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庶女

　　小汽车走了半小时，便看到了江家大宅。

　　门口一对石狮子守门，三落五进的大宅院里雕栏画壁，司二太太江氏和司三太太李氏都带着女儿站在门口迎着，看李氏热切的眼神，江氏满脸的不屑，可也知道什么场合说什么样的话，脸上也带着笑迎了上去。

　　“哎哟，可算是把表妹盼来了，你二哥时常念叨着你，好几年不见瞧表妹的气色依旧不错，我都老的不成样子了。”一看到钟氏，江氏就开始说起来。

　　到底是表嫂，钟氏也不会不给面子，自然是热情的和她寒暄起来，她也不会冷落李氏，一时间门口热闹非凡。

　　“快来看看，这是你侄女儿。”江氏迫不及待的拉着女儿给钟氏看，司明岚也不觉得有什么，很有规矩的给钟氏见礼，刚才她扫了几眼鹿中明、鹿中莘和江橙，不得不承认，三个人都长得俊俏精致，只怕连司明秀也是比不上那位鹿家表小姐，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可面子上姿态还是做得足足的。

　　“你侄儿们都去了上学了，都是要考大学的，功课耽误不得，还请你见谅。”司三太太李氏自然是看不上江氏急于推销自己女儿的模样，客气的解释着家中少爷们不在的缘由，钟氏点点头，笑道：“现如今的年轻人，不管是男女，都要多读书才有出路，这是好事，我哪里会见怪。”

　　这话一出口，司明岚捏帕子的手更紧了，她低下头掩饰住眼里不安的情绪，李氏却满脸笑意，附和道：“表妹说的对，我们家两个孩子都是上进的，就连明秀我也拘着她读了不少书，好歹我也是读书人家出来的，也能教教她，我瞧着表小姐年纪也不小了，可有教她读书习字？”

　　钟氏哪里不知道李氏这是在炫耀自己是出身书香门第，她淡淡的回道：“自然是请了好几个老师的，港城不比广州，哪家小姐不是学洋文上大学的，我们橙子自然是不能落于人后的。”这话一出，李氏的脸色也不好看了，炫耀的心思立马熄了，这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

　　一直静静地站立在一旁的司明秀也是满脸通红，母亲的心思她怎么可能不清楚，既要假清高又想攀附鹿家，可她就只是在家中读过《三字经》、《诗歌》、《女戒》《论语》几本书，洋文什么的压根半点不懂，这会儿真真是让她无地自容。

　　鹿中明目不斜视的陪在母亲身边，见气氛尴尬，适时的开口：“母亲，您别光顾着说话，我们还没有给两位舅母问好呢。”

　　钟氏虽觉得两位表嫂丢人，但鹿中明说得对，教养不能丢。

　　三个孩子都是极有教养的，即便是行礼问安那也是给人赏心悦目之感，司家两位太太难免心里有些不得劲，任谁看到自己的孩子被别家的比下去都不会高兴。

　　“好了，都不要在外面客气，父亲还在堂屋等着呢，表妹晕车这会身子也不舒坦，也不能这么长时间在外面吹冷风。”司安行笑着缓和气氛，作为一个旁观者，他看的很清楚，自家女儿和侄女，只怕表妹都瞧不上。

　　江氏亲热的说道：“对对对，瞧我这脑子糊涂的，表妹赶紧去给父亲请安，他老人家可是时常惦记着你呢。”钟氏不置可否，舅舅什么样的性子，她心里清楚，没什么好期待的。

　　钟氏被表嫂们侄女们簇拥着往里屋走，江橙则是被两个表哥一左一右护着往前走，在妈妈不能照顾表妹时，身为哥哥的他们很自觉，江橙还沉浸在门口那一幕，直咂舌。

　　她脸上带着打趣的坏笑，小声对着大表哥说道：“大表哥，刚才两位司家太太看你的眼神，仿佛在看香饽饽，恨不得当场把你抢回家呢。”鹿中明被表妹的话差点噎到，不自在的红了脸。

　　鹿中莘也是满脸的打趣，庆幸不已的说道：“可不是，不止表妹一人看到，我也是看的真真的，幸亏我不是长子。”

　　鹿中明白了弟弟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话别说的那么早，你我同岁，退而求其次也不是不可能，我要是放出以后咱俩要一起出国留学的，家产也是平分的，只怕她们也要盯着你了。”鹿中明可不是好欺负的。

　　鹿中莘脸色一变，满脸讨好的说道：“大哥，我错了，你可千万别说，这要是算计到我身上，我是绝对不会手软的，到底是母亲的舅家，也不能闹得太难看是不是？”

　　这是求人的态度吗？这根本就是威胁！

　　安静的听着两人悄悄互怼，江橙笑眯眯的提醒：“大表哥，那位明岚姐姐的眼神吓人的，像针一样，她刚刚低下头你们都没看到，我刚好注意到了。”

　　鹿中明跟鹿中莘对视一眼，两人都心领神会，来之前父亲也曾交代过，一定要防备司家人的算计，他们都警醒着呢，鹿中明摸了摸江橙的头，安慰道：“很明显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记得跟她们不要走的太近，她们说了什么记得跟哥哥们说，知道了吗？”

　　江橙只是想让两位表哥警醒些，没想到自己反被教育了。

　　“我看着像笨蛋？你们应该担心自己才对。”她不客气的教育回来，让兄弟俩忍不住笑，却也知道妹妹没有说错，还是自己要多注意一些。

　　司明岚跟在钟氏身边，听到笑声转过头，看到兄妹三人并排着在后面走着，她有些懊恼自己的疏忽大意，脸上立马端起温柔的笑意，快步走到他们身边：“真是不好意思，我光顾着招呼表姑妈，倒是冷落了表哥表妹们。”她用着满是歉意又含爱慕的眼神看着鹿中明。

　　说实话，在港城虽也有女孩子爱慕鹿中明，但这样明晃晃的眼神，鹿中明觉得还是有些消受不起的，鹿中莘跟江橙都不说话，只冷眼看着这位司小姐的作派，江橙在心里鄙夷，连眼神都不知道遮掩，里面的野心勃勃都快要溢出来了。

　　“没关系的，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赶紧进去给舅公问安吧。”鹿中明最后一句是对着身边的弟弟妹妹说的，他是真的没有什么心情和这个司家表妹说话，他的不喜表现的很明显，也是希望她能自己自觉放弃。

　　司明岚又不是傻的，鹿中明的疏离不喜，她看得很清楚，心里虽有些难过，却不甘心放弃的，嫁入鹿家是她的目标，目前她所接触到的圈子里，只有鹿家是最有钱的。

　　兄妹三人进了堂屋，钟氏已经在跟司老太爷说话了，看见三个孩子进来，钟氏笑着说道：“父亲，这是我两个儿子，这是北堂姐姐的女儿，在跟前养着也跟我亲生的没区别，都长大了，懂事孝顺，我现在也轻松了很多。”

　　三人有礼貌的上前问安，司老太爷年轻时很有本事，要不然也不会能把大儿子培养得不错，如今在上海滩从政，混得不错。只不过老了，司老太爷的思想变得保守迂腐，不过他的眼睛还是很利的。

　　这三个孩子站在那里不卑不亢，身上气质清贵，站在他面前也不见半分怯弱，要知道即便是自己长子对他也是有些害怕的，他用眼神挨个的扫了一遍，兄弟俩都很淡定，江橙脸上也挂着自在的笑容。

　　一瞬间气氛的转变大家都能感觉到，钟氏一点也不担心，这一幕被司明秀跟司明岚看在眼里，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她们是绝对没有那个底气淡定的任由祖父这般打量的，祖父的眼神压迫而犀利，像是能把人看穿一样。

　　“都是好孩子，最近都读了什么书，打算考什么大学？”司老太爷低下头，端起茶杯温和的问道，当然问的是鹿中明和鹿中莘，江橙一个女娃他是不放在心上的。

　　鹿中明恭敬的回答司老太爷的问题，听说兄弟俩要出国留学，他眉头微皱，对着钟氏说道：“好好的孩子送到洋人的地界作什么，你们就不担心？”

　　钟氏笑容满面的说道：“这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们是要去求学，从国外回来的，哪个不是一身的本事，也是为了他们好。”这年头出国确实是能实打实的学到真本事的，一回国那就是精英中的精英，在座的人没有谁是不知道的。

　　看着这兄弟俩的眼神更加热切了，连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司明秀也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这一眼虽隐晦，却没有逃过江橙的眼，江橙玩味的笑了。

　　坐在上的司老太爷脸色一僵，顿了顿扯起嘴角作一副慈爱的模样说道：“多学些本事也是好事，可不要学司辰那不孝孙，留学回来，忤逆长辈，忘了根本！”

　　司辰？司老板？江橙闻言眉头一挑，司老板竟然是司家的长孙？

　　司老太爷收敛收敛自己的情绪：“好了，不说他了，这中明中莘的终身大事也应该操心起来了，我若没记错，应该十五六岁了吧，该给他相看媳妇了。”

　　这话题转得有些猝不及防，钟氏是没有想到的，她的舅舅年纪大了似乎做事更加毫无顾忌了，司老太爷喝了一口茶，看自己的外甥女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也毫不在意，继续说道：“要娶个好媳妇回去是要花时间寻摸的，早日成家也能给你添个帮手不是？”

　　司老太爷将话越挑越明，最高兴的莫过于司家的两位太太，毕竟她们都替自家女儿筹谋着鹿家少奶奶的位置。

　　恼怒涌上钟氏心头，这舅舅真真不靠谱，这话让她怎么接？

　　此时无论她是何种态度，都不会令人满意，说接受的话委屈自己的儿子，她也受气，若是直接毫不留情的拒绝，只怕在司家也待不住了。

　　广州也是有鹿家置办的房子的，可司家算是她唯一的娘家，这回娘家了还住外面，很不好看，江橙一直默默听着，舅妈的为难她看在眼里，就在气氛凝滞间，她悄悄走到钟氏身边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大声的喊道：“舅妈，你的手怎么这么烫啊？刚刚在车上就晕得厉害，身子是不是还很难受？”

　　身为爱好京剧的资深票友，这点小演技还是有的，加上钟氏的脸色确实不好看，这一喊完全没人怀疑。

　　鹿中明、鹿中莘心头一紧，立刻跑到钟氏身边，不忘大声喊着叫大夫，司老太爷也被这一变故弄的有些措手不及，可也不能说什么，毕竟钟氏生病，他要是还逼着商讨婚事，那就是不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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