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归途GL

　　这两天，李烨有点奇怪。
　　怎样奇怪嘛，就是比平常更少话？

　　“喂，李烨。”
　　徐子煜冲她叫了一声，没回应。

　　“喂，李烨，喂！！”
　　仍然没有回应，徐子煜有点不爽，故意跑到李烨耳边放大声吼。这次，脸色有些阴暗的李烨终于转动眼睛瞧了瞧她，“什么？”

　　“妳这人难道耳聋么？！我都叫许多声啦！可玥问妳知不知道宇文□□在西区掌控地下赌场的人员里，有没有也参与东区色.情行业的？”

　　“……”
　　李烨稍微张口，欲没有发出音节，然而她转头望可玥时同样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便马上转回去不看，“我…不知道。”
　　她这回答不就等于没回答么，徐子煜简直要生气了，但想撩起吵架时欲被可玥制止住。

　　“没关系，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李烨又不是□□的人，不知道也很正常的。”
　　她说完，徐子煜那不高兴的嘴巴都要撇得变鱼嘴了。为李烨说话，可玥当然知道某大小孩刑警会不高兴，不过现在比起惹怒较容易看穿喜怒的徐子煜，不引起李烨情绪过大起伏才更重要。

　　毕竟，李烨最近……有点不妥。
　　自从前天晚上开始，李烨便没有与自己同睡过，她执意独个儿睡在床下的大地毯上，甚至没有转过身面向自己。
　　一整晚一直背对着。

　　到底发生什么事呢？是因为怕徐子煜不同意吗？但她上次知道了李烨睡过她的床也没大吵大闹，只是不甚开心地撇撇嘴，对自己莫明奇妙地说了句“妳高兴就好……”
　　为什么是自己高兴就好？主要是她不喜欢李烨睡她的床吧？可玥又多了个猜不透的事。不过徐大小孩这样子，算是彻底默认让床，况且即使徐子煜不让，李烨大概也不会管直接上床睡觉的。
　　李烨是一个认床的人？答案是，不会。
　　那么，仅仅单纯的，不想和自己睡吗？

　　放下笔望向旁边的李烨，她正在双手互抱，注视着一个方向不知道是思考还是发呆，然后可玥看到了她此许范黑的眼圈。
　　居然有黑眼圈，李烨这两晚没有睡好吗？

　　“李烨，”
　　始终忍耐不住了，可玥轻声问道，“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可玥的声音已经相当轻柔，但李烨依然一惊，愣是转头回望了她。仅一眼，失神保镖又猛地站起来拍拍脸。
　　“我没事……我，先去洗个脸。”
　　说完，头都不回走出办公室。她过于突然的行动，把可玥与徐子煜都吓到了。

　　“吓死本宝宝啦。”
　　拍拍胸口，徐子煜装得一副惊恐状，“妳们怎么啦，这两天那家伙比以前更凶神恶煞的，我叫她玩她都没什么反应，哪个地方惹着她啦？还是她讨厌妳想要辞职了？”

　　“……妳倒觉得她不是讨厌妳？”
　　斜视毫无自知之明的徐刑警，可玥细呼口气，双手合起托着脸颊，细心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以及李烨从何时开始这样异常。

　　徐子煜耸耸肩，“我当然知道她讨厌我啦~不过现在连打她都不还手，才是吓死我呢。整天心事重重的样子，像人家欠她几百万一样。”

　　“……除了这些外，妳还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嗯哦~有，就是一直看着妳。”

　　“看着我？”
　　这点可玥真没注意到，应该说，反而是每次可玥望她，李烨都会立刻避开眼神接触。看着自己？这太奇怪了，为什么要看着自己，为什么又要避开自己呢。

　　“我是弄不清妳们之间发生的事啦，不过要尽快解决，妳的性命可不能交给一个傻呆愣保镖。”
　　此时的徐子煜并没有嘻皮着笑脸，很严肃地警告：“我是说真的。有危险时，一个人不专注，随时可以害死三个人。”

　　整天吊儿郎当的徐子煜告诉了可玥一份难得的认真，说明这问题的严重性。随时承受袭击的现在，受到两人保护的可玥，实际上也是背负着她们两人的性命。那些分明冲向自己的一枪一刀，却会落在抵于自己身前的她们的身上。
　　可玥不想看到她们任何一个受伤。既然保护自己是她们的责任，那么最大限度远离危险，便是自己保护她们的方法。

　　“嗯，等她回来后，我会找她好好谈一谈。”
　　好好谈一谈，努力去解开让李烨如此异常的心结，可玥如此想道。

　　可是，未等她回来，可玥便收到了来自徐队长的一条信息——一份探监申请登记表。疑惑，不过当可玥看到里面的登记人姓名与被探望人姓名及其关系，立刻明白徐队长发此份登记表来的用意。

　　“我们去看守所，快！”
　　可玥急忙收拾好桌面与关了电脑，拿起手袋向门外走。徐子煜自然不晓得发生什么事，看她急自己也快快拿上钥匙跟着走。

　　一开门，李烨刚好回来。走到她面前的可玥顿了顿，不自觉抬头看看她的脸色，可是还没看到，李烨就马上转身走出去，“是要去哪里？出发吧。”

　　“……”
　　最终只看到她的后侧面。无奈，可玥心里微叹，劝说自己暂时放下吧，现在有事必须先做。
　　“刚刚徐队长发了一张探监申请表来，被探望的是想行刺我的那对兄弟，而探望人好像是他们的父亲。”

　　边走边解释，原本跟在后方对此次出门仍存迷惑的两人，一瞬间双眼聚神起来。徐子煜噢地转眼睛想想，提出疑问。
　　“等等，那对兄弟在看守所仍未判决，他们的父亲应该探望不了他们吧？”

　　“为什么探望不了，不是能探监的吗？”李烨也问。

　　“看守所里未得到判决的囚犯，是不允许探监的，只有律师可以会见。判决生效后，家属就可以申请会见。很多嫌疑犯家属不知道这点，抱着能见面的希望去到，结果白走一趟。”

　　“哦呵呵~这对兄弟的父亲大概就是走了个8字——回到原点，白走一趟。”

　　“现在还不能确定他有没有探监成功，我要先向徐队了解情况。”
　　坐上小车后座，在发动机启动时可玥拨通徐队长的电话。

　　“徐队，请问你还在看守所吗？”

　　——“我不在，表的照片是看守所的人发给我的。妳可以到那调动监控录像看看那人的面貌，我已经与看守所的狱警说好了。”

　　“谢谢徐队，不过真的是他们的父亲吗？那对兄弟说过他们的父亲失踪了，会不会是其他叔伯之类的？”

　　——“递交探监申请表同时必须以身份证原件及复印件登记，我已经派人凭此身份证到两少年户口所在地的公安局调查，很快就有消息的，妳先去看守所吧。”

　　“嗯，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可玥将谈及的内容告之两人，讨论与沉默交替几次她们来到了看守所。本次并不是来会见嫌疑犯不需要多余的手续，可玥直接表明身份，狱警按照徐队长的意思爽快地带她们来到有很多屏幕的监控室。
　　监控录像很快就调动出来，投影大堂的画面里人数不少，而其中一个男人闯进镜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时掉了车票，弯腰把车票拾起后东张西望一下，重新将帽子压低，让人难以看清他的样子。负责受理申请书的女狱警，一手指指着屏幕里的帽子男人。
　　“就是他，因为行为比较怪异，所以我印象十分深刻，他递交探监申请书时我还做好防范呢。”

　　“最后申请书没有受理？”
　　“嗯，电脑记录中查找出被探人员尚未判决，申请书不受理当场退回。”
　　“然后这个男人就离开了，没有再说什么？”
　　“他好像连样貌都怕被我看到，话说得不多。不过知道不能探望时他显得十分失落，欲又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
　　“嗯，他真的很大声地‘哈’了一下。我就在奇怪，一般来说被告知不能探监的家属都会比较暴躁，这男人的反应我是第一次遇上。”

　　既失落，却又安心？这对兄弟的父亲是抱着怎样的目的与心情，来见他们的呢？见不到是失落的，但因为见不到反而安心了？而且这对兄弟的母亲……啊，对！
　　灵光一动，可玥突然想到此位与他们关系极密切的人，“这男人有没有向女子看守所提交探监申请？”
　　问向女狱警，得到很干脆的回答——没有。

　　那么，男人是不知道妻子也被关进看守所了，还是没想过探望她呢？

　　可玥拿着身份证与登记表的复印件仔细看看，此申请已经是昨天下午的，意味着该男子若想远离，甚至能到达外国了。

　　一道道可能性去细想，可玥正判断值不值得花费时间寻找这人的行踪去向。
　　那对兄弟的母亲要挟如果判儿子有罪，她就不指证□□东区首领陈瑟红，连带着杜四少的强.奸罪会变成无罪。她如此摇摆不定是不可以成为必然证人的。而这个忽然天降的男人，她的丈夫，则是想秘密探望自己的儿子，根据两少年与他们母亲的口供，这个男人在债台高筑无力偿还时丢下了他们失踪……莫非，男人是不想让债主发现自己的行踪？

　　此时，可玥的电话响了。
　　——“确实到这男子便是那对兄弟的父亲——胡丰祥，不过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资料，身份证上的地址的房产已经转售至别人，据说是因为欠债急售的。找不到他本人，但也找不到他的工作地址，接下来我派的人会停留在该区，调查他的亲戚朋友看看能不能获取到情报。目前可检有什么想法？”

　　徐队长的情报，很适时地令可玥下定决心。
　　“嗯，麻烦徐队长加急调查。我就从看守所这边出发，沿着线索去找这个男人。”

　　“那我们现在去哪？”
　　感谢狱警们的帮忙后，三人又回到小车，开向下个目的地。

　　“去轻轨动车站。刚才屏幕里那男人掉的车票明显是动车票，这是个好线索，去轻轨站查一查便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
　　可玥指示好便没再说话转入思考，倒是从到看守所至今都没说话的李烨忽然开口了。

　　“可玥……妳一定要找到这个人吗？”

　　一时间，可玥反应不来李烨话里的意思，只是直白地答复。
　　“嗯，本来我不确定的，但是徐队长提到这个人的房产是急售的，并且处于失踪状态，还有那奇怪的探监行为足以证明他正在逃避债务躲避□□。欠债使他受到□□的迫害，甚至导致妻子被捉去抵债，那么只要找到他……理应能找到指证陈瑟红强.逼卖.淫.罪的证据。”
　　不过，这一切只是——

　　“这些只是妳的猜测，是吧？”
　　李烨静静地，说出可玥心中补充的一句话。
　　禁声，可玥愕然望向她。

　　可是，李烨仍然没有回望。
　　“现在妳什么都未确定，却要急着将人找出来。如果找到了，确认到妳想要的事实，可那人愿意成为证人吗？他愿意的话，不就等于将他重新推上□□的风浪尖上吗？”

　　“我……从没有这样想过，我只是想得到更多指控陈瑟红的证据而已。只要经人民法院许可的特殊情形，并且其证言经过公诉人、被害人和被告人、辩护人质证并经查实作为定案依据，证人便可以不出庭。”
　　可玥对她那句“推上□□的风浪尖上”明显感到不满。但同样的，李烨也针对着可玥的“证人”二字。

　　“胡丰祥不出庭，不代表□□会放过他。他或许是抛妻弃子的混蛋，不值得去保护，但不排除因为这个胡丰祥的作证，使□□加陪‘关注’他们一家。妻子儿子在狱中容易处理，而他随时会暴尸荒野。”

　　“所以我们需要找到他并且保护起来——”
　　“那，妳是要让谁去保护？”

　　最简单的反问，欲让可玥刹间哑然。
　　即使是重要证人，警方的保护只能是一时，他们不可能花费太多人力专注保护证人，特别是出庭之后。而入狱的那一方同样是暴露在危险之中，狱警、狱友只要能收卖的均能成为亡命之徒。

　　“李烨，妳的意思是，胡丰祥不可以成为证人？”
　　没有反驳的话，只能再次反问。

　　“……不是。”
　　沉默数秒，李烨抬手摸摸额头后向下抚过眼睛，“抱歉，我冲动了，这些是妳作为检察官决定的事，我不应该插嘴。”

　　李烨率先道歉使争吵气氛冷却下来，这时可玥才惊觉，她们俩是吵架了啊。
　　从认识以来，李烨对自己的态度一直温和平顺，即使提醒与建议亦是比较倾向于自己的观点，未曾出现争吵。
　　如今意见分歧，引发她们之间第一次冲突。
　　同时敲响了可玥心中隐蔽的一门警钟。

　　“不会……不管怎样，我都得先找到他，然后再打算吧。”
　　再打算如何让他成为证人，不论他是否愿意。为免继续引起争吵，可玥把最后一句埋藏于心。

　　根据铁路局火车票购买的实名登记中，调查出胡丰祥上车地点是隔壁省的临海城市。虽说是隔壁省，但其实驾车只需2~3小时即可到达，可玥不延迟直接吩咐徐子煜朝着那临海城市出发。
　　一路上，可玥与李烨均没有说话，弄得小徐子不开心驾驶之余又尴尬，糟糕的是容易打瞌睡啊。抬起眼瞄瞄后视镜，后座的两人均朝各自的窗户外望去，沉着脸一动不动的，丝毫没有搭理对方的意思。
　　不行，继续这样不说话徐子煜可是会闷坏在路上的！

　　“啊哈哈哈哈，可玥真是的，有多喜欢那大叔，害我们三个衣服行李泳衣都没拿就跑去海边玩，要不要这么奔放~”
　　然而，没人理她。李烨索性闭目养神。
　　……
　　徐子煜没趣没趣地开了收音机，支撑着她行驶完漫长的高速公路。

　　下了高速进入环城公路，可玥则叫徐子煜开了车导航驶向当地人才市场。
　　“去人才市场？何解？”
　　“看身份证，这胡丰祥已经46岁了，意味着他不容易找工作，为躲债到达陌生地方生活，他必然选择拥有大量工作资源的人才市场。

　　可惜寻到当地最大人才市场时，该处已经关门了，想要资料明天请早。再花三小时回去N市是不可能的，虽然可玥早有预感，但仍然为被逼滞留在此地一晚感到有点心累。这边徐子煜开始吵闹自己开车好累不想再走了，快点找地方吃饭休息吧。
　　所以三人寻了饭馆与酒店。一顿饭下来，唯有徐子煜在说话，而入住酒店时只有可玥与徐子煜有身份证，以致只能住双人房。平常是没问题的，可玥与李烨睡一起就行，偏偏现在的李烨宁愿睡在椅子上，都不愿意睡到可玥旁边。
　　问她为何不睡的理由，她却说窗边比较危险，睡那里能越快反应。

　　似有理似无理的奇怪理由，搪塞住可玥。张口合唇，可玥始终没有追问，今天在车上的争执仍然留有余感，尴尬与失望形成奇妙的隔膜，阻隔互相理解的心。
　　可玥盖上被子，心想先分开渡过一晚吧，人需要空间冷静的。

　　直至很久可玥才能睡着，不过深夜时，浅眠的可玥被某种声音弄醒了。

　　“李烨？”
　　可玥睁眼，看见李烨团缩在椅子上，眉头紧皱貌似很痛苦，手还死死捂着右边锁骨下一点的地方。见状可玥马上下床，冲过去看看她是不是哪里受伤了。不过可玥即将摸到她肩膀时，却被李烨粗鲁地推开。

　　这一下，让双方都僵愣了。

　　“对…对不起。”
　　意识到自己做过什么，李烨匆匆收回手道歉，不过仍然是团缩着散发不许人靠近的气息，“我没受伤，不用管我……”

　　“怎么能不管妳，妳痛得满头大汗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只是旧伤口莫明觉得痛而已。妳睡觉吧，不要管。”

　　“旧伤口？”
　　可玥印象中，她手按的地方应该没有受过伤的，那又为何……不，她想起最初在林医生那帮李烨脱衣服时，曾经看过她锁骨之下有一个圆孔的旧伤口。
　　“是这个城市有海风的关系吗，让旧伤口痛起来？”
　　“……嗯，所以不用管我，放着就会好的，妳快去睡吧。”
　　刚才的停顿，证明这根本不是原因，李烨竟然宁愿选择说谎，也不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什么。

　　拒绝的态度太过明确，可玥已经找不到借口为她解释，为自己掩饰了。
　　可玥早就发现。对，就是从那一晚，徐子煜向李烨介绍自己父亲的那一晚开始，李烨变得抗拒接触，不论是身体还是眼神。
　　然后，李烨对可玥，充满了一个词语——厌恶。
　　不正视自己，永远躲避眼神，不允许接触，讨厌自己说的每一句话，一切一切许是讨厌才能形容。
　　甚至陌生人的相处都比之平和。
　　是爸爸吗？是爸爸以前对李烨做过什么吗？不然，李烨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可铎承的女儿后，如此突然间地厌恶自己。
　　没能想出爱屋及乌的反义词，却被强逼着体现它的反义效果。

　　李烨不理会站在旁边的可玥，缩起来侧躺下去，一样背对着。

　　“……有事一定要叫我啊。”
　　轻轻说下得不到回应的话，深知此刻改变不到什么，可玥只能顺从李烨的意愿尽量不接触她。回到床上，侧过身背向李烨，唯有这样做可玥才感觉敌意减少了点点。

　　可玥十分尊敬父亲，不相信父亲会做过什么导致李烨如此仇恨。这中间一定是有误会，可玥必须找出并解开。

　　不是为了父亲的名声，他是已过世之人。

　　她只希望，李烨不要讨厌自己。

　　——“还是她讨厌妳想要辞职了？”
　　忽然想起早上徐子煜说的话，心里的警钟响得震耳。
　　坚信李烨不会因恨伤害自己，但正因如此才会越发害怕。
　　可玥害怕起来，害怕李烨眨眼间离开不见，再也寻不到找不着。

　　带着慌恐不安的心躺在不熟悉的床上，终究一夜无眠。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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