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Hr青骑士的妖精

　　Part 44

　　像杏仁般成熟的夕阳，仿佛融化在周围的天空，为其浸染上一层橙色的渐变。霍格沃兹的钟塔伫立在昏沉的光芒中，一股萧肃的气息涌动在空气中。
　　赫敏猛然回头，身后还有一个人。
　　尖长的头帽，漆黑的斗篷，面部银灰色金属质的面具遮盖了里面之人的眼睛，嘴部被封锁着。
　　赫敏的心在颤抖，是食死徒。
　　为什么实战训练会出现食死徒？赫敏握紧手中的魔杖，明明之前的场景是普通的训练场，对手也只是一群黑衣人，就在她战胜他们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切突然变了。
　　而眼前霍格沃兹的钟塔，她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天。
　　食死徒朝着她走过来，那张面具狰狞可怖，他手举着魔杖却没有念咒。赫敏呼吸难以控制地变得急促，心跳快的让她觉得恶心。不知为何，她无法向他施咒，手臂像灌入了铅，魔杖也变得沉重，腿只能麻木僵硬地重复后退这个动作。
　　他是“敌人”！不，不是，他只是一个假象，赫敏打倒他，这仅仅是测试！
　　她的内心重复着这句话，却一步步，无法抗拒地向后，很快她退到了阳台的边缘。橙亮的余晖照射在面具上，反射出的光芒衬托着银灰面具下，灰色的眼睛。
　　“”
　　她张了张口，发不出一丝声音。
　　魔杖掉落在地，灰尘弹落的声音在空中回旋。面前的人忽而伸出的一只手，目光所及，白皙的皮肤上匍匐着醒目的黑魔标记，接着他重重推了一下赫敏的肩膀。
　　身体无法反抗地受到引力自然下坠，赫敏双手挥舞着企图抓住什么，最终扯掉了食死徒的面具。
　　面具冰冷的不带毫无人体的温度，她看清了那张脸。
　　德拉科低着头望着她，表情带着一丝忧伤。赫敏觉得时空被拉长了，她距离他越来越远。飘然在空中，重量消失了，听觉消失了，一种熟悉感席卷了她。
　　在他的注视下，她就这么逐渐落到地底。
　　“你并不了解我，不是吗？”
　　轻浅的语音模糊了德拉科嘴角冰冷的微笑，慢慢的他的身影变成了小小的颗粒，就快离开赫敏的视野。
　　不！别走！
　　“德拉科！”
　　她泪涌眼眶，歇斯底里地呼唤着，终于，梦醒了。
　　赫敏疲累地睁开眼睛，弥漫在校医院里刺鼻却熟悉的味道让她的心稍微平静下来，曾经她多次陪同哈利或是罗恩进来，然而自己躺在病床上，好像除了二年级被石化后，还是第一次。
　　“你还好吗？”
　　赫敏寻声望去，关切的眼神，却不是德拉科的。这好像是，第二次了。
　　“嗯......我很好考迈克。”
　　“出什么事了吗？以你的水平应该不会在实战训练里面出差错，但是你晕倒了。”
　　“......没什么，我只是一时疏忽被对手击中了。”
　　“你说谎。听着赫敏，我是负责你的教师，虽然不是正式的，但让我尽我的职责好吗？我必须向迪拉先生有个交代，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具体的情况。”
　　“......”
　　考迈克真诚的语气让赫敏感受到他的真心，真心，多么珍贵。
　　是的，她现在很不安，尤其是她在结界中看到食死徒样子的德拉科之后——刚才她所梦到的一切，全部都是发生在不久前的实战训练中的实际景象。
　　“我做了一个梦考迈克，梦中的景象来自以前，很久以前想刻意抹去的一段记忆，它如此真实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觉得现在的我应该释怀了，但是这个梦让我对现实中的自己，或是.....他人，感到未知，和不安。”
　　赫敏没有继续说下去，身体平躺着感觉心脏随着血液流淌到了胃部，或是更深的地方，比方脚底，总之它错开了本该待在的地方。
　　“事实上，实战训练会折射出培训者内心脆弱的一面，以此进行的训练更助于锻炼克服困难的勇气。”
　　“是吗......可我不太清楚，我需要克服什么......”
　　赫敏说话的罅隙间，考迈克注意到校医院的门被轻巧地打开，然后又悄无声息地合上了，他嘴角不动声色地勾起阴沉的笑，转而加大音量问赫敏——
　　“你知道通常人最害怕的东西是什么吗？”
　　“最......害怕？我觉得很难定义。”
　　“不难，就像你刚才提到的记忆，被我们称为‘过去’的东西。人是由过去组成的，我们只不过时间制造的复杂生物，而且总有一天会被它抛弃。”
　　考迈克坐在床边，他说话的时候平静地连空气中的尘埃都振动不起，赫敏望着他有些失神。
　　“过去若成为一道屏障隔在心里，我们就会被世界抛弃，最终被自己抛弃。你懂什么意思吗赫敏？”
　　“那考迈克，你又拥有怎样的过去呢？”
　　考迈克愣了一下，赫敏单纯询问的眼神看不出其他的含义。
　　“想知道吗？”
　　考迈克眼神里闪过不可捕捉的笑意。
　　“抱歉，那是你的事情，我不该多问......”
　　“我才是。打扰你休息了，照顾好自己，期待你返回课堂。”
　　考迈克弯下腰与赫敏简单告别，此时迎面有一股浅浅的味道，萦绕在鼻腔的气息让赫敏想到了什么，是什么呢？
　　考迈克推开门，在走廊尽头隐约闪过的铂金色如他脸上一瞬即逝的和悦，空荡荡的走廊回荡着他幽暗的声音。
　　“赫敏，我的过去，你总一天会知道的。”

　　庞弗雷夫人并未发现赫敏有什么大碍，只是一再叮嘱她傲罗培训要小心。一个下午赫敏独自在病房度过了，在这段空白的时间里她想了一些事情，关于自己的，关于德拉科的。
　　不知是不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她喜欢探究一切的东西。从一方面来说，书本上的知识极大程度上满足了她这样的欲望，这也许也是她热衷学习的原因之一。不过，长期如此导致她一旦面对无法知晓的事物，心里就会陷入慌乱，尤其当这样东西无法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答案的时候。
　　那是种很糟糕的情绪，从内心膨胀的焦躁让她感觉浑身不适。然而像现在反应这么强烈，还是第一次。
　　因为涉及到了德拉科吧，所以她才如此难以控制自己。
　　走出校医务室的门，她在门后看到了德拉科等待的身影。铂金的头发挡住了头顶的光线，深浅不一阴影为他蒙上一层虚幻的缥缈感，从他略显倦意的神情可以看出，他等了一会儿了。
　　“你总是喜欢躲在外面让我来找你吗？”
　　赫敏的声音听上去略显疲惫，尽管如此她还是露出淡淡的微笑。德拉科将她的表情收纳眼底，尽管赫敏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在傲罗训练里还是很少会出现学员被击中导致晕倒的事情。
　　“在我看来你的学习似乎影响到了你的身体状况，我不想看到这样。”
　　他的语气有些冷淡，赫敏的心仿佛被揪了一下。
　　“不，这和身体状况没关系，我很好德拉科。”
　　“你并不好，你知道的。”
　　德拉科看她的眼神坚定不给一丝回绝的余地，赫敏被压抑的心情一下子昂扬起来，但她语气还是努力保持一个平和的音调。
　　“学习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只是普通地做我该做好的事情，你又不是没看到我平时在做什么。”
　　“普通？选择回到霍格沃兹并不普通赫敏。”
　　“你在怀疑我的选择吗？”
　　“不是怀疑，我从开始没赞成过。”
　　“但你没告诉过我！”
　　“告诉你并不能改变什么，没有意义不是吗？”
　　“当然有意义！我至少能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这是我们之间沟通，怎么会是没意义的事情？”
　　“那我告诉你，事实是你在这里依旧会遇到危险，你会跟我离开这里吗？”
　　“哦，这里是霍格沃兹，它并不危险！战争已经过去，你以为我们下一秒还会见到食死徒吗——”
　　来不及了。
　　德拉科的灰眸狠狠的晃动了一下，他像是中了咒一般静驻在原地望着赫敏，眉宇间流露出的神情撕裂了赫敏的视线。
　　天啊她在说什么！？她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语感到震惊，感到羞耻。
　　气氛一下子降了下来，很快落到了冰冷的地板上。
　　“对不起德拉科，我、我不知道怎么了——”
　　“食死徒，呵，好久没听人说起了。这是事实，你只不过又提醒了我一次。”
　　德拉科若无其事的说着这句话，神经却像被灼烧似的让他微皱了眉。
　　“不德拉科！我，好吧，我承认我最近确实有些奇怪，我......在回避你......”
　　“原因呢？”
　　他当然发现了这件事，从第一个错开的眼神起，德拉科就发现了赫敏的不对劲。赫敏用手扶着额头企图安慰突突跳跃的太阳穴，她觉得自己必须面对这个现实。
　　“因为突然发现，我并不懂你德拉科......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想了解你的内心。你以前以前不是这样的，对于一件事哪怕叫嚣着，肆意无理地评头论足，你都是那么直接，不会像现在一样什么都藏在心里！我知道你需要时间，可别对我这样，我都不知道真实的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德拉科别这样......我担心你，又害怕，害怕着自己或许并不了解你这个事实！”
　　赫敏的声音变得颤抖，眼泪在盘旋打转，她抑制不住地上前想要抱住德拉科，却被他一个退步避开了。
　　“......德......拉科？”
　　德拉科目光紧盯着前方，专注地看上去失了神，面色被笼罩上一层青灰而显得太过苍白。他身体轻微晃动着，如同被风残卷的落叶一般。
　　纳西莎，正站在赫敏的身后，眉眼微笑地望着他。
　　“......别靠近我......”
　　“哦德拉科别这样！”
　　赫敏的心如刀割，自己揭开了那层薄纱，本以为两人会更加真实地面对彼此，但是看见德拉科这样她后悔了。
　　“德拉科，她并不了解你，你还在奢望什么？”
　　“德拉科，你找回了她，自己却困在泥沼里出不来了吗？”
　　“德拉科，你现在幸福吗？”
　　纳西莎的声音如同一条铁丝慢慢缠绕上身体，一字一句刺破了自己的皮肤，渗出的滴滴血液落在地上开出妖冶暗黑的花。
　　“......闭嘴......快点消失......”
　　纳西莎越过赫敏走向德拉科，她的身体在慢慢变黑，从她脚下扩散开来的黑洞腐蚀着地下，德拉科步步后退却丝毫阻止不了纳西莎。
　　“德拉科你怎么了？”
　　赫敏发现了德拉科的不对劲，她上前几步，很快她的身影就和纳西莎的重叠了。
　　“德拉科·马尔福先生，你丢了自己，是吗？”
　　纳西莎这样说，话语仿佛是从赫敏口中说出的，德拉科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哑口无言。最终，纳西莎变成了漆黑的阴影，融进了脚下德拉科的影子，如洪流般的虚无包覆了他，瞬间，德拉科快失去知觉了。
　　一双温暖的手环住了他，呼唤着他的名字。心跳声，呼吸声，眼泪跳跃的声音，它们如同一道光将他拉出了黑暗。
　　“德拉科振作一点！哦不德拉科......德拉科......”
　　赫敏抽泣的声音浮在胸口上下颠簸，为德拉科的心跳找回了它该有的节奏。
　　“回答我啊......别这样求你了......求你了......”
　　他的神智随着赫敏的呼唤回来了，他听过她这样软弱的声音。德拉科在一阵静默后闭上眼睛，一瞬间遮盖了世界上所有的光景。
　　“赫敏......抱歉......”
　　他的手轻轻抱住赫敏的背，此刻的两人无法再多说什么，他们的心脏都被捏紧了，嘴巴被封住了，连呼吸都快被剥夺了，只剩下手脚还能活动，好支撑他们，继续互相拥抱。
　　该面对的，始终逃不掉。

　　马尔福庄园像是一座被遗弃的城堡，因为施了咒语而永远不会锈蚀的铁门总是崭新的迎接到来的人。
　　今天是傲罗培训的最后一天，学员们将接受教师亲自的“神念导入”，这意味着场景及“敌人”全部来自教师的大脑，相当于学院与教师战斗。德拉科在凌晨醒来，马尔福庄园的影子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看着时间尚早，他便出现在了这里。
　　因为拥有这栋房子一部分使用权，所以魔法部给予了德拉科通行证，多此一举。他从未使用过通行证，因为属于马尔福家族的庄园，永远都会为任何一个马尔福敞开。
　　多年没人打理的花丛长的过于茂盛，保鲜的魔法使其不会枯萎，可无法阻止它攀上墙壁。蔷薇，藤萝缠绕着陈旧的建筑，几乎快要掩盖了可见的墙壁。四处都繁茂的花与草木，枝乱丛生让人找不到出路。
　　自从跟随麦格教授离开这里，他便再少踏入。这里是埋葬他17岁灰暗痛苦时光的地方，也是与世界错道而行的地方。
　　庄园里的东西大部分都被认定为黑魔法的遗留物，可以被没收或是销毁的一切都被打上了食死徒的印记，空荡的房子只留下了祖先们的画像，他们被留在那再也出不来了，现在他们都安静下来了。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光，只有他一人的马尔福庄园每天都会很热闹，走廊，大厅，书房，充斥着祖先们的谩骂声，指责声，不甘心的愤懑声，有对德拉科这一代马尔福的，有对魔法部的，还有指向伏地魔的。
　　全都消失好了，连自己也消失也好了。这曾是他每天梦醒时分的愿望。或许他现在走进他的房间，那个蜷缩在角落触及不到阳光的身影，还会在那里等他，等他来陪他度过漫长孤独的时光。
　　德拉科最终没有推开门，这栋房子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一旦开启，就会有太多东西跑出来，他把自己最黑暗的记忆，都封闭在了这里。
　　前往花园的路已经消失了，德拉科用魔杖在地上如同划开了一道口子，为自己铺了一条路。
　　越来越多的紫丁香出现在眼前，花园的喷泉已经被花枝淹没了。玫瑰围绕着喷泉池开出螺旋的形状，鲜红的中间掺杂着双层粉色的玫瑰和纯净的白玫瑰，味道清淡又柔和，混进和光线中一同铺满这个如同仙境的地方。
　　“好久不见，纳西莎。”
　　他对着花园如此说道。
　　或许只有他和卢修斯知道，纳西莎的遗体被埋葬在了花园之下，埋葬的人，是他卢修斯。
　　战后他还停留在霍格沃兹的时候，卢修斯秘密传信要他回到马尔福庄园。他带着母亲的遗体回到了这里，埋葬时没有用棺材，而是直接用土壤埋了起来。也许这样并不符合这位高贵的女主人的身份，但是她爱这个花园，爱着马尔福庄园，更爱她的丈夫与孩子，最后她渴望把自己变成了这里的一部分，与此长眠。
　　埋葬完纳西莎，卢修斯对德拉科说了最后一句话。
　　“从此，你不再是我的儿子。”
　　说实话，德拉科并没有太多的感觉，父亲这个词对他的含义他已经模糊了，卢修斯给了他生命，却也让他失去了一切。唯一德拉科觉得愧疚的是，纳西莎本不是食死徒，她并未烙上食死徒的印记，却因为她的丈夫与孩子而被世人另眼相待。
　　“你很久没来看我了。”
　　纳西莎的身影忽然从喷泉池后面出现了，面带微笑的她显得平易近人。
　　“你最近总是出现在我的面前纳西莎......你能消失吗？”
　　“我总有一天会消失的，你知道怎样让我消失，你知道的。”
　　德拉科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的话。
　　开始看到纳西莎的身影大概是5年前霍格沃兹重新开学前的一个月，德拉科时不时会在马尔福庄园的角落里看到她。他知道她已经死了，但是他却从未惧怕过这个虚幻缥缈的身影，甚至说，她成了这个房子里唯一陪伴他的人。
　　不，她不是人，很久之后德拉科才终于意识到，他看到的所谓纳西莎的影子——不过自己内心黑洞的投影罢了。
　　“你和赫敏和好了吗？”
　　“没有。”
　　自那晚之后又过了一周，两人一句话也没说，没人清楚怎么解决他们面对的问题，世界最复杂的人心，谁又能轻易解开积压在里面的纷杂。
　　“德拉科，你已经骗不了自己了。”
　　这句话深深扎进了德拉科的心里，他的手不自觉地蜷了起来，逐渐握紧。
　　“你就像个孩子德拉科，总是喜欢逃，这么大了也一样。”
　　“我可不想听你奚落我纳西莎。”
　　“你该离开我了，虽然，我舍不得。”
　　德拉科看着纳西莎，他的母亲曾经对自己说，想让自己去完成属于德拉科·马尔福的人生。他原以为自己抓住的一些东西，它们很长久的陪伴自己。而事实是，人在成长中总是不断在遗失，只有要在伤痕累累下，才有不得不剥下支离破碎的躯壳，审视自己的内心。
　　沉默中一阵尖锐的响声打断了德拉科的思绪，纳西莎也在此刻化为了乌有。德拉科从外衣的口袋中掏出一枚勋章，这是傲罗分配的通讯设施。顺时针摩擦徽章表面的罗盘，就可以显示消息——
　　“马尔福快到霍格沃兹！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白昼晴天，哈利的声音如惊雷，从头至脚贯穿了德拉科。
　　迷幻剂，能让人陷入昏睡的药物，因其极易摄入过多从而导致使用者陷入不可逆转的昏迷，又称自杀迷药，事魔法部禁令的魔药。
　　根据哈利的消息，刚刚发现考迈克因使用过多的迷幻剂重度昏迷，已确认进入不可逆转状态。
　　“赫敏也在！”
　　今日凌晨，考迈克·麦克拉根连带赫敏·格兰杰，于有求必应屋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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