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恐怖的故事

　　中秋节前两天，严玲就回到了G城。
　　这个选择了让儿子独立生活，自己去做无国界医生，甚至连儿子的毕业典礼都赶不及，只能选择中秋节连上国庆节的半个月的假期回来团聚。说不内疚那是不可能的，但好在儿子的理解和成长让她少了许多牵挂。
　　九月底的G城还是酷热难耐，老旧的小区在秋日下午的艳阳下被晒出一种抵抗不住的扭曲。
　　严玲刚到家的时候，严玖还在上班，家里没人。她把西藏带回来的牦牛角放到书架上，正准备收拾行李，就看到了书架上有一个相框斜插到了书本之间。
　　她做事规整惯了，便伸手去把相框扶好。
　　严玲认出照片里面的乔远，又看了下儿子那灿烂的笑容，也受感染地笑了下，然后低头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严玖下班回到家，第一眼就看到了这张照片。
　　那是他和乔远在毕业那天的合影。两个人穿着学士服，肩并肩坐在学校阶梯教室上，严玖笑得灿烂，乔远也难得地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心里有鬼的严玖却被这张照片给震出了一身冷汗。
　　“妈……这是……牦牛角吗？”努力想把视线从相片那里挪开，却又觉得它像拷问良心的刺，始终扎着自己的眼，只能一边转移话题，一边绞尽脑汁地找理由把照片收起来。
　　“嗯，这是病人送的，”严玲走过来摸摸儿子的脸，“瘦了，显得成熟。”
　　严玖本来手都快摸到相框了，被妈妈这么一摸，只能迅速收回来，乖巧地低下头让她摸个够。
　　因为家里没有菜，两人就选择了出去吃晚饭。期间乔远的信息发过来，问他这边有什么情况，严玖想了想，那张照片说奇怪也不奇怪，便没有跟他提起。
　　严玲看他时不时翻手机，便随口问：“找女朋友了？”
　　严玖的手抖了一下，很努力维持住自己的镇定：“没有，是同事。”
　　“基层民警确实有点辛苦，你能选这个职业，我都想不到。”
　　“总不能一直这么软弱下去……”严玖既是在回答她，也是说给自己听。
　　严玲又问他工作的情况，严玖要去特侦处的事情在毕业前就跟严玲说了，但严玲平时工作忙，电话信息里多是讨论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工作的详细情况很少能跟她仔细说。严玖虽然才上了一个月不到的班，却已经积攒了无数的吐槽要跟妈妈讲。严玲当无国界医生时就见过不少奇怪的事情，因此也毫不怀疑儿子描述的那些奇人异事。
　　两人聊了到饭馆要关门了还不尽兴，便到附近的夜宵档坐下继续聊。
　　“这才不到一个月，你也很努力嘛，”严玲越听越满意，觉得儿子真的长大了，“那乔远呢？”
　　“嘎？”毫无防备地遇到这个问题，严玖像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
　　“乔远呀，你俩关系不是很好嘛？”
　　“哦……哦……他啊……”明明是在空调房里吃着冰镇双皮奶，严玖的后背却冒出了一身冷汗，“他……挺好的，在自己家族企业上班呢。”
　　“年纪轻轻的，如果不从基层做起，下面的老干部也不会服气吧。”严玲感叹道。
　　严玖微皱眉头，轻轻地嗯了一声。他并不是不知道乔远可能遇到的社交问题。他刚认识的乔远，那样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与任何人交往都不可能顺顺利利，更不要说在尔虞我诈的商业社会生存。在山上修行多年，闭塞的环境不可能让他拥有玲珑的交际手段，何况他天性薄凉。
　　在大学期间乔远的爷爷乔锦山就开始努力培养他的社交能力，但社会情商是由社会经验积累而成的，任何一个天才都不能绕开时间这个基本条件，只有不断的失败和痛苦，才能让一个人真正长成他们曾经不喜欢但社会最欢迎的样子。
　　“他其实比我更累。”严玖想。
　　“要是有空的话，中秋节那天中午来家里吃顿饭吧。”严玲笑眯眯地丢出一个邀约，严玖看不出那笑容是否另有含义，也不知道是该拒绝还是点头，只能说：“我问问他。”
　　信息发出去后十分钟，乔远才回：“我有空。”
　　简单利落没有一点犹豫，坦荡得让严玖在心里嘀咕着是不是自己太多疑了。
　　“你俩现在还经常见面吗？”
　　“……”这个话题怎么聊都觉得很危险！严玖都快把挖双皮奶的汤勺给咬碎了，也没想好怎么答才是真正兄弟情义该有的表现。
　　这时候却是来自乔夏的电话救了他一命。
　　“紧急任务，这件事非常适合由你来完成，待会儿沈郁陶会来接你，”乔夏在电话里非常快速地安排，“做完了批准你中秋休息。”
　　双胞胎暂时报废，特侦处如今人人忙得脚不沾地，中秋假期能不能不被剥夺还不好说。毕竟魑魅魍魉可不喜欢过正常的假期。
　　严玖第一次那么积极主动地说“交给我吧”，严玲也很体谅，说给他打包一个糖水，加完班回来还可以吃。
　　严玖又为自己的欺瞒感到了些许内疚。
　　如果妈妈这么豁达，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可以坦白呢？
　　在与沈郁陶碰头前，严玖始终在琢磨这个问题。
　　“刚刚长宁区地铁隧道施工，炸出一个黑色的岩石，里面居然有只千年老龟，而且始终张着嘴，有工人觉得老龟的眼睛还在动，便报了警。那边的派出所所长有我电话，就直接转到我们这里来了。”沈郁陶一边开车一边介绍情况。说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严玖，“在石头里还能活的乌龟，你说会不会是……妖兽？”
　　严玖不知该作何表情。“妖兽的话……为什么非得是我？芸姐姐不是更想要么？”不说方天芸，就是乔夏也不像是肯拱手让人的主儿。
　　“呵，一而再地出现妖兽，这个福报可不是给我们的。”沈郁陶说。
　　连着遇上三个妖兽，你要说不是老天爷的安排他们都不信！简直就像是老天爷硬塞都要让这个小子拿着一只妖兽，谁敢抢，下场只怕比双胞胎还惨。
　　严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第一个蜘蛛他们嫌脏，没要，第二个猪妖嫌老，也没要，现在这个神秘乌龟要是真的妖兽，哪怕再迟钝再老，他也要努力留下了。
　　他拿着没用，可是乔远想要呀！
　　等两人赶到，现场已经被警示带围了起来。许多工人围在外面，伸长了脖子去看里面的动静。然而爆破的地方太远太黑，就算戴着红外望远镜都看不到。
　　“里面刚爆破完，结构不稳定，有塌方的危险。所以请两位务必注意安全。”工地负责人递给他们安全帽、安全绳还有一些防护的工具，甚至连急救包都塞给了他们，“工期非常紧张，市里下了军令状，希望两位高手能在最短的时间解决问题。”
　　“给我一个。”旁边突然有人伸手过来。
　　严玖一看，哦豁，不是无所不能的乔大少，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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