身上的蟒袍,落座在黑子一方。
“军师要同孤下棋,下完天色会很晚了。”
阿努汗微微一笑道:“棋逢对手,就是下上三天三夜又如何?”
“下棋费神也费力,孤怕军师会中途晕厥,又或者是郁气难消,吐上几口血,到时候可不好交代。”李长吟伸出手指捻起枚黑子,颇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
“殿下这番话,已经在让我费心神了。”阿努汗说道,又比了一个手势道:“黑子先行,殿下请。”
李长吟将黑子随意的落下,而后道:“军师请。”
阿努汗便也执起白子落下。
这盘棋如同李长吟说的一般下了许久,大殿一片寂静,懂棋的看着津津有味心理活动也颇为丰富,不懂棋的昏昏欲睡心里想着不知何时才能下完。
起初李长吟还是漫不经心的慵懒模样,后来她也全神贯注起来,知道这是遇到了对手。
不过相较于李长吟,阿努汗已经冷汗涔涔,背上也是一片濡湿。
这盘棋已经下了正正三个时辰,天色早已经完全暗沉了下来,别说下棋的人,就是观棋的人都要熬不住了。
“殿下遇到对手了。”上官若安观棋久了都有些脸色发白,好在一直面前饮食颇多足够她补充能量。
魏挽箐点了点头道:“阿努汗也不愧为一族军师,几乎步步杀招。”
“走一步看十步,我却竟在现在才看出殿下半个时辰前那方布棋的用意,真是......”真是什么呢,上官若安说不出话来了。
魏挽箐正想问一句秦妍熙什么,一转头却发现她睡眼朦胧的打了个呵欠,她顿时颇为无语的问她:“你困了?”
秦妍熙一脸惊讶的看着她:“你没发现我是刚睡醒吗?”
魏挽箐:“???”
“两个时辰前我就已经睡着了,不过这里睡着一点也不舒服。”秦妍熙刚说完便发现姜穆正笑吟吟的看着她。
......
“我睡着的时候,姜穆一直看着我吗?”秦妍熙心情颇有些复杂的问道魏挽箐。
“我连你睡着了都不知道,哪知道姜穆有没有看你?”
“那你在干嘛,也睡着了?”
“观棋。”
“......”
或许她们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秦妍熙默默地想到,又觉得姜穆的目光实在碍眼,偷偷往上望了一眼见崇德帝专心看棋,而其他人也是观棋的观棋瞌睡的瞌睡,便打定了注意溜出去。
“我出去透透气,结束了你再令人叫我回来。”秦妍熙交代了魏挽箐一句便猫着腰偷偷跑出去了。
魏挽箐想说什么没来得及,结果转头一看姜穆也从位置上消失了。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但棋盘上的厮杀远没有结束。
阿努汗脸色有些苍白,匈奴方便立马上了人在旁伺候,而这边顾云怀抿了抿唇也端着茶上去跪坐在了李长吟身边。
李长吟目光沉沉的盯着棋局,就连顾云怀到她身边了也没注意,只是在渴了的时候顺手接过了顾云怀递上来的茶。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现下已经是子夜,就是观棋的人心里也有些浮躁起来,对匈奴的埋怨也更多。好端端的比什么下棋嘛,他们太女殿下都说了下棋费时费神费力,匈奴偏要死咬不放,这下大家一起熬夜。
寅时。
阿努汗挺直的身子颓了下去,他脸色苍白如纸,望着李长吟道:“殿下棋艺精湛,我阿努汗自愧不如,甘愿认输。”
他这句话说完,竟是身子直接向后一仰,晕了过去。
李长吟松了口气,额上也是细细密密的冷汗,强撑着身子没有半分弯曲,却是在起身的时候晃了一下,幸好有顾云怀扶住了她。
“殿下小心一些。”顾云怀还是第一次见李长吟这样耗费心神的疲惫模样,心疼的同时也庆幸能有这个机会。
人在脆弱时最容易被趁虚而入。
而李长吟此刻身心俱疲。
李长吟被顾云怀扶着回了席位,阿努汗也被匈奴人抬了下去,所有人此刻都疲惫不已。
哪怕是之前请战被拒而嫉妒万分的李成沅都已经有些麻木了。
李长吟累极了,嗅着顾云怀身上的冷香就想这么靠着她睡过去。
“殿下,喝点水。”顾云怀将茶水递到她嘴边,见她话都不想说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不用猜也知道李长吟之前定是不想去下这盘棋的,但是却被逼着上了场。
若她甘心当一个娇宠的公主比不会遭这个罪,但她如今已是储君。
东宫难以坐稳,前路还很是艰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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