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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甲店
44
胥洱放到正常速度,拐进去往华一清小公寓的路上,不出意料的堵在怀文中学三公里外的路口。怀文中学是著名的贵族学校,此时晚自习下课当口,各家接送车水马龙,很容易造成堵车。
不能把华一清放半路上,万一冻死了他折腾谁去?胥洱神游天外,不合时宜的走神想着车上温度正好,感受到立春后的暖,被耳边一声惊得魂魄归位。
华一清说:“往左!路口往左!”她架在前座两个座椅缝之间,白皙修长的手按在回神的胥洱肩头,笑靥如花,眼睛晶亮,说:“耳朵,我请你吃饭吧?”
她果然还是习惯喊他耳朵。
胥耳朵手心一紧,抿嘴,声音严肃说:“回去,安全带系好。”谁给她这个胆子解开安全带的,坐后边说话他是听不见了还怎么的?
华一清愣了一下,眯着眼,讨好地笑着推推手底下的男人,没推动也不泄气:“左拐五百米,一家花甲,做的超好吃,去吧我请客。”
当然你掏钱,胥洱心说。从后视镜里看华一清,皱着眉,语气不是很好:“别动手动脚,回去坐好。”现在讨好是不是迟了点?
华一清无声拿下去爪子的瞬间,胥洱暗暗松一口气,眼睛一闭一睁,压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邪火。前面车终于挪动动起来,胥洱拐进单车道,在巷子深处找到艺术字花甲的广告牌,停车。
华一清像是被饿了三天,车还没停稳就推门下车,还没钻出车门扬声喊:“老板,大份全家福,两份,一份辣一份微微辣!”
花甲小吃店老板是一个中等身材,四十多岁的圆脸胖厨子,常年做生意养出一副笑脸,记得熟客,很活泛,闻言笑出声:“哟!好久不来!来了还给我拉生意!”
摊位很小,目测不超过两米宽,是那种美食街上常见的小型门店,高出街道一个台阶。灯光广告牌褪色发白,沾着泥点灰尘,看得出用了很久。将近九点,吃东西的人不是很多,四五个学生——穿着校服,三三两两地在不大的店面里坐着吃花甲,站外面偶尔听得见人声。
胖老板友好地点头笑笑,胥洱回一个礼貌性的笑,看着华一清摸出手机扫码付钱,在昏黄不清的灯光下跟老板热络:“有点忙,想着老板家花甲一绝,怎么都得带朋友来……”
“朋友”两个字一出口,胥洱一晚上好容易聚起来的好心情通通破碎,后面华一清说了什么,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怎么都入不了他的脑子,盯着她的后脑勺,仿佛要在她脑袋上烧出一个洞,进去看看里面都装了下什么东西。
华一清转头看他,他若无其事说:“要辣你自己吃,我不吃。”高傲地往外边遮阳伞下一坐。
按说倒春寒引发一场大雾还未散,到了晚上夜风吹过,跟坟地阴风似的,嗖嗖地往骨头缝里钻,店里面座位不少,坐外面就着冷风吃东西,有点作。而且外面的灯已经被会过日子的老板关掉了。
就见华一清关切地侧过身,借着灯光看过来,问:“哎?你嗓子不舒服?感冒了?”
胥洱:“……”
华一清:“你不是无辣不欢吗?”
胥洱抿着嘴,不好说不是也不好说是——生病肯定没有,只是想折腾你一个喜欢吃甜食的。
华一清:“老板!两份都不要辣!”
胖老板哎呦一声:“姑娘不早说!这都放进去了!”
华一清懊悔:“我……”TMD。
胥洱听得出后面没说出口的三个字母,别过脸,轻轻一笑,郁结的心情舒畅一点。华一清的痛苦就是他的快乐。不是大仇得报的快感,也不是华一清恶果自负,只是看见她不似那天飞机上淡淡疏离的目光,他就高兴一点,欢愉一点。
可是老板没给胥洱高兴多久,也就三秒,胖老板拍拍啤酒肚,转头看了看那边伞下黑风衣男人,又看看华一清,笑说:“唉!都是熟人。估计你们也是最后一个了,我给你重新做一份?反正绵绵马上回来,她爱吃辣花甲。”
胥洱眼见华一清原地满血复活,转头给了他一个见牙不见眼的笑,本来没能看见华一清眼泪鼻涕一起流的丑样,瞬间堵在胸口的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聚齐,就消散在她的如花的笑容里。
华一清过来伸手要拉他,半道僵了一下,收回手,小心翼翼地问:“外面冷,去里面坐?”
背着光,胥洱看见她发红的耳朵,在外面才一会,她的鼻尖就开始红,简直成了冻死鬼投胎。忍住伸过去捂一捂的手,胥洱站起来提起金贵的脚,推开挡风帘,迈进店门。
胥洱心想:要完。
对她,无法拒绝,一如既往。
胥洱一扫屋里七八张桌子和几桌人,心里闪过华某人不喜欢风口,挑着空调边上既暖和又不受风的位置坐下,下巴抬了抬,示意站着的华一清坐对面。
说起来,这时候来店里吃东西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敢九点以后还在小巷子里鬼混的多半是男生,所以店里七个高中生里有五个是男孩子,唯二的两个女孩子坐一桌。一个女孩子穿着怀文校服,另一个穿着职高校服,看见胥洱这么好看的男人,都捂着嘴偷笑。男孩子们只觉得迎面而来一女神,男人直接忽略。
在胥洱和华一清眼里,高中生就一群小屁孩,对他们看一眼还是看两眼,偷着笑还是偷着哭,都懒得搭理。何况,胥洱眼里心里都是眼前这个时不时看手机的女人。记忆里的她从来不冷场,更不是寡言少语的人,现在对着他却只是玩手机。他有意说些什么缓解气氛,却一直抿着嘴。
好啊,华一清你可真好啊,敢悄没声送花送礼物,却不敢接受被拒绝,给你机会你又哑巴了?
怎么?礼物被摔,难受吗?这就难受了?我还没把你怎么样就不敢说话了?可我呢?被摔碎的爱恋呢?……八年,好狠的心。
女人专情且无情,这句话简直就是为这个女人量身定做的。
这边胥洱脑子里乱七八糟,一边想把眼前抱着手机不撒手的女人剁吧剁吧吃了,一边压制着抬脚走人的冲动,还能分出心思来嘲讽自己“自贱者无敌”,当中年妇女端过来一份花甲,还能露出一个温润如玉的笑来。
一转脸,对着女人又是面无表情,把华一清推过来的筷勺推回去,一点好颜色都不给。
不料,隔壁桌一个男生站到胥洱桌边,嘎嘎着公鸭嗓子激动非常:“你是heaven吗?是你吗?”
胥洱笑笑,开口:“你觉得我是吗?”声音是直播日常温和笑,沉沉的,又像是在风里打着旋,歌一样动人心魄。
男孩和多数少年一样清癯,浓眉大眼,头发微长,乱乱的,和公鸭嗓一起,在听到胥洱出声,眼睛里迸发出绚烂的光芒:“是!是heaven的声音!前辈好!那个……这个……我……我叫lele,我吸血鬼市排名第一的!我……那个……”
胥洱只是笑,心说:年少,轻狂,挺好。
公鸭嗓脸涨得通红,同桌的同伴也是一脸惊喜,慌慌张张从包里找里翻出一张海报,举着站到胥洱面前,赫然是HYQ最新海报。
“天神,你给我签个名吧?”
“天神我叫……”
“天神……”
“……”
“天神你每一场比赛我都看过,年前直播……”
“天神我家里不让我打游戏怎么办啊……”
“对啊我家里也反对……”
虽然不是很懂男孩们看见亲人般的热情,胥洱还是好脾气地听俩大男孩絮絮叨叨,又是自我介绍,又是要签名,还要莫名其妙地做一把知心大哥哥。
胥洱笑:“第一次见面,我不知道你们的家庭和个人情况,什么都不了解,估计没有什么能帮到你们。我遇到过相似的问题,但是后来,他们看我玩得不错,就同意了。”爸爸在家地位越来越低,他的意见什么的,不重要。“如果家庭条件不允许你坚持,就应该多想一点,想想对不对得起父母的付出。你们年轻,看过的世界还太小,什么都有可能,不一定非要在电竞一棵树上吊死。想好了再做决定,青春应该活出恣意,不应该用来挥霍,而且,你们也知道的,电竞圈子很小,一两年也不一定出一个神操作。八个字,普通玩家,合理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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