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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双墓
四皇子赵钰获封“抚慰大臣”之名,赵国公命其三日后率领五万兵马前往漠河。
临走前,赵钰又来了文宣王府。
看着身旁的赵康,赵钰有些怅然所思,感叹了一声:“果然如三嫂上回在草地上所说的那样,希望大家的相聚不会太遥远。”
上次的一番话只是孟青阳有感而发,也确实出自真心,她远嫁赵国,所认识的朋友只有那么几个,可没想到距上次相聚的时间还没过去几天,赵钰就要被派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孟青阳苦笑了一声:“皇上为什么要派你去漠河呢,没有其他人选了吗?”
“不是父皇命我去,而是我自愿去的。”赵钰浅浅一笑。
孟青阳不解,也有些隐隐的担忧,“自愿?你为什么要自愿去呢,漠河现在正是两国交战之地,多少人去了都回不来了,人家是躲都躲不及,可你倒好……”
现在的漠河是刀刃相交之地,此次前去的危险性就不用说了,更何况赵卫两国交战,如今的赵国处于下风,就算赵钰本事再大,可他也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去漠河能改变得了当下的局势吗?不会将自己的性命也丢了嘛?
相比孟青阳的担忧,赵钰却显得很释然,“我是赵国的皇子,既然皇上要命人去抚慰军心,皇子总比其他人更能鼓舞军心、也比其他人更适合。”
轻轻笑了几声,他看向赵康道:“至于是否能回来,我相信一定会的,就算为了三哥……我也要回来。”
因为赵钰知道,赵康将来需要自己。
孟青阳莞尔一笑,虽然笑中有担忧,可更多的却是敬佩,此刻,眼前的人好像比她第一次见到时又多了几分成熟。
皇上需要抚慰大臣去鼓舞军心,皇子的确再适合不过,可赵钰是皇子,赵邑和赵然也是皇子,他们只怕想都没有想过这件事,若是知道了怕也是躲都躲不及。
所有的担忧都化作一个笑容,孟青阳拍拍他的肩膀,“好好保重自己,回来后三嫂还请你吃饭。”
赵康似乎也感受到了赵钰即的将离开,两人说话间,他一直都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赵钰也回了一个笑容,郑重地朝她点点头,“我想和三哥出去走走,可以吗?”
孟青阳点了下头。
赵钰带着赵康越走越急,也越走越偏僻。方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才不过一瞬,太阳已躲到了几片乌云中间,天空忽地就变得阴沉了几分。时隐时现的日光穿过密密层层的林木,打到枝条花叶上,微风吹动,越显斑驳。两人的脚步一前一后,地上偶尔发出枝条被折断的“吱呀”声,更添寂静。
穿过密密的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呈现在面前的竟是一块不大不小、花木繁生的平地。此处竟像是被人精心打理过一般,与方才经过的野外丛林相比就好似两个天地。错落有致的灌木、肆意充鼻的花香,犹如杂乱树林中的秘密花园。
此时天空又明亮起来,日光也失去了所有的遮挡,直直地打落下来,洒在每寸花叶上,洒在花间的两座墓碑上。
他们走到墓碑前的一株杏花树下。
赵钰指着左侧的那块墓碑,“三哥,不久前,我终于找到这里了……我知道你想来。”
杏花树下两座紧挨着的墓碑很是刺眼。左边的墓碑上赫然刻着两行红字:杏花铺满江,红颜不祸水。除了这两行字外,其他都一无所知,也没有墓主人的生辰祭日以及名号。
而紧挨着它的那座墓碑则更为怪异,碑面上未刻一字,多年的风雨飘打,已使之成为一块痕迹斑斑的无字碑。
飘落的杏花铺满了两座墓碑的周身,有种别样的美丽,丝毫不见悲戚之感,仿佛是墓主人最好的归宿。
墓前的赵康面容有些异常,平日里呆呆傻傻的神情也少了几分。
也不管他听懂了没有,赵钰继续轻声说道:“是不是很奇怪?这儿竟然就挨着三哥的王府,第一次找到这里时,我也很奇怪,这座林子隔得这么近,可我们却都不知道林子里还有这么个地方……”
他笑了笑,神情有些恍惚,“可后来一细想,也不觉得奇怪了,娘娘生前就喜欢宫外的天地,不喜皇宫的建筑,我还记得她曾说过皇家的建造都死气沉沉的,让人烦心得很……也难怪后来父皇要将三哥的府邸建在这里,建在临安城这么偏远的角落,他是想让三哥陪着娘娘,又或者……是想让娘娘陪着你……”
赵钰跪下来朝左边的墓碑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对着墓碑说道:“娘娘,钰儿带着三哥来看您来了,小时候您对钰儿的好,钰儿从来都没有忘记,钰儿带三哥来晚了。虽然三哥现在……可是您放心,我相信三哥心里一定还记得娘娘……”
他站起身,背对着赵康兀自说道:“三哥,七年前你对我说过的话,我一直不曾忘记,无论你还记不记得,我都会帮你完成你之前的心愿。现在我们已经找到娘娘了,至于娘娘的死……我不会放弃调查……”
赵康有些无措,眼睛也有些红了,他忽地蹲在了墓碑前,嘴里开始不停地低声念叨着“母后……母后”。
赵钰忽地扳过他的身子,脸上露出溢于言表的激动,大声喊道:“三哥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你记得娘娘是不是?你还记得娘娘是不是?……”
他激动地一把抱住赵康,有些语无伦次,“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见到娘娘,你一定会想起什么的!小的时候,娘娘那么疼你宠你,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记得了……或者说不定……说不定过段时间,太医就可以把你治好了,你又能像以前那样聪明了,你又能教我读书练武了……”
“母后,母后……康儿要母后……陪康儿踢蹴鞠。”
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赵钰缓缓松开了手,眼里闪过丝丝绝望,一个踉跄便跌坐在了地上。
一脸的绝望与不置信,他支支吾吾地说道:“你你是……在叫那个……女人,三哥你怎么能当着娘娘的面……叫她作母后?”
赵康揪住他的衣服,轻声祈求道:“小钰,小钰,你带康儿进宫见母后……康儿已经很久没见到母后了。”
“三哥!你醒醒!你醒醒好不好!你不能叫那个女人作母后!你怎么能只记得那个女人!”赵钰重重地捶着地面,指向墓碑的手发着颤,“她……她才是你的母后啊,她才是生你养你的人,那个女人什么都不配!你现在这副样子……要我如何对得起娘娘……又如何对得起三哥你?”
泪水突然就从眼角涌了出来,赵钰有些崩溃地放声大哭,随即又夸张地大笑出声,“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自己的母后会是那样一个人……又为什么让我知道,可最可恨的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好恨我自己,三哥……这六年来,我真的活的好累,好累……”
哭累了、笑累了,赵钰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身子一软,向后一倒躺在了墓碑前。他将紧紧脸贴在碑石上,嘴里喃喃道:“对不起……娘娘对不起,钰儿对不起您……对不起三哥……”
赵康的眼泪也默默地从眼角流出,他不停地低声说道:“小钰不要哭,小钰不要哭,康儿不找母后了,康儿再也不进宫找母后了,是康儿错了……”
错?何错之有?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又有什么错呢?自始至终,他都是受害者。赵钰暗自苦笑,三哥对自己如此好,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或许只能用一辈子去偿还了……
擦干了眼泪,赵钰直起身子,勉强地朝赵康挤出一个笑容,“我们回去吧,三哥。”
赵康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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