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

　　人总是活在未来的记忆之中，有的人浑浑噩噩不知如何度日，有的人却是用力的活着，用心的记着，不给未来的自己说遗憾，说后悔。
　　就如张学友的《吻别》中说过，前尘往事成云烟，消散在彼此眼前。往事如烟，却时刻漂浮在杜悯情的心间，想着曾经发生过的那些开心，那些酸涩，那些悲伤，如今细细想来，也只是一份沉甸甸的幸福而已。只是如今这份幸福却沉浸在了对薛离的焦虑之中。
　　只是如今的杜悯情什么都没有了，她凭什么去追逐幸福，幸福之后是什么，是一种叫做欲哭无泪的酸涩吗？她不敢，也不能。
　　薛离走进了杜悯情的小店，身后跟着的是神色黯然的张自谦。薛离已经说服了张自谦的放手，现在只要打动杜悯情就可以了。张自谦看着薛离的背影又看了看杜悯情安详的模样，他的眼泪就那么不自觉的流了出来，说好了不哭，说好了要祝福，说好了会帮着薛离去打动杜悯情，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往自己的内心去插刀，可张自谦无悔，尽管心疼，尽管流泪。
　　只要杜悯情是幸福的，那就一切都值得，就算张自谦再苦涩，再难过，他也会在所不惜的，因为这就是张自谦对杜悯情的爱。
　　店里的张小言看着薛离看着满眼泪光的哥哥张自谦，她似乎有点弄不明白了，怎么好端端的变成了这样，尤其是自己的哥哥，从前阳光的哥哥已经不见了，出现在面前的只是一个黯然神伤的哥哥，连自己都被他的眼泪打动了，连自己都有种想哭的冲动。
　　杜悯情焦虑的坐在轮椅上，她很是担心薛离的安危，可是又不能出口询问，更是不能让张小言带她去看薛离，这一切她都只能放在心里，一个人独自承受，一个人独自在那边惴惴不安，可放在心里却让她更加显的焦虑不安。
　　似乎感觉到了杜悯情的焦虑不安，薛离更是明白了杜悯情为什么焦虑不安，他笑了，他的笑虽然苦涩，但还是有一些小开心，毕竟杜悯情并不如她表现的那样，至少她还会为自己担心，这就足够了。
　　薛离伸出手，抚摸着杜悯情的秀发，笑道：“还说不爱我，现在还不是为我而担心吗？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着我，就像我爱你这般。”
　　杜悯情拍开了薛离的手，感觉到了薛离的恢复她不再那么惴惴不安，她的内心不由的松了一口气，但她还是面无表情的说道：“为你担心，只是一个朋友该做的事情而已，你想太多了。”
　　薛离的笑容变成了苦笑，原来爱了这么久，找了这么久，居然最后只是她口中的一句朋友。薛离不由的恼火了起来，他紧紧抓着杜悯情的手吼道：“够了，我不想在这样下去了。你明明爱着我，我也爱着你。难道你非要这样折磨我们，你才开心吗？”
　　听着薛离的大吼，张小言不由的生气道：“悯情姐姐都这样了，你还对她吼什么吼，哥哥还愣着干嘛，把他赶出去。”张小言曾经对于薛离有过好感，现在看着薛离居然这么对待自己的悯情姐姐，那些好感也随之消散了。
　　张自谦流着眼泪，摇了摇头，自己妹妹的话，他并没有照做。他要的只是杜悯情的表态而已，如果杜悯情答应薛离，跟着他离开。那么就算自己抵死相留，也留不住她想要离开的心。如果杜悯情是铁定了心偏安一隅，那自己就算拼命也会保护着她。
　　只是，杜悯情她还在犹豫，她的内心似乎摇摆不定。
　　杜悯情的眼泪夺眶而出，似乎有数不尽的哀怨，在这一刻爆发而出。薛离的心被打乱了，他将杜悯情搂在怀里，低声安慰道：“对不起，我该死，把你吓到了吧！别哭了，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杜悯情的泪就那么滴在薛离的胸膛，似乎穿进了薛离的心上。
　　杜悯情摇了摇头，哽咽着说道：“阿离，我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薛离感受着杜悯情的苦楚，他也哭了起来，流着泪点着头答道：“好，别说一个，十个我也回答你。”杜悯情忍着泪，露出了笑意，她抽噎着说道：“那你要很快的回答我，现在你对我的爱是出于补偿还是什么？”
　　薛离犹豫了，因为他也不明白自己是爱多一点还是补偿多一点。他深深的扪心自问，爱杜悯情，究竟是因为什么。
　　因为薛离的犹豫，杜悯情止住了悲伤，推开了薛离。杜悯情在轮椅上坐直了身体，用手背擦拭着脸庞的泪珠，缓缓的问道：“自谦，你在吗？”
　　张自谦上前一步，尽管他的脸上也都是眼泪，但他还是笑道：“我在的，怎么了，悯情。”
　　“你愿意娶一个瞎子吗？你愿意娶一个不被你家人所接受的瞎子吗？”杜悯情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
　　仅仅几秒的时间，又仿佛漫长了几个世纪般的遥远。
　　张自谦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薛离从他的犹豫中醒了过来，他恶狠狠的看了看张自谦，又转过头，拉着杜悯情的手回答了刚才的问题，他答道：“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最爱你的，现在我因为补偿会更爱你。”
　　杜悯情摇了摇头，忍住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她深呼吸着，尽量平静着自己的情绪，她缓缓的，用不带哭腔的声音对薛离说道：“如果你不曾犹豫，我要的只是简单的三个字而已，可是你却没有给我。现在，注定我们真的缘分已尽了。我也不需要你的补偿，更不需要薛家的一切，你走吧！现在的你，对我的补偿已经多过了爱我。自谦会好好照顾我的。”
　　顺应着杜悯情的话，张自谦上前牵住了杜悯情的手，看着薛离说道：“薛离，我答应过你，我会放手。但现在我不得不重复你对我说的话，既然悯情已经选择了我，那你只有放手。”
　　薛离看着张自谦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不由的火道：“你添什么乱，你不知道悯情讲的全是气话吗？悯情跟我的一切，别人不知道，你难道不知道吗？”
　　“是啊！我应该知道，我知道的是，悯情为你放弃了一切。薛家也放弃了她，她在独自忍受着命运对她的折磨、摧残的时候，你，堂堂薛家少爷做了什么。是我，是我在陪伴着她，是我在劝解着她不要轻生。你又做过什么，你凭借的只是当初悯情选择了你，而不是我。你让我放手，我就放手，因为我知道在悯情的心里，她是真的很爱很爱你。我的放手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悯情。你懂吗？”张自谦的愤愤而语，倾诉着他对薛离的不满。
　　薛离劝张自谦离开杜悯情的时候，尽管他的内心有诸多不舍，可因为杜悯情的念念不忘，他选择伤害自己来成全他们。因为张自谦知道，杜悯情爱的永远是薛离，为了不让杜悯情遗憾终生，他选择止步，选择放弃。
　　张自谦的放弃不是因为薛离，不是因为薛离对他说的那些。他的放弃只是不想在看到杜悯情的流泪，不想再看到她的强颜欢笑。所以他宁愿自己悲伤，宁愿自己难过。
　　只是如今，杜悯情选择了他，即使他知道这份选择里面包含着太多的水分，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因杜悯情的一句，你可愿意，他当然愿意了，为了杜悯情，他可以奋不顾身，可以不顾一切。
　　杜悯情听着张自谦所说的一切，眼泪就那么流了下来，正如她的悲伤，她的无奈，总是消散不尽。她流着泪，摇晃着张自谦的手臂，呢喃着说道：“自谦，不要说下去了。”
　　张自谦无奈的看着杜悯情，看着她流泪的模样，他的心有点疼，有点酸。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张自谦却不能多说些什么，他只能把这些深藏心底。有时他很想大骂杜悯情的傻，杜悯情的自作孽不可活，可每一次他都骂不出口。越是骂不出口，就越是替她悲伤，替她难过。最后，他自己深陷了她的悲伤，无法自拔。
　　这是不是张自谦的自作孽不可活呢？
　　只是因为出于对杜悯情的喜欢，最终弄的泥足深陷，直到最后的无法自拔。或许杜悯情就是他张自谦的心魔，而薛离却是杜悯情的心魔。
　　薛离被张自谦的话，深深的坠入了万丈谷底。的确，在杜悯情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去寻找，在杜悯情最艰难的时刻，他更是忘记了她，最过分的是，自己竟然跟苏不求订婚。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薛离先伤害了杜悯情，如今杜悯情只不过是选择了张自谦而已。
　　他有什么恨的立场，他又有什么阻断的理由。
　　既然已经错过，又何须念念不忘。或许正如杜悯情所言，补偿已经多过了爱。这样的爱能值几分，这样的爱还能值得她的回首相望吗？
　　往事既如烟，又何苦把那些消散的，已经不存在的东西而强留下来呢？既然已经错过，既然已经无法回头，就算你再努力也不可能找的回来了。
　　就算薛离现在不能忘怀，一年后，他还是会对杜悯情念念不忘，两年后，这份情，这段故事依旧会长存于他的心间。当薛离的孩子上学后，他的心是否还会念着杜悯情。或许，还是会有那么一点吧！
　　但那一点不会是很多，只是有一个念头而已。只是那样会是最后的结局，那样的结局是薛离所想要的吗？他真的可以就这么随随便便说放手，言放弃吗？
　　不可能，如果这样，就不是他薛离。他不允许他的世界会有这样的悲伤，更不允许自己所爱的，和深爱自己的杜悯情会有那样的结局。
　　他要的是相濡以沫，不是那种令人断肠的相忘于江湖。
　　这一刻，薛离总算摆正了自己的心态。爱可以等于补偿，补偿或许等于不了爱。薛离上前，透露出一股绝不放手的气息，他注视着张自谦，平静而又缓缓的说道：“我绝不可能放手，我的爱，毋庸置疑。其实你自己也明白，悯情刚刚说的只是想要我走而已。我走了，就算你会娶她，你以为她会嫁给你吗？退一万步讲，就算她为了彻底的摆脱我，嫁给了你，你的家庭，你的爸妈会接受她吗？那时你对她的爱只是一种负担而已，迟早有一天会压垮她的。”
　　就算薛离说的是事实，张自谦也不可能去动摇。他无法阻止薛离对杜悯情的爱，也无法阻止杜悯情对薛离的爱，但他唯一可以阻止的就是不让薛离伤害杜悯情。
　　张自谦看着薛离平静而又淡然的说道：“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对的，我爸妈是不怎么待见她，但我爸妈总好过你的母亲吧！当初悯情把眼睛给你，你母亲还是要让她离开。悯情因为失去了双眼，不愿苟活于世，她选择了跳楼，在那么高的楼层往下跳。没有就此死去是她的幸运，你的母亲呢？没有过多的安慰，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而已。”
　　薛离淡然一笑，回答道：“关于家庭阻力，你没办法跟我比。悯情，我为你放弃了一切，只是因为你。”
　　多么沉重的语气，张自谦愕然，张小言沉默，只有杜悯情最为轻松，仿佛薛离说的，与她无关而已。薛离拉住杜悯情的手，在她的耳边轻言轻声语：“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你。要是连你也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
　　杜悯情不由的笑道：“那就凉拌呗！你迟早都会回去的，我求你，你就放开我吧！你的家世不容许我这样的存在，你又何苦再继续折磨我呢！”说道最后，已然哭腔。
　　可薛离却开心的笑了起来，原来弄到最后，不过是因为杜悯情忌惮他的身世而已。
　　薛离拉紧了杜悯情的手笑道：“原来你不是不爱我，不是刻意的要离开我，只是因为我的家庭啊！”
　　杜悯情此时也放开了一切，淡笑道：“对，我承认我爱你，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你的家庭永远都是我们之间的阻力，任凭我们怎么努力，怎么反抗都不会有结果的，我不想去做徒劳无功的事情。我们之间唯一的隔阂就是，身份之差。”杜悯情终于把自己的内心表露了出来，在这一刻，她的阴霾总算一扫而空。
　　身份之差，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从杜悯情的嘴边流露而出。这四个字包含的却是对爱的无奈，对爱的无望。身份之差，两个人的距离，也就相隔了一辈子的距离，那么遥远。就算可以触手可及，那也只是看的到摸不到而已。
　　只是，两个人真的就如天壤之别那么遥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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