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月的眼

　　“一说到聊天，你们好像都活过来了一样。”张老头笑着说道：“讲到哪里了，天体是吧，最近嫦娥三号上天了，你们记一下，很多老师都喜欢考。”

　　我们问到：“老师那你喜欢吗？”

　　张老头没有回答，他望向我的眼神，好像是在期待着我回答一样。我茫然地看着他。没有言语。

　　他说道：“我什么都喜欢。”然后就率先把上课用的书本合了起来。

　　为了表示敬意，大家也都把手中的手机放下了。

　　“你们觉得，人可以活几次呢？”讲台上，张老头悠闲地喝了一口水，说道。

　　这个问题是不是太简单了？简单到我都不想去思考，同学们跟我一样，没有一个人回答的。

　　老头在讲台上，一边收拾着课件，一边喝着水，丝毫没有想要回答我们的意思。

　　等他收拾地差不多了，抬头看向我们，我们仍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老头的视线扫向整个班级，面色逐渐严峻起来，最后停留在了我这里，他顿顿的说道：“你们如果咬定人只能活一次，那你们这样随波逐流的理由是什么？”

　　他睿智的眼神，坚定的视线死死地锁着我，我不由得低下了头头，甚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我为什么会这样莫名的紧张？我听着自己的呼吸声，觉得奇怪极了。

　　我看向地面，瓷砖的纹路似乎有些扭曲。眼镜掉到了地上，视线就慢慢地开始有些模糊。

　　为什么我能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在这么吵闹的教室？

　　那里，通向世界。

　　恍惚间我听到了这样一句话，我抬起头四处找寻着，周遭安静而又空灵。

　　大家的嘴巴都一张一合，是在交谈，还是在欢笑？可是，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只有我的呼吸声。

　　轻轻地，稳稳地，一呼一吸。

　　正在恐慌即将席卷而来的时候，安歌又捅了我一下。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说道：“你眼镜掉了。”

　　我木讷地点点头，弯腰捡起眼镜，戴上之后，讲台上的张老头逐渐清晰了起来。

　　“我说的有道理吧，毕竟我是教授你们是学生嘛。”老头刚才不知道在说什么，引得大家都笑作一团。

　　“所以说，这个世界还真是有趣。我读书的时候，老师教我，太阳系有九大行星，现在我当老师了，却要教学生太阳系只有八大行星。说不定以后哪天，天上的月亮都只剩一个了。”老头轻描淡写地说道，只是他的视线不再望向我这里。

　　即使视线扫到了我，也带有失望和无奈，转瞬即逝。

　　“你们学到的，都是我教的，我学的，是我的老师教的，那第一个知道的人，就不知道是谁教的了。书本这个东西，也是人写的，它说太阳有多大多大，我们从小就这么背着，按着它的方法去测着，然后某一天实在憋不住了按他的方法去实践了，然后你就会开心的说真的诶太阳真的这么大诶。只要写这本书的人是错的，那全世界都错了。”老头将手中的书甩向了一边，喝了一口水，随后补充道：“你们肯定测不来的。”

　　我们感受着他的嫌弃，却没有显得多么厌恶。

　　“再往小了说，就依个人的生活圈来讲，你都不知道南极北极是不是真的存在。你去过吗？你看过吗？对对，我知道你们学过，要是编写的人是故意要隐瞒你，你有什么办法？”

　　“懵你们当然没用了，要是能懵住世界上所有人呢？”

　　“门萨俱乐部你们知道吗？不知道是吧？那不说这个，举个例子，要是说达尔文，弗洛伊德，爱因斯坦爱迪生牛顿这么一群人合起来骗你们，你们觉得你们能发现吗？”

　　“也不是说骗你们，人这种东西，是很难放弃自己的利益跟比自己低级的物种相处的，比如说你，你愿意跟大猩猩平起平坐吗？说不定啊，我们在某些人的眼里，就是大猩猩。”

　　我们在座位上听得一愣一愣的，都找不到话来反驳。

　　“在我眼里，你们就是群大猩猩。”老教授哈哈大笑着说道，环视一周，依旧跳过了我这里，然后又补充道：“别难过，你们至少是可爱的大猩猩。”

　　我感觉我什么都没听进去，他的高谈阔论我实在是很难理解，我的脑子还停留在刚才那一刹那的失神。

　　“保持敬畏的心理，未解的事情还那么多，千万别说自己了解这个世界，了解某些人，了解任何东西，也千万别觉得自己是最高级的物种。这么一想是不是挺悲观的？活了这么久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这也不是说让你们这辈子随便过过啊，该努力还是要努力的，你们以后要是用这些理由逃课不交作业，我说不定就会直接打断你们的腿，不是打你们的腿，是打断你们的腿。”张老头恶狠狠的说道。

　　下课铃响起，大家都意犹未尽，倒是老头比我们更洒脱地拿起公文包喊道：“下课。”

　　“老师，那你觉得人可以活几次？”我突然站起来问道。

　　大家都怔怔的望着我，下课的铃声还在持续，耳边铃铃铃的声音让我觉得有些吵。

　　老头的视线又定在了我身上，丝毫没有掩饰其中更甚的惊讶。

　　倒是我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觉得不好意思极了，但又不由自主地问道：“人到底有没有下辈子？”

　　吵闹的铃声终于消失殆尽，耳根里却残留着它的震荡。

　　但问完我就觉得有些后悔，我这问的都是什么啊？我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我伸出手，尴尬地挠了挠头。

　　张老头反倒大方地笑笑，说道：“你下辈子，还会不会去想这个问题？”

　　他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我却觉得十分满意。

　　“也许，还会吧。”我喃喃道。那我现在，是不是就是某些人所谓的下辈子呢？

　　谬论，真是谬论，我笑笑。

　　嘴角刚刚上扬的时候，我才重新注意到同学们看待智障一般的眼神。我深吸一口气，望向我的室友们。

　　安歌，小梁，李洲直接低头收拾起东西，权当不认识我。

　　我赶紧坐下来，收拾起东西。

　　这时手机响了，海琼的短信：肚子饿了，你来接我，我们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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