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有求必应

　　…
　　…
　　听见了声音。

　　『…听听我这个……不成器的信徒的请求吧…我的神…明大人。』
　　『人类所能产生的感情，应该要远远比您想得还要复杂难缠。』

　　…
　　…

　　从遥远的过去。
　　听见了很多人的声音。

　　『我恳请您…救救这个国家。』
　　『那，你能帮帮妈咪和爹地吗？』
　　『如果真的有神明，那根本就不需要祷告，祂现在就该听到我的愿望。』

　　…
　　…

　　越来越多。
　　变得喧嚣的声音。

　　『代理，哈哈哈哈哈哈，您真奇怪。』
　　『噢！金主，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
　　『我都说过了哦，不怎么愿意弃子是您的坏习惯。』
　　『我憎恨您——不知七情六欲为何物的神明。』
　　『……是。请…一切都交给我。』

　　嗡——

　　一阵嗡鸣突然盖过了这些犹如潮水般翻涌而来的话语。
　　纵使想要留住它们，也如同抓沙那般，抓得越紧，所留存下来的东西就越少。

　　所能感受的仅仅只有寥寥几句的零碎话语。

　　『不要再那么高高在上，事不关己地走在这世道上，给我从神座上走下来——然后——』
　　『理解一下…我有多么讨厌您吧。』

　　像是羽毛一样轻飘飘的话语落下，我理解不了对方祈求的意义，同样无法参透其中的感情，却真实感受到了其中足够的重量。

　　那种重量促使着我把脚步抬起来。

　　在没有任何概念的纯白空间行动。

　　身后是无尽的虚空。
　　头顶是至高的光明。
　　眼前是静默的深渊。

　　而那是我唯一能去的地方。

　　『你啊，不要让我等太久。』

　　熟悉的声音令踏出的脚顿了顿，我闭了闭眼，又义无反顾放任自己奔赴向深渊。

　　然后。
　　一脚踏空。

　　…
　　…

　　“她从高处坠落下来。”
　　“如同一只收纳羽翼，扎入浪花中的海燕，从赖以生存的天空中坠落下来，星星注视着她的影子，月亮叹息她的远去。”

　　“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她从泥泞之中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仰头看向这个世界。尽管浑身污浊，眼瞳却仍然像最上等的宝石那般明亮，满天的星斗都是为她而点缀的光。”

　　“接着，她踩在这块土地上，踏出了自己的一步——”

　　叮铃。

　　响动的银铃打断女人为孩子阅读的声音。原本埋着头的讲述者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来，她有些吃惊地看着我。

　　“抱歉，打扰到你们了？”我垂眸扫了眼她手上的书，尽量控制着语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能客气一些，“定食屋其他的位置都坐满了，可以让我暂时在这里挤一下吗？”

　　“…啊，没关系。您请。”女人很快反应过来，微微对我一笑，拉着自己儿子往旁边挪了挪。

　　阳光明媚。
　　正是喝下午茶的好时机。

　　热火朝天的定食小屋如今坐满了人，非常热闹。我咬着送来的团子，慢条斯理地审视着四周。

　　来来往往的天人混迹在人群中，穿着和服的人和穿着西装革履的人各占一半，有人慢悠悠骑着单车，有人拿着手机行色匆匆地走向远处，我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直到盘里的团子一串也不剩，这才起身站了起来。

　　正准备离开时，一旁的女人出声叫住了我，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做，在我转过头看向她后，对方自己反而先吃惊地捂住嘴。

　　“啊…我真是。对不起。就是看起来您似乎不是本地人，是第一次来江户吗？”

　　“应该，是吧。”我喃喃着这样答着，歪了歪头看向她，“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真不好意思。”

　　随着女人再三的道歉，我摇摇头，转身融入了来往的人流之中。绑在脚踝间的银铃轻轻响动，很快就被各种各样的声音淹没。

　　大城市的道路中，四周川流不息的车流正是这江户蓬勃生命力的体现，等过红绿灯，我的步伐停在附近一辆纯黑配色的轿车里之前，半敞的车窗随后摇下，坐在驾驶座的人从里面探出了脑袋。

　　“怎么样，想吃的东西也吃过了，也该回去了吧。”身穿暗色常服的黑发青年扫了我一眼，再悠悠吸了口手里的烟。

　　“是，目前已经没什么想做的。劳烦你了，土方先生。”我如实回答着。

　　“噢？那就上车。”他对我挑眉示意，将持着烟的手往外弹了弹灰，神情间满是漫不经心。

　　真选组的鬼之副长。
　　土方十四郎。

　　严格来说，我知道自己对他而言算个棘手的存在，如果没有某位戴墨镜叼着烟的大叔用枪抵着他的脑袋，恐怕他根本没心思在这里陪我这种闲人瞎逛。由于没打算给人继续添麻烦，所以我从善如流地打开车门，没有一点抵抗。

　　这么配合的态度似乎让对方稍许有些意外，土方十四郎撇头将视线投过来，端量我几下后，正打算说什么，车内便响起了一阵铃声。

　　他利落从兜里摸出手提电话，凝着眉头接起来。

　　“草——莓——蛋——糕——”

　　几乎是刚按下接听键的下一秒，中年男人阴恻恻的声音便拖长着传递过来。土方十四郎叼着嘴里的烟往外吐了个烟圈，习以为常的答着：“啊，老爹，抱歉，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栗子她啊，正因为升学后请朋友去甜品店庆祝，我本来想看有没有值得被杀的可疑男性，顺带远远祝福她升学成功，结果店家居然卖光了她想要的限定草莓蛋糕，这真是岂有此理。”电话的那头传来了通话工具隐隐被捏碎的响动，我看着坐在驾驶座的黑发青年面无表情将脑袋拉远了点，说：“那换个口味不就好了，以及，你又在当自家女儿的跟踪狂吗？”

　　“我的掌上明珠最爱的就是这家的限定草莓蛋糕。男人啊，若是连自己的女儿及女儿的愿望都保护不好，也就不配作为一个父亲的职责。”
　　“是吗，那你就好好保护吧。”

　　土方十四郎点点脑袋便想挂下电话，接着便听到耳侧传来咔哒一声的上膛声。

　　“十四——你这家伙，限你现在就去买草莓蛋糕来大江户一号老字号甜品店来，否则——”

　　“你倒是自己去买啊！！为什么挑我啊混蛋！还有隔着电话你是想毙了谁啊！”

　　“开什么玩笑！要是在我走开的这段时间里有可疑的男人接触栗子怎么办！何况打电话给你不是因为你最闲吗，带薪陪着上头特意安排的女人逛街，就要你带个草莓蛋糕怎么了？记住了，要去隔壁家三丁目的分店去买，知道没？那里的味道和这里是一模一样的。记住了就快去，我数三声，一……砰。”

　　枪响之后，电话嘟嘟地挂断了。
　　完全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

　　土方十四郎：“……”

　　眼瞧着坐在驾驶座的人脸色铁青的僵在当场，我眨眨眼，贴心地问道：“要绕道吗？”

　　还保持着拿电话姿势的黑发青年沉默了良久，最终脑袋一扭将手里的东西砸在副驾驶上，咬着烟回头竭尽全力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哈，是啊。稍微要耽搁一下回去的路了。”

　　原本的预定是直接回真选组的大本营，现在因为一些变动，不得不开向了指定的那家甜品店。

　　这里的街道比较狭小，人流量不多，周围看起来也没有多少住户，都是墙壁或者废弃的待拆房，所以车辆没法开进去。到达目的地之后，土方十四郎一脚踩停了车辆，熄火之后便下了车。

　　“听着，你就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很快就回来，听见没？”他掐灭手里的烟，对着坐在车里的我叮嘱着，在得到我点头确认后，这才转身朝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我环视了遍周围全然没见过的景象，其实觉得他完全不需要强调这点，毕竟我目前连江户的路也认不全……嗯？

　　“……喵。”
　　听见了一些细微的动静。

　　我打开车门，低下头，正好看见一只猫从车底钻出来。

　　这只三花色的小奶猫看起来并不大，从脖子上的项圈来看，应该是哪家的宠物。它倒是一点也不认生，哪怕我从车里走出来，蹲身用手指抚摩着它的耳朵，也没有要躲闪的意思，反而十分惬意地翻滚了两圈，对我露出柔软的肚皮。

　　就待我想继摸摸这个小家伙的时候，几双黑色的靴子从不远处走到眼前来，恶意地往地上一踏，发出重重的响声。

　　“喵！”

　　受惊的小猫条件反射起身，跳出我所能触及的范围，又重新躲回了车底。我抬头看向制造噪音的来者，正巧看到七、八个浪人打扮的男人围过来，明明眼下废刀令的告示贴便武士之国，他们的腰间却都插着明晃晃的打刀。

　　不知什么时候这里已经见不到其他的路人了，周边都显得安静的过分。似乎是想要剥夺我求救的机会，从四周围绕过来的两个人先率先上手按住我的嘴，再用胳膊将我双手架起来。

　　“不好意思了小姑娘。虽然和你没仇没怨，跟但跟我们走一趟。这也是为了救国。”站出来说话的头领长得虎背熊腰，语气不善地对我扬扬下颚，“安静点，对大家可都好啊。就像是早餐里荷包蛋配酱油那样好，明白没？”

　　对自己的战斗力有几分几两，我还是完全掂量得清楚的。所以我平静而乖顺地垂下脑袋，然后——

　　提膝，抬腿，踹向身侧的轿车玻璃。

　　滴滴滴——

　　车窗应声而碎的下一秒，震耳欲聋的车载防盗警报声响起，周围的所有声音仿佛就变得只剩下一种，被我抓住空档的几人脸色顿时剧变。

　　“你这家伙！”

　　一群浪人武士慌了手脚，赶忙就放弃了挟持我的念头，当即松开了手。

　　哪怕这里人再少，也是白昼时分，他们当然是害怕有人听见动静靠过来。

　　我活动着隐隐作痛的脚，眺望着这群人撒腿就跑的背影，面无表情地补充道：“抱歉，荷包蛋我是甜醋派的。”

　　话音刚落，一只深蓝色的垃圾桶便从后方突然飞起来，如同足球运动员的精准射门那般，直接命中其中一位逃跑者的腰部。在那一瞬间，我明确好像听见了什么骨头咔嚓裂开的声音。

　　“老二！”
　　“二、二哥！”

　　在周围几个人惊慌失措的呐喊中，那人以失意体前屈的方式迅速跪倒在地，成功再起不能。

　　“喂喂，不是吧，你们知道排队购物马上就要轮到自己结果不得不离队之后还得重排是什么感觉吗？”

　　语调低沉的话语很快便响彻在耳边，我循着声音回过头，正好看见黑发青年信步从巷道里快步折回来。对方迅速扫了我一眼，确定是没有什么问题，但表情还没放松多少，便在看到破损的轿车之后，黑着脸深吸了一口气。

　　“很好，诱拐未遂，加上破坏他人财物更是罪加一等。”他皮笑肉不笑，紧接着把手按在刀柄上。

　　没有费太多功夫。
　　也没有给对方逃走的机会。

　　真选组作为幕府所属的武装警察部队。
　　其成员的武力素质当然与这种浪人武士不在同一个层面。

　　土方十四郎基本没费多少功夫，就把这群花架子全部解决在地。他拖着晕过去的浪人头领回到轿车处，重新关闭了防盗系统的警报后，打开了车载通讯器，叫了最近的组员过来处理收尾工作。

　　做完这一切，他才擦了擦脸上溅到的血，撇头看了我一眼，尽管有眼睛的人都完全看得出来我现在状态，但他还是出于公式化地问了句：“有受伤吗？”

　　“没有，多谢您的及时赶到。”我一边鼓掌一边说道，“否则我就要受到这群吃荷包蛋居然沾酱油的人的迫害了。”

　　“酱油？那的确够糟糕的。”土方十四郎单手插兜点了点头，用一张毫不动摇的脸淡淡道出下文：“蛋黄酱才是正道。”

　　“……”

　　对如今的江户到底是有着怎样的灾难性饮食习惯，我似乎有了一定的理解。

　　大概十来分钟后，从附近赶来了两辆警车，接手了这群不省人事的浪人。确定罪犯都交接完毕，土方十四郎对我招招手，表示先把我送回真选组去。

　　我“啊”了一声，说了句稍等，接着便蹲下身在车底看了看，很顺利便找到了一早躲起来的那只三花小猫。它很聪明地躲在墙的缝隙边，这样不会被发动的车辆压住，不过很明显是被吓到了，如今正在耳朵耷拉着蜷缩在墙侧，直到我对它轻轻勾动指头，才磨磨蹭蹭地跑过来。

　　我将小猫抱起来，随后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毕竟后座现在全是数不清的碎玻璃。

　　“嗯？”土方十四郎也回到了驾驶座里，粗略用眼神扫过这只跟着我上车的小家伙，眉头扬了扬，“哪来的？”
　　“捡来的。”我如实答着，“应该是什么人家里跑丢了，在帮他找回主人前，我打算先养着。”

　　对于这方面土方十四郎倒是没有特别说什么，看起来也不打算干涉我的决定。我抚摩着在怀里乖乖坐好的小猫，一面看向窗外那些被其他人带上车的浪人武士，若有所思地眨眨眼。

　　刚才的遭遇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惊险的场面，或者说我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半分紧张感。比起被危险的人带走这件事，我其实对这些浪人本身有点感兴趣。

　　“土方先生。”
　　“啊？”

　　“这群人之前，似乎是向我说过他们说为了救国大业。”

　　“嘁。”土方十四郎拧动钥匙，用一种习以为常的语气说道：“这些都是纯粹打着幌子救国的犯罪而已。”

　　我歪了歪头，“这样的情况很多？”
　　他往嘴里塞了根烟，点燃之后，一脚踩下油门，漫不经心地开口答着：“多啊，就像是隔壁老爹的腿毛一样多，这群人渣就会有多少。自从攘夷战争结束后，什么打着救国幌子的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攘夷战争？地球还发生过那样的事？”
　　“……我说，你认真的吗，连这都不知道吗，到底是哪个山头出来的大小姐啊。”

　　显然，这件事似乎是属于常识范围，土方十四郎分了些视线给我，看过来的眼神完全是难以置信，没想到我会问出那种话。对此，我只是诚实地解释道：“失礼了，其实我上个周才刚病愈醒过来，虽然脑袋里空荡荡的没有多少东西，不过我本以为没什么问题。”

　　土方十四郎：“……”
　　土方十四郎：“不，你这问题很大吧，倒是多少上点心啊。”

　　含着烟说话的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可真是让人有够好奇的，就你这种状态，家里人能同意你出来？”

　　我毅然点点脑袋，说：“所以我骑在墙头上和他们讨价还价了足足一个钟头。”

　　“……”土方十四郎沉默了一秒，很快咔嚓一声整个人裂开了：“这是什么迟来的叛逆期女儿家庭伦理剧，就为了这种事我才被老爹用枪抵着脑袋出来吗？！你究竟是为什么这么执着的要来警察局这样的地方当几日游的住宿啊，五星酒店远远比警察局更好吧？！”

　　“嗯。是的。五星酒店是很好，不过没办法达到我想要的结果。”我再次认同地点了点头，平静地开口道：“要最快的了解世界的构成，没有比这里更方便的住宿地点了吧。”

　　警察作为最容易接触到社会构成的一个特殊职业，下到路边乞丐，上到富豪高官，都有来往的可能。

　　当然。

　　“在这些信息中体验实际的生活是顺便的。”我说。

　　土方十四郎听到这里不由地皱着眉头，“哈？照这么来说，你更该跟那些人出一阵任务才对吧。”
　　“说得好。”我注视着对方多问了一句，“不过你觉得我有战斗力吗？”

　　“的确。”黑发的青年频频侧目打量了我几下，“O珠的拉蒂兹大概都懒得对你动手。”他这样吐槽着，大概是觉得事情已经变成这样，很快表情又麻木起来，他幽幽地抽了口烟，把注意力放回道路上，“算了，反正也只有这几天，也碍不了什么事。”

　　一直安分待在臂弯间的不叫也不闹的小猫可能是饿了，恰巧在此刻用爪子扒拉了我两下，我垂眸用手指挠挠它的下巴，接着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话说，土方先生。”
　　“什么事，是身体不适晕车吗？”

　　“草莓蛋糕你买了吗？”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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