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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旋
倏然,那炤南余孽的头目仰天长笑,言语间竟带着几分释然。
“今日在此,我昭焱公主谢过建安公主全我炤南最后体面,今朝虽败,绝不归降,纵死气节犹在!”
话音未落,长刀已划过颈前,鲜血喷涌,染红了雪亮的刀锋。余下的炤南余孽竟是无一例外,无一犹豫,纷纷自戕殉国。顷刻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帝王的野心,到底需要用多少人命来填补。
有将士低声请示:“将军,这些尸首……”
林景转向谢华妤,恭敬垂首,“殿下以为该如何处置?”
“搜身查验,若无证物,一把火烧了吧。”
“是。”
不能魂归故里,葬身于天地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了。
谢华妤转身走向林中马车,雪路易滑,谢华妤腿部又受了伤,立心担心谢华妤行走不便引得流血过多,索性直接背起谢华妤,一溜烟钻进马车。
“殿下,以后好好练练功吧,今日是人家有意想死得体面,若非如此,您根本不能全身而退。”
谢华妤微怔,她原以为立心会责怪她擅作主张,毕竟皇家颜面重于一切,却不想她只关心自己功夫不济。
默然片刻,她轻抚腕间包扎的棉布,低声道:“立心,你不觉得我行事太过莽撞吗?”
立心轻叹,眉间染上几分悲悯,“各有各的身不由己,既已偿命,他们的罪孽自有阴司裁决,殿下不必再挂怀了。”
谢华妤垂眸,不再言语。
“温将军,您怎么骑马了?”
马车外传来将士说话的声音,谢华妤眉头微动。
他来寻仇了。
其实谢华妤这次杀温礼衡更多是试探,因为回京后炤南余孽案势必会由谢晟亲自审理,若是此刻温礼衡爆出谢华妤曾在附近山洞出现过,谢晟定会直接相信他。
虽说谢丞旻的部下也知道,但谢丞旻的部下可以认定是胡乱攀咬,可温礼衡是不同的。
所以她想试试温礼衡的反应。
马车猛地一晃,车门被寒风撞开,温礼衡挟着风雪和车夫惊恐地呵斥声挤进车内,谢华妤肩头衣衫滑落,借着暖色烛光,颇有几分暧昧。
他沉着脸,直直挨着谢华妤坐下,“殿下,我也受伤了。”
立心当即恼了,怒声道:“温将军如此,实在是过于放肆!”
温礼衡闻言勾唇一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颇有几分邪魅狂狷之味,甚至一把夺过立心手中的棉布,转而给自己手臂处正汩汩流血的伤口缠上。
殷红的鲜血浸透了棉布,他咬着布条一端,动作笨拙。
像是只素来聪明的德牧,但在引起主人怜悯时,故意卖惨。
“立心,你先出去。”
立心眼神在二人之间转落,迟迟不肯动,谢华妤明白她的意思,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放心。
温礼衡缠了半天,可鲜血依旧染红了棉布,再缠下去也是没什么意义,索性偏着头贴近谢华妤几分,狭长的眸子定定望着她,“殿下是不是也该给我上药,毕竟这伤来的可大有缘由呢。”
奇怪极了,这双眼眸里,压根没有恼怒和恨意,只有……兴奋。
再配上这般逾矩的举动,谢华妤很难不想他是疯了。
“温礼衡,我倒是觉得你不必上药了。”
温礼衡又笑了,这次眼睛弯弯,像是藏了星星。
“这伤医不医倒是不重要,若是没新伤兴许自己慢慢就好了,若是有新伤,的确是不必上药了,不过……”言及此,温礼衡指尖微拂,将小几上的伤药拂落在地,“若是我上不得这药,殿下也不必上了。”
她猜对了,真是给他玩爽了。
可她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无论她是不是谢华妤,是不是建安公主,哪怕她只是曾经那个无名小卒苏清越,她也不能容许旁人这般冒犯她。
她眸光渐冷,静静地凝视着温礼衡,少年脸上笑意逐渐褪去,二人默然对视,她冷声质问:“真不想活了?”
“我活不活,不全在殿下的一念之间?殿下肯放过我吗?”温礼衡俯身拾起伤药,打开药瓶,轻轻倒出些许液体,涂抹在谢华妤食指骨节的那处擦伤,“殿下或许不知,家信早已送往父亲手中,倘若一段时间内我没有联络父亲,殿下谋杀兄长一事自然坐实……”
谢华妤眸光微凛,夺过伤药尽数洒在他伤口上,他倒吸一口凉气,疼得语不成句。
随之将药瓶放回几上,神色淡然道:“闻瑶的状纸早已让我无法全身而退。”
“那顶替乐兴公主,伪装乐兴公主死因呢?殿下可别忘了咱们的初遇。”
谢华妤抬眼看他,这一刻真恨不得用火药炸死他。
“你若再聪明些……”谢华妤笑意渐浓,美眸竟有了几分妩媚,纤手抚过温礼衡的脸庞慢慢下移,骤然掐住他的脖子,美目凌厉如刀,声音却柔得醉人,“我才会舍不得杀你。”
温礼衡喉结滚动,不知是被她这般吃人模样所震慑,还是被这张骤然贴近的明艳清丽面容所勾住了心魄,总之顿了好半晌才拂开谢华妤的手,拧着眉头,无比严肃道:“殿下,我再说一次,您可以相信我,我永远会无条件站在您这边,您不必再试探我。”
言罢起身推开车门,纵身跃上林景牵来的骏马。
立心重回车内,见谢华妤面色不豫,不敢多言,默默为她上药。
*
建安城。
雨后初晴,官道早已清理干净,凯旋的队伍浩浩荡荡入城,城内百姓早已闻讯而来,夹道相迎。
舟车劳顿,谢华妤早已浅浅睡去,但睡得不踏实,街头一喧哗她便醒了。
立心坐在一侧,见谢华妤醒了忙道:“殿下醒了,咱们已经回了建安城,百姓正在路上迎接咱们呢。”
谢华妤掀开车窗一角,外头日光正盛,刺得她睁不开眼,原以为见不到这阳光,没想到竟是活着回来了。
崇安宫内议论纷纷,缘由是谢晟今日竟没有上朝,而是一直待在议事厅,要知道谢晟登基十年来,哪怕是生病也从未间歇,今日这般只怕是大颂要变天了。
而议事厅内跪在谢晟身下的人不是宣易也不是皇后更不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而是司天监,程修。
“陛下,微臣知晓不该说出真相,可若是卜出国运之根本却隐瞒不报,那微臣便是犯了逆天之罪,今日为对得起苍天,对得起陛下,对得起百姓,微臣愿以死明志!”
程修言罢,不等谢晟作何反应,竟是猛地撞向梁柱,血溅当场。
谢晟满面的愁容又添了一抹愁,连连招手示意命内们将其抬出去。
跪在议事厅外的一众朝臣们见到议事厅的门被打开,正要上前,却见出来的却是抬着程修尸体的几位内侍,登时吓得连连后退,连一早准备好说辞咬死谢丞旻的宣易也定在原地。
赵康缓步从内走出,高声唱着陛下宣众朝臣入厅内议事,可方才眼见程修尸体的诸人,恨不得排到最后一位去。
位高权重的弊端显露无疑——如何都排不到后头去。
宣易咬咬牙,索性豁出去了。
入厅内众臣诚惶诚恐叩见,之后便是一片死寂。
“怎么了这是?方才在外不是振振有词,怎么进来倒是没话了?”谢晟语气不耐,显然是心情不佳,横了眼跪在自己眼前的宣易,“宣平章事,你说。”
被点到名的宣易心里一咯噔,思量再三终是掏出先前准备好的证物,深吸一口气说道:“陛下,微臣状告太子谢丞旻,勾结余孽残害手足,虐杀百姓,除去朝中异党,栽赃朝中大臣,暗养精兵,其心可诛。”
宣易说着将证据奉上,赵康上前几步接过证据呈于谢晟,然而谢晟却示意赵康将证据搁置案头,显然他眼下没什么心情看。
“五皇子与乐兴公主皆死于太子殿下之手,建安城内、清音寺内、云芗和皓池这几地的惨死百姓,以及被定安军袭击的将士,他们何其无辜,竟因太子的野心而惨死。微臣恳请陛下废除太子,将其赐死!”
“臣附议!”
“放屁!你们趁着太子殿下失踪便在此处编排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陈平衍怒气冲冲闯入议事厅,旋即一个滑跪便跪在谢晟身前,“陛下,太子断然不会行此恶事!”
谢晟眯着眼打量他,反问道:“那你呢?陈中书。”
陈平衍脸色一僵,连连叩首:“微臣公私分明,绝不会包庇太子殿下,倘若太子殿下当真做了这样的事,微臣便是第一个检举。”
谢晟冷笑,缓缓站起身,走向陈平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声质问道:“那你告诉朕,为什么太子失踪前几日你和祁斌都不找,隔了整整两日,你突然开始派暗卫大肆寻找。”
谢晟怒极,谢丞旻、陈平衍和祁斌做下的勾当简直是塌天大祸。
陈平衍慌了神:“那是……是微臣眼见太子殿下找不到了,心里慌张……”
““那你早干什么去了!”谢晟怒火中烧,虽没有咆哮可声音里压着的怒气好比悬在这些大臣头顶上的一把刀,时刻都会落下来。
“陈中书在太子消失的前两日正春风得意,哪里会想到太子殿下失踪了呢?”议事厅外响起一道女声,陈平衍彻底面如死灰。
谢华妤回来了。
谢华妤一身负伤戎装灰头土脸而来,按理说如此模样面圣是为大不敬,可谢华妤顾不得那么多了。
“陛下,儿臣建安剿灭炤南余孽,大胜而归,这是于皓池和炤南余孽处得到的证物。”
谢华妤俯身跪地,身侧的林景和温礼衡也忙跪下。
赵康快步接过厚厚一叠证物,谢晟粗略翻阅后,气得摔在案上。
温礼衡揖礼启禀道:“陛下,太子得陇望蜀,五年前便勾结炤南余孽,上演里通卖国、陷害忠良的戏码。如今变本加厉,视皇室、官员乃至百姓如草芥,其行残忍,不配为储!”
“五年前?”谢晟终于捕捉到最关键的字眼。
“是。五年前真正通敌者是太子,蒙冤贬黜的是忠郡王谢驰,枉死的是沈采大将军。”
“陛下,太子他……他没有做……”陈平衍眼见大势已去,连挣扎都声音都微弱起来。
“好,很好。他害死的将军之女,反倒救了他。”谢晟怒极反笑,拳握得咯咯作响,“赵康,传朕旨意,处死原左骁卫上将军顾澜。凡涉事官员皆降三阶。谢丞诚勾结余孽,死有余辜。伤者家眷补偿二十两,死者家眷五十两。即日起整顿南衙十六卫,官宦子弟一律肃清。定安军,尽数处死!”
“祁斌、陈平衍不仅包庇太子甚至助纣为虐,满门抄斩!”
陈平衍面如土色,跌坐在地。
“至于太子谢丞旻,废除太子之位,待苏醒认罪后,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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