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

　　下午，白鹭依旧对上午的话题不依不饶。
　　“你父母都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爸就是一般的工薪阶层，我妈40多岁下岗，现在是家庭主妇。”
　　“家庭主妇啊……”白鹭思忖一会，“那她平时都做些什么？”
　　“收拾家啊，买菜啊，做饭啊，我妈很喜欢研究吃的，手艺特别好。”
　　“光做饭不行，女人要遵循三从四德，不知道这些你妈妈做的怎么样？”
　　方佳有点不耐烦，“我妈很贤惠啊。”
　　“你看我吧，每天都用小抹布蹲在地上擦地，早晚各一遍，做饭虽然是后学的，但我先天就有这个天赋，很奇怪，一上手就会了，不用教。”
　　“哦。”方佳应付道，心想，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有没有关于你妈妈的，让你印象深刻的事情？”
　　方佳道：“有啊，我这不写了很多吗？”
　　白鹭瞅了一眼，“还有没有别的？这些都不够具体。”
　　又不具体？方佳觉得非常烦躁，白鹭究竟想要什么？她眉头微皱，“没有了。”
　　“你这样不行，回忆总是回忆不到点子上，看来还要继续闭关，对了，今天晚上开始，每天开两个小时传统文化视频，然后结合自身写一篇观后感。”
　　“好的……”
　　所谓传统文化视频，就是像上次女学班那三个女老师讲课一样，授课人全部讲自己的‘亲身经历’，然后在台上又哭又闹又忏悔又磕头，最后总结，自从学了传统文化，腰不酸腿不痛全身病不药而愈，把这些课程录成视频，就是传统文化讲堂了。
　　白鹭说，这个讲堂是全国巡讲，每年能到本市两次，很多人报名，等下次来，她走走关系，让方佳和她母亲都去听。
　　方佳问：“那……每次都是一样的老师讲？”
　　白鹭点头，“讲师队伍在不断扩大，有重复的。”
　　“那他们每次讲得都是一样的？”
　　“对啊，怎么了？”
　　方佳笑道：“讲了那么多次还能哭成这样，也挺不容易啊！”
　　白鹭白了方佳一眼，颇为不满道：“你要认真看！认真学！”
　　就这样，本来预计三天的训练，硬是被延长到七天，白鹭每天都在问奇怪的问题，每天都说方佳的回忆不够具体。
　　“你有男朋友吗？”白鹭问道。
　　“没有。”
　　“以前呢？”
　　“老师我没谈过恋爱。”
　　“那有没有喜欢的男生？”
　　“也没有。”
　　“有没有追你的？”
　　方佳懒得回答，摇摇头。
　　——“我看你以前上的是**中学，这学校好像不错，你学习很用功？或者是你爸妈管得严？”
　　“没有，我爸妈对我没什么要求，但是从小就让我去好学校，在好学校顺大流就能考上，也不难。”
　　“我看你家教还是很传统的，小时候有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方佳继续摇头，这几天下来，她真的感到厌烦，有些时候都不想回答了。
　　“我给你说说我小时候上学吧……”白鹭又开始自述，讲着讲着又热泪盈眶。
　　方佳冷漠的看着她，这几天，这样的场面太多，这样的问题太多，她已经麻木了，或者说，她对白鹭彻底失望了，一个理想中的心理咨询师变成一个收集别人内心阴影的窃贼，甚至不惜颠倒黑白来创造一段‘不堪的回忆’。方佳感到郁闷，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她已经被戴上了‘不孝’、‘不懂礼貌’、‘不明大义’等等的帽子，她一开始还辩解一下，但是无论怎么讲，白鹭都一意孤行的扣帽子，到最后，方佳认栽了，愿怎么说怎么说吧。
　　白鹭还给方佳起了个训练名，叫‘明理’，意思是说方佳不明事理，应该补补。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