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上交男朋友了吗？

　　2013年2月中下旬，各大高校陆续公布硕士研究生初试成绩，几家欢喜几家愁。

　　南曦看着招生网站上的排名，果然，不负所望，排名第五，但也半悬着一颗心，等进入复试名单公布出来之后，整颗心，激动、欣喜、也有丝丝忐忑。

　　怀着此般心情，南曦拨通了牧谦的号码，又是不出意外的忙音提示，算了，南曦已经习惯了。海城指挥学院自2013年1月1日起，安排2009级全体学员，共计302人，下基层连队实习，体验基层生活，拉近与基层的关系，有利于以后的工作开展。

　　从那天起，牧谦基本处于半失联状态。电话基本不接，短信基本不回，□□基本不看，南曦有时候在想我们国家真的有这么与世隔绝的地方吗，事实证明，真的有。

　　南曦挂断电话，给牧谦发了条短信，就再也没管过他了，日常就是和于归聊聊天，和言小文拌拌嘴，给许宛月品品菜，去南文延家逗逗南勤，然后就是准备复试。

　　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好像也不赖。

　　男朋友？那是什么生物，我不知道。

　　一个星期后吧，南曦收到牧谦的回信，当时她正跟言小文玩游戏，听到有短信提醒，马上抛下言小文，任他自生自灭，欢欢喜喜地捧着手机。

　　言小文对南曦的行为嗤之以鼻，“你不是单方面宣布跟我姐夫分手了嘛？”

　　南曦不理他，他却不依不挠，继续损南曦。

　　“是谁前两天打不通姐夫的电话，气急败坏的”

　　“是谁列举姐夫七大罪状，还说自己再也不要理他的”

　　“是她是她，就是她，口是心非的南曦”

　　南曦抬脚就是一踢，言小文秒躲，爬起来，站在南曦身后。

　　牧谦的回信：恭喜啊，女朋友。

　　简短的六个字，却让南曦喜极而泣，傲娇地回他：我要奖励

　　家里信号很好，信息xiu就发出去了。

　　此刻某个光秃秃的小山坡上，牧谦高举手机，逆光站着，时不时变动方位，终于收到南曦的信息，我要奖励。

　　牧谦笑了，在手机上打了许久的字，点击发送，再次举高手机，身体扭动，看着屏幕上三个点跳跃，跳跃，再跳跃。

　　山下传来集合的命令。

　　牧谦看看山下，回头看手机屏幕，点点还在跳跃，又看看山下，有些丧气，把手机放回裤兜，跑步下山，加入队伍。

　　十分钟后，南曦收到牧谦的信息，很长，南曦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南曦，我很想你，你的笑脸，你的声音，你偶尔的耍赖，偶尔的撒娇，偶尔的迷糊。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算日子，我和你已有近50天没有见面，我不知这是多少个三秋。

　　南曦，恭喜你，你要的的奖励，等我回来，和着惊喜一齐补上。

　　南曦，对不起。

　　南曦，谢谢你。

　　3月20号，是北城外语大学复试的日子。

　　3月中旬，林淮知突然给南曦发信息，大致和她谈了谈复试那两天吃住行一类的事，南曦本想推辞，结果林淮知很高冷的回了一句，牧谦安排的。

　　南曦还能说什么呢，嘴上感谢着林淮知，说些麻烦你之类的话，心里把自己男朋友夸上天。

　　复试过程很顺利，南曦心里有数，觉得没跑了，第一时间给牧谦分享了这个消息。

　　北城外语大学隔壁就是北城财经大学，林淮知的学校。复试结束，林淮知问南曦要不要去见牧谦妹妹牧嫣，她在附近的附属中学，这学期初二。

　　南曦想了想，拒绝了。

　　林淮知也没多劝，送她去了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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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曦回到学校，除了毕业论文之外，简直无所事事，室友们也不常回寝室，没人说话，接了几个翻译的活，挣外快。

　　毕业季，普通大学生愁工作，军校大学生愁分配。

　　南曦她们那个准军嫂群里，分配是热门话题。

　　有人问，毕业分配怎么办？

　　潜台词就是要是分配到偏僻地区或是两个人一南一北，怎么办？

　　能怎么办？

　　两个选择：分手or不分手

　　又有人问：你们的男朋友又跟你们透露一些风声吗，比如分配地的大致位置。

　　A:我男朋友之前跟我聊天，说他有很大几率会分配到我学校这边

　　B:我男朋友可能会分到兴市

　　兴市啊，沿海地区，南曦有些羡慕。

　　C:我男朋友，妥妥地留在海城

　　我男朋友在哪儿

　　我男朋友在哪儿

　　我男朋友在哪儿

　　群里七八个女生在聊这个话题。

　　南曦望着头顶的白炽灯，回想牧谦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好像从来没有提过耶，也从来没有肯定地跟自己保证过。

　　他俩其实没怎么聊过这个话题，原因很简单，这个话题太过伤感。

　　南曦看着群里的讨论，有些蠢蠢欲动，也想让牧谦透透风声，如果，如果他能分配到北城附近的城市就好了。掏出手机来，找到于归的名字，戳她。

　　南曦：于归于归，陶然有跟你提过分配城市的事吗？

　　于归：没有，那个人说这是军事机密，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知晓的。

　　南曦：啊，那群里面说的那些，怎么回事？

　　于归：不知道，不知道她们的男朋友从哪来的消息。或许，

　　于归话语未尽。

　　南曦追问：或许什么？

　　于归：或许，那只是哄人的话吧。

　　为什么，呢？

　　大概，是想既不负军装，又不负婚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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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底，牧谦他们终于回来了。

　　一天晚上，牧谦给南曦打电话，兑奖来了。

　　南曦看到来电显示，惊喜出声：“牧谦，你实习结束了吗？”

　　“回学校了吗？”

　　“是不是要准备毕业的事了？”

　　再次听到小姑娘的声音，牧谦心里滚烫，问题三轰炸，也没把他炸晕。

　　“南曦，我回学校了。我很好，一切都很顺利，不用太担心。”

　　“你呢，最近有没有坚持锻炼”

　　“当然有啊”

　　“我最近还加大了训练量，感觉食量好像也增大了，身体的肉变得更紧实”

　　“而且脖子啊，肩膀啊，好像也没以前那么严重了”

　　南曦掰着手指，认真跟牧谦汇报，牧谦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等她事情讲完了，开口问：“南曦，你愿意来我们学校吗？”

　　“参加我的毕业典礼”

　　南曦想说自己进不去啊，又听到他说，“我们学校今年有名额，毕业生家属可以来观看毕业典礼”

　　“这，我，怎么，你”南曦语无伦次。

　　南曦的反应，让牧谦很高兴，隔着电话笑出声，笑够了，张口，“南曦，这都是真的，7月2号是我们学校的毕业典礼，你可以来观看，这是学校领导同意的。”

　　“到时候，于归也会来，你和她一起，两个人，不用太紧张”

　　“知道了嘛？”

　　牧谦的话语一句一句入耳，南曦心情逐渐平复，咬着下嘴唇，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时间不早，牧谦叮咛她几句，挂断电话。

　　南曦赶紧给于归打电话，两个人就这个事讨论了好久，从发型到服装，再到妆容，举止，满满都是激动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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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年7月2号，海城指挥学院操场

　　跑道外面拉起了警戒线，士兵们三米一站，来参观的家属们拼命往前涌动，谁的胳臂碰着谁的脖子，谁的脸又贴上谁的后背。南曦和于归来得早，占据最前方的位置。

　　观众席对面，一群人早已整装待发。

　　8：00

　　主席台传来声音

　　“迎军旗”

　　军歌响，军旗飘，在场所有着军装的人，身体站直，跟着音乐吟唱，眼睛目送着护旗方队前进。护旗手们神情肃穆，带着敬畏、热血与期盼，一步一步走到旗杆之下，立定，那双握着军旗的手，悄悄摩挲几下，而后毫不犹豫地往空中一洒，那一瞬间，旗帜飘扬、上升，每一个人都看清了军旗的样子，代表希望的黄色星星熠熠生辉。

　　那一抹军旗红，似乎与血液红相连，历史、未来，在这一刻交汇。

　　南曦身旁站着一位普通士兵，歌声动人，情到深处，潸然落泪。

　　随后分列式阅兵开始

　　牧谦他们这一届学员总共有三百人左右，分为六个方队，依次走过主席台。

　　太阳开始显露它的恶意。

　　阅兵开始

　　南曦看着从拐角处走来的方队，一水的松枝绿，昂首阔步，肤色相近，目光坚定，所有人动作分毫不差，手臂摆动的幅度，双膝屈起的角度，双脚落地的时间，整整齐齐，看不出任何差异，难怪被戏称为“机器人阅兵”。

　　由远及近，视野逐渐清晰，南曦激动地抓住于归的手臂，“于归，于归，快看，牧谦牧谦”

　　南曦喊得声音都破了，她后方有个阿姨，笑着看她。

　　于归晕头转向，大声说哪儿呢哪儿呢。

　　南曦指给她看，回她，那儿呢，那儿呢。

　　两人终于发现各自的男朋友，高兴不已，又不能显得太高兴，握在一起的两只手都被对方捏得泛白。

　　队伍靠近，又靠近。

　　在场的家属们拿出手机、相机，有的人越过南曦头顶，有的人直接放在南曦头顶，咔嚓咔嚓，给自家儿子拍照，甚至有位母亲捂嘴哭泣。

　　“正步走”

　　嗒-嗒-嗒

　　牧谦站在最后一排，标兵位置，头一动不动，南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额头往下，划过鼻峰，到嘴唇、喉结，她男人真是帅呆了。

　　“向右--看”

　　这声音响彻云霄，回荡无穷。

　　......

　　10：20am检阅结束

　　学校领导宣布下午2：30学生礼堂举行毕业典礼，而后一声令下，“解散”

　　南曦和于归盯了盯守卫的士兵，看着他松懈，开始拆警戒线，两个人风一样跑向操场，精准定位的牧谦和陶然，一头撞进怀里，惯性有些大，撞得人往后退了两步，手臂使劲才稳住两个奔腾的少女。

　　这一瞬间被学校宣传部的人抓拍到，作为那一年新闻稿的图片之一，后来新闻稿发布，引得学弟们好生羡慕。

　　南曦提着裙摆，在牧谦面前转了一圈，裙摆拂动，摇曳生姿。

　　那是一条挂脖系带收腰长裙，背后有些小设计，腰背处镂空，凸显腰窝。

　　而于归，则是一袭小v裙，裙摆是不规则，完美展现了于归的长腿。

　　两小姑娘盛装打扮，又是在雄性荷尔蒙强烈的军校，吸引了无数目光，刚刚的目不斜视全都抛之脑后，尤其是那些单身人士，路过牧谦他们的时候，极其热情地打招呼。

　　偏偏小姑娘还可劲儿炫耀，陶然在看清于归衣着时就黑脸了，但也不能骂，只好冷着一张脸。牧谦倒是没有黑脸，只是叫停小姑娘，把人拉近，护着。

　　---
　　今年海城指挥学院来了近两百位家属，有父母亲人，也有女朋友未婚妻。

　　牧谦他们寝室四个人，三个人是女朋友，一个人是妈妈，南曦于归自不必多说，童尧请了他女朋友颜昭，这姑娘也是认真打扮了一番，甚至于比南曦她们还要隆重，谈笑间，她只是淡淡地望着童尧，眼神里流露出爱意、留恋、不舍。

　　向天请了他母亲，阿姨虽芳华不再，但眉眼之间，亦能推测出年轻时那倾城容颜，整个人焕发出一股温柔沉静的气质，每当望着自己儿子时，满满都是自豪欣慰。

　　他们一行八个人，聚在一起吃了午饭，而后就是各自安排。

　　牧谦牵着南曦，在校园里逛。

　　这里，是我们每天五公里的起点。

　　这里，是我们练匍匐前进的地方。

　　这里，是我们练引体向上的地方。

　　这里，那里，这里，那里......

　　每一寸土地，都曾留下过我的汗，每一株草，都曾见证过我的苦，而

　　那一颗树

　　牧谦指着他们寝室外面的那棵树，跟南曦说，“都曾知晓我对你的思念”

　　南曦含泪微笑，偏头，不听牧谦说话。

　　---
　　2：30pm学生礼堂

　　“海城指挥学院2013届毕业典礼”在电子屏上不断滚动，台上坐着五位领导。

　　“院长同志，我校2013届学员302人已全部到齐，请指示”

　　院长起身，审视下面的学员们，他们个个衣着整洁，站姿标准，帽上的金穗光芒闪烁，他走到发言台。伴随一声“请坐”，学员们应声坐下，过程鸦雀无声，动作却是整齐划一。

　　“亲爱的学员们，尊敬的同志们”

　　“又是一年毕业季！又到了感恩中夹着几丝感伤、憧憬中带着几分迷茫、含情脉脉挥别昨日、满怀激情拥抱明天的时刻。”

　　一番致辞，掌声雷鸣。

　　接下来，是全场高潮部分。

　　学员们依次走上舞台，校领导颁发毕业证书，并且授予军魂剑和姓名牌。

　　军魂剑由高强度弹簧钢纯手工打造，剑柄用红木钢丝缠绕装饰，身份牌一面写着学员基本信息，另一面则是20个字。

　　忠诚于党，热爱人民，报效国家，献身使命，崇尚荣誉

　　之后，学员们手里拿着一颗小星星，在舞台一边的巨型国家地图上，用星星标出自己分配的地方。

　　每当一个人贴上之后，底下都传来小声讨论，或唏嘘，或羡慕......

　　当牧谦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走上舞台时，南曦还是忍不住哭了，明明答应他不哭的，却还是忍不住。

　　毕业证书、军魂剑、姓名牌，这些一一完成。

　　南曦眼光随着牧谦移动，看着他的手指，直到那颗星星被贴在了祖国的西部边境，那高原之地。

　　于归眼睛立马扫过来，惊讶又担心地看着南曦，而对方早已被泪水模糊了眼眶，响起了他在操场上说的话。

　　---
　　当时他拉过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南曦细腻的肌肤，踌躇着接下来的话语。

　　南曦回头就看见他一副为难的样子。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牧谦舔舔嘴唇，看向南曦的眼睛，那里面装满了喜悦和期盼，可他必须如实相告，狠下心来。

　　“南曦”

　　“我，被分配到了西省，去守边疆”

　　他们距离很近，近到牧谦可以看到南曦的瞳孔收缩，将她的手抓得更紧，让她无处可逃。

　　南曦眼神左瞟右看，最后又落到牧谦脸上，他表情不似作假，眼泪在眼眶蓄积，南曦再次低头闭眼。

　　“你，你，你”

　　“南曦，这是学校的安排，不可逆转”

　　南曦狠吸鼻子，就是不让眼泪落下。

　　“没，没关系，我在北城等你”

　　“我，我可以去探亲吗？”

　　南曦声线发颤，眼泪快绷不住了。还好牧谦一把把她拖进怀里，眼泪沾在衣服上。

　　“南曦，你愿意等我吗？”

　　“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

　　南曦握拳锤了牧谦的后背，“你胡说什么，不就是西省吗，不也还是我们国家的吗。”

　　“我愿意等你，牧谦”

　　“我离不开你，所以哪怕你在雪域高原，哪怕你我相隔千里，我也愿意等你。”

　　而南曦心里想的是：还好，还好，你没有给过我希望，这样就不会有失望。

　　---
　　毕业典礼彻底结束，南曦早已停止哭泣，补好了妆容，整理好了仪表，和牧谦再见，又是一副完美无懈的样子，抱住他手臂，在他怀里耍赖，不想走。

　　牧谦哄她，把手里的姓名牌交给她，让她保管。

　　南曦手里紧紧握住姓名牌，抱住他腰，不舍离去。

　　童尧孤身一人，站在校门口，看着亲人嘱咐，恋人叮咛的室友们，好似秋风乍起，吹来心里一阵凉。

　　曲终人散，四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寝室，感慨万千，童尧不知道从哪儿弄来四瓶啤酒，率先跨进寝室门，在中间的空地坐下，四瓶酒全部开开，自己先拿一瓶，“兄弟”

　　另外三个人进门，席地而坐，拿起啤酒，四个酒瓶瓶颈相碰，发出清脆声音，三声齐响，“兄弟”

　　四个人如过去四年的夜晚一样，聊未来，聊梦想，聊感情。

　　酒瓶快要见底，童尧再次举起酒瓶，声音哽咽，“兄弟”

　　眼睛胀红，哭声已起。

　　牧谦接过童尧的话，咽下那股情绪，真心地说“珍重”，然后一一碰过三人的酒瓶，一口饮完最后的酒，放下酒瓶。

　　最后的最后，云霞染红了半边天，一束余晖落入寝室，正好照亮四个摆放整齐的酒瓶。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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