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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僧
离开妖群的一个月里,白羽都在山中转悠,因为被强行喂人血,导致她现在闻不了任何血腥味,渴了就去喝两口雪山融水,饿了就找点野果子吃,好歹能填饱肚子。
好在如今是盛夏,不用担心没有好果子吃。
很偶然的某一天午后,白羽突然发现自己能变成人了,她对着潭水很用心地去想自己长什么样子。
等她睁开眼就变成了她自己的模样。
白羽在山中躲了两个多月,直到她觉得这样躲下去不是办法,那群丧心病狂的妖尝到了不劳而获的甜头,一定还会继续残害人族,祸乱百姓的,她得下山想办法去阻止。
她从山里拔了一些她认识的草药,卖给药铺后拿着钱去换了两身衣裳。
头发只是用木簪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披散下来的部分用发带扎起来,稍微捯饬一下,整个人看起来就没那么野蛮像野人了。
她刚下山时就打听过,这个镇子比较偏远,地处西南腹地,遍布雪峰和高山密林。即使如此,镇上的人也都听说了妖物作乱的事情。
听说人皇为了抵御来势汹汹的妖族,特意广邀隐世玄门出山降妖,普通百姓哪儿见过这等场面,不要说隐世玄门了,路边摊子上有人使障眼法变个小东西出来,都能引得围观者惊呼不已。
更别说这些成百上千年不世出的神秘门派了。
所以没过两天,白羽就从百姓口口相传中打听出了这附近的隐世玄门都有谁。
西边这一片排第一的肯定是西山渡涅圣僧一脉,据说他们是承自佛祖一支,渡人渡己,喜结善缘。第二就是青城山琅環仙门,这个门派说起来更是历史悠久。
琅環一脉发迹于天帝一家飞升时,据传闻上古时期,天帝酷爱藏书,阁中收录典籍无数,飞升时便把这些瑰宝都留给了后人,藏书之地就命名为“琅環”。此后琅環仙门曾因这些典籍发扬光大,仙魔大战之后,世间再无妖魔,仙门百家没落隐退,及至如今,妖族再度现世,琅環仙门藏有仙家典籍八成以上,是人皇盛邀名单中的重中之重。
白羽靠着卖药材的钱暂时找了家客栈住下来,这座小镇名叫辛安镇,属于三山五岭管辖范围,尚未受到妖物侵扰,还算安全。
夜里,白羽刚刚躺下,夜鼓梆子声敲响,万籁俱寂,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声音穿街过巷,越来越近,像是在追什么人。
白羽警醒起来没敢再睡,辛安镇可以说是在青城山脚下,从妖族作乱以来,一直太太平平的,如今可别是在追妖吧?
簌簌风声从窗下经过,白羽起身去窗前察看,她没有燃灯,窗外的月光将地面照得一片银白,几条黑影极其迅速地从街巷和房檐穿过,行踪诡秘,不知是人还是妖。它们刚走,后面追踪的人紧随其后,为首几人穿着清一色的宗门服饰,有的佩剑,有的举火把,在窗下巡索一番后确定一个方向追了过去。
白羽惊魂未定地阖上窗扉,没看错的话,那几个着装相同的人所穿的衣服不就是最近市面上疯传的琅環仙门的弟子服吗?
辛安镇真的出现妖族了?
白羽不想跟妖族碰面,祈祷琅環仙门的人能尽快抓住它们,否则她得提前计划离开辛安镇了。
下一刻,客栈里有了走动声,白羽准备去门边听一下外面发生了什么,刚转身,她的脖子就被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掐住了。
掐住她脖颈的人站在她身后,白羽用余光去看,屋中虽然昏暗,但明显闯进来了三道人影,其中一名女子贴着她的耳廓低声说:“姑娘发发善心,我们兄妹三人被仇家追杀,在你这里躲一躲,不要出声,否则杀了你。”
白羽沉下心,情况已然不妙,她同样压低声音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同伴打断,那人是一名青年男子,那男子说:“噤声,有人来了。”
场中唯一一言不发的人拖着白羽向帷幕后面躲去,另外那一男一女踮着脚去门边探听。
白羽隐隐约约听见客栈掌柜在和人说话,声音渐渐来到她房门外,“几位仙师,就剩这间没查了。”
“敲门吧。”有人说。
掌柜的依言敲响白羽房门,他对这个客人有印象,白日里刚住进来,还是个独身一人的女子,未免惊扰,他特意放轻声音,“姑娘,你睡了吗?几位仙师说有妖闯进客栈了,正在排查,方便我们进来看看吗?”
他一连叫了几声,白羽都没答应,屋内三人凑在一起商议对策,掌柜的看白羽不回应,就要撬门带人进来,掐着白羽脖子那人收紧手指,威胁道:“回话,别让他们进来,你知道该怎么说。”
他蓦地一松手,白羽呼吸急促,稳了稳声音立即回应道:“杨掌柜,怎么了?我刚刚睡下了。”
听到回音,客栈杨掌柜在门外松了一口气,“姑娘,是这样的,来了几位仙师说有妖躲进咱们客栈了,其他客房已经查过,如今就剩您住的这间还没查,您看方便我带仙师们进去看一眼吗?”
白羽迅速思考对策,为难道:“掌柜的,实在抱歉,我今日身体不适,卧床修养,我兄长替我出门买药去了,走之前特意交代让我不要轻易给别人开门,您一说有妖我更不敢开门了,房中就我一人,不便见客,还请谅解。”
白羽磨磨唧唧的话刚落,外面就有琅環仙门的弟子不耐烦了,掌柜的却是面色凝重,他拦住了那名要出言不逊的仙门弟子,回应白羽,“姑娘既然不便见客,我们就不打扰了,夜深了,你早些休息。”
房门外脚步声走远,屋内紧张气氛暂时落幕。
另一边,杨掌柜带着琅環仙门的人走开,他回头对其中一位面容清雅、气质出尘,仙风道骨的玉冠公子道:“仙师,不对劲啊!刚才那间房里我记得很清楚是一位姑娘独自入住,她却说什么她兄长出门买药了,还特意强调房间内就她一个人,我怀疑她已经被妖物挟持了,这是在通风报信呢!”
那玉冠公子一听说也重视起来。
危险暂时解除,三人将白羽锁在桌腿上,正待说些什么,却听到去而复返的脚步声,白羽瞅准机会用力挣脱绳索,那女子惊呼:“你竟然是……!”
白羽没给她说完整的机会,挥手就是三枚闭口符,屋中有打斗声音,琅環仙门的人破门而入也加入战局,他们带着收妖的法器,各个又有不俗的修为,于是很快就制伏了那三个妖族,有人掏出法器将三个妖物收入锁妖囊。
仙风道骨的玉冠公子抬手对白羽行礼,“今日多亏姑娘聪慧过人,及时传递消息,否则定要让这三个妖物逃脱了。在下等是琅環仙门弟子,这几位都是我的师妹师弟们,在下姓支名度望,请教姑娘名讳。”
白羽回礼,“支仙师客气了,叫我白羽就是。”
“如今世道将乱,白羽姑娘怎么独自一人出门?”支度望温和有礼的问候。
白羽看着他不像有恶意的样子,想着自己反正要去找这一世的紫翎仙君,索性说:“我是来寻人的,谁知路上就发生了妖族之乱。”
支度望对白羽很有好感,见她眉清目正,眼若琉璃,气度高华,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姑娘,便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递给白羽,说道:“这是我宗门的名引,白羽姑娘若是日后遇上什么难解的事情,可持此令牌上青城山寻求帮助。”
白羽看着令牌上面雕刻的古朴花纹,推辞道:“这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多谢支仙师美意。”
支度望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第一次见面就把自己的令牌塞给人家姑娘,但已经允诺送出去的东西又不可能收回去,急得耳朵通红,伸着手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
正当他不知道怎么办时,从他身后走出一名年纪略小的少女,她从支度望手中拿过那块令牌硬塞到白羽手上,言笑晏晏地冲她挤眉弄眼道:“白羽姐姐收下吧,我师兄就是这么热心肠的人,你尽情麻烦他就是了。”
支度望松了一口气。
白羽拿着那块坠有墨色流苏的令牌,已经到她手上了再还回去更加失礼,她只能拱手道谢,收下令牌。
白羽请几人坐下,顺口问道:“几位是追着妖物而来吗?”
“是,也不是。”支度望礼数周到的谢过后,坐下回:“我们几人是受师门所派前往天孚城应人皇邀约除妖,下山后在辛安镇歇脚,偶然碰见这三个妖物作恶,这才一路追踪至此。”
白羽下山后也了解了一些这个世界的知识,比如在妖物现世之前,此地和寻常人间王朝没有什么不同,同样是有帝王、有国土、有分封的小国,也有战乱,但在妖族出世后,人族迅速团结起来,小国归拢大国,尊大国君王为“人皇”,设国都为“天孚城”,之后广邀各隐世仙门出山降妖。
白羽了然地点点头,听支度望又问:“白羽姑娘要寻的是何人,此地我与师弟妹都很熟悉,若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还望姑娘一定开口。”
“这……,我也不知要寻的是何人,只是听家中长辈偶然提起过。”白羽眨眨眼睛,天道的安排也算是长辈嘱托吧,她不算撒谎,“不过还是多谢支仙师好意。”
天色已晚,支度望进退有度地和白羽道过别别,领着琅環仙门其他弟子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白羽特意与客栈掌柜道谢后退了客房,准备离开辛安镇。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镇口,想着下一步应该往哪走,人多热闹的地方肯定不能去,她的身份首先是个大雷,妖群里不能待,人群中也未必容得下她。虽然不知道那些仙门中人为何看不透她的化形,她猜测可能是和她没杀人、不作恶有关,但还是不要赌,尽可能和这些人保持距离。
如此看来,天孚城方向肯定不能去,如今各路修行之人都在往天孚城赶,路上随便遇见一个都很麻烦,但她又需要去找紫翎仙君。西边除了青城山琅環仙门以及一些小门派,剩下的就是西山渡涅圣僧一脉了,白羽确定了此行目的地。
天长路远,出了青城山地界后继续往西边走,眼前景象陡转直下,植被茂密的山林不见踪影,抬眼望去是一层一层嶙峋起伏的山峦,路上也不是柔软厚实的草地,而是山石碎片铺路,走得人硌脚,许久才能碰见一两棵植株。
白羽出行前用仅剩的钱准备了水和干粮,但她还是低估了恶劣环境下人对饮水的依赖。才走了一天,她就把水囊里的水喝光了,四下荒无人烟,无处补给,若是再找不到水源,她就要渴死在这片荒漠里了。
幸好今日没有出太阳,白羽抬头看着天空中厚实的云层,期冀能下点雨下来。她走下山丘,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绿洲,一条河流从草地上蜿蜒而过。
白羽使劲眨眨眼睛,生怕这是她缺水太久出现的幻觉。
直到她站在小河边,耳边听到哗啦啦的水流声,用手掬起一捧溪水,尝到那份久违的滋润和甘甜,这才确定自己真的找到水源了。
白羽蹲下来一捧接一捧地喝着,喝饱了水,她拿出空置许久的水囊往里面灌满水,刚拧上塞子,背后却突然抵上一个硬物,紧接着,她听到了禅杖锡环的响动声。
一个冷若冰莲的声音响在身后,“大胆妖物,竟敢光天化日之下现身,还不束手就擒!”
背后之人应该是个佛修,此处距西山渡涅宗门极近,他很有可能是西山渡涅圣僧一脉,白羽拎着水囊站起身,举起双手缓缓回身。
眼前是两个身披僧袍和袈裟,手持禅杖的僧人,其中一人持禅杖抵着她咽喉,另一人拄杖抬掌默念佛偈。
他们能看透她的真实身份?可是琅環仙门的人都看不破。
两人二话不说就要诵经收服她,白羽正想反驳,却已经被他们封了口。
白羽默默从袖中拿出两张符,准备用符逃脱,却感觉到束缚她的力量被什么东西轻而易举地弹开了,两个僧人不受控制的退了一步,双手合十默念佛号,挣脱束缚后的白羽抬眼去看。
只见河岸下游走来四五个同样身披僧袍,手握禅杖的僧人,当中一人穿着尤为不同,白色僧袍作底,金线绣织的经文在衣身上缓缓流动,水光映照下,远远看来如同天人降临,圣洁异常,身形较身旁其他人都更为高大,体态匀称,头颅圆润饱满,剃去须发后更能凸显五官的精致优容,眉眼间淡然平和,一双眼中更是看透世间万物的出尘之姿。
即使离了有些距离,白羽还是能够看清他的瞳色,一双泛着浅蓝色光泽的眼眸。
是他无疑。
白羽张口想叫他,却不知该怎么称呼,叫他前几世的名字,他根本没有记忆,叫他紫翎仙君,更加不合适,最终只能闭上嘴。
人走到近前,清和柔润的目光缓缓拂过白羽,让她感觉像是被荡涤了灵魂一般,通体舒畅,听他道:“惠云惠无,她虽为妖身,却并未伤人,也无作恶,收手吧。”
“是,圣僧。”两人收了禅杖,双手合十向他施礼。
圣僧。
西山渡涅虽被称为圣僧一脉,但古往今来百代人才,真正能被冠予“圣僧”之名的只有一位,据传他是数百年来最具慧根、最有佛缘、具有通灵之体的奇才,也是千百年来最有望坐化飞升的第一人,那他就是铎文圣僧。
白羽脑中回想着最近收集到的相关讯息,这些事迹以前也不在市井中流传,只是如今各隐世仙门都出山了,随之各派中最具风采之人的事例也就流传开来。
铎文矜持地对她颔首后,带着一众僧侣远去。
白羽自然而然地跟上他。
他们的休息之所在河流下游一处浅滩,一路上铎文自然发现白羽跟上来了,只是他不说话,别人也不敢过多置喙,还真让白羽顺利混迹其中。
来到浅滩旁铺设的毡毯上坐下,铎文闭目修禅,白羽旁若无人地在他身边一同坐下,其他几个僧人站立不动,面面相觑。许久后,铎文声调平和地道:“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众僧才散去。
铎文闭上眼睛修他的禅,没人说话,白羽也不觉得不自在,他们一起相处过八世人生,这是第九世,她还是比较了解眼前这个人的,她不说话他就得说话。
果然,白羽喝了两口水,掏出行李里的干饼开始嚼,铎文就忍不住开口了,他还是入定状态,没睁眼,“姑娘既已脱险,为何还要跟着铎文呢?”
白羽一边啃饼一边耍无赖,难得口齿清晰道:“圣僧今日让人放了我,难保我离开你后遇到西山渡涅其他高僧,他们也会放过我,为保平安,我还是跟着圣僧为好。”
铎文闻言从入定中睁眼,物我两忘的眼眸落在白羽身上,清声道:“怎会,只要姑娘此生不作恶、不伤人,铎文可保西山渡涅不会有一人伤你分毫。”
挺有分量的承诺,因为西山渡涅真是他说了算。但是白羽不会这么轻易被劝退,她吃完一块饼,拍拍手上的碎渣,继续强词夺理道:“圣僧能保西山渡涅无人伤我,却并不能保证离了你之后其他宗门无人伤我,圣僧名扬天下、德高望重,入了俗尘,人人都得敬您一分,便只这一分就可护我周全。”
白羽摆明了抱着这条大腿不愿走了,意思是人是你救的,救人就得救到底,很强盗逻辑。
铎文沉默无言半晌,他这辈子到现在为止没有生过气,也没对人说过重话,他也不觉得白羽过分,自然没有理由对她口出恶言。
于是他将目光放在别处,忽而出声道:“姑娘是琅環仙门的人?”
白羽顺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腰间,支度望给她的那块令牌,她也顺手挂在腰上,没想到铎文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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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感觉我还挺喜欢这个背景的,写起来也比较顺利。
文中地名、宗门名、称呼名皆为杜撰,是私设,请勿考究,亲亲读者^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