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暮雪续——最后一只童话

　　下课后我和悦莹一刻不停地溜出了教室，跟做贼似地防范着被Christopher或陈瀚宇逮住，等到终于出了校门，上了等在校门对面的迈巴赫，这才长出了一口气。Mark被我们鬼鬼祟祟的样子搞得摸不着头脑，不时通过后视镜里疑惑地看我们一眼。
　　想让陈瀚宇替我在莫绍谦面前保密是没指望的，我不由得在心里发着愁，他那个人醋坛子被打翻的时候就是他最禽兽的时候，吃亏的自然是我。可天地良心这回真的不关我的事儿啊，要怪也只能怪那什么莫名其妙的“东方女子的神秘感”，我算是知道什么叫躺着也中枪了。
　　进门就看到莫绍谦一副很闲的样子坐在沙发里，很悠哉地伸着长腿，看我们进来了只是扫了我们一眼也没说话，我心想：姓陈的你嘴巴没这么快吧……
　　悦莹好像也被他阴恻恻的样子唬住了，罕见地没吱声，和我并排站在那里像两个排队等着挨训的小学生。
　　客厅里这气氛实在太诡异了，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童童呢？”
　　他朝楼上扬了扬下巴，说：“在他房间里，刚睡着。”
　　接着他又仿佛对着空气说：“陈太太，你老公让我转告你，他在家等你回去吃饭。”
　　悦莹这个见风使舵的女人，一听这话简直如获大赦，赶紧笑嘻嘻地说：“好的好的，谢谢，我这就回去，明天再来看童童，再见。”我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很欢快地溜了。
　　我心说完了，既然让他传话，那肯定已经汇报过我今天的“被告白事件”了。我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跟他讲道理，我又没做错什么事，他要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给收拾了那多冤枉。
　　想象中的暴风雨并没有到来，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问：“上了一天课了，累不累？”
　　我乖巧地说：“还好。”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摸摸我的脑袋说：“去洗把脸吃饭吧。”然后就越过我向餐厅走去，我的鼻尖蹭到了他的肩膀，很熟悉的味道，我忍不住又使劲嗅了嗅。
　　我先上楼去看童童，他睡得很香，嘴角还挂着一点亮晶晶的口水。我拿手帕轻轻地给他擦口水，他哼唧了一声，没醒。莫绍谦老说童童和他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看样子童童长大后肯定也是美男子一枚。我亲了亲他粉嫩的小脸，就轻手轻脚地从婴儿房里出来下楼进了餐厅。
　　吃饭的时候也很正常，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他跟我说说童童的事，他通常不怎么跟我提他工作上的事，我就跟他讲讲学校的事，不过我当然不敢主动跟他讲今天“被表白事件”，我还摸不准他会有什么反应，他越是这么若无其事我心里就越是毛毛的。
　　吃过饭了，也喂过童童了，把儿子交给他爸。我走进卧室，站在衣帽间前准备拿浴袍去洗澡，还在心里琢磨着他的心思，他忽然出现在我身后，伸出手搂住我的腰，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问：“杵在这儿干嘛呢？”
　　他的手一放在我的腰上我就觉得全身发软，我努力地不让自己坐到地上去，微靠着他，老老实实地说：“我拿浴袍，去洗澡。”下一秒我就觉得身子一轻，他已经把我打横抱起来了，我完全是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有点紧张地看着他，他相当平静地说：“正好我也要洗，一起吧。”我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问他：“童童呢？”他边往浴室走边说：“我让丁管家陪着他了。”眼看已经进了浴室，我还在做垂死挣扎，“我还没拿浴袍。”他背对着门用脚把门给踹上了，说：“用不着。”
　　我还是不出所料地被他给收拾得一干二净，本来我打了半天跟他讲道理的腹稿，结果一句都没用上，他压根就没给我开口的机会。
　　后来他把我从浴室抱出来，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头一挨到枕头就快睡着了。他倒也没再纠缠我，还拿来吹风机给我吹湿搭搭的头发，还是那种嗡嗡的声音，风是暖暖的，他的手偶尔碰到我的脸，也是暖暖的。我觉得很安心，我想我可以就这样一直睡下去，睡在这样嗡嗡的声音里，睡在这样的暖风里，睡在他的温柔里，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觉得没什么好怕的，因为他在这里。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到他在我旁边躺下了，我侧身舒舒服服地抱着他的腰，像无尾熊抱着大树，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他的味道，我爱极了的味道。
　　他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头顶，一只手抱着我，一只手由上而下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已经干了，很顺滑，摸着应该很舒服，他这个这个动作维持了很久。
　　他突然开腔了：“喜欢情诗吗？”
　　我睡意消失了一大半，赶紧表决心：“不喜欢！”
　　他微不可闻地笑了笑，又问：“喜欢玫瑰吗？”
　　我想了想，说：“我只喜欢那一朵开在天上的玫瑰。”
　　我答应他的求婚的那一天，他又带我去了海边，黄昏的时候，他在厨房做饭，我想给他打下手被他赶出来了，我就像之前那一次一样把桌子椅子搬到露台上布置好，不过这一次我总算多了个心眼，没撞到门上。
　　他的手艺还是那么好，我吃得都有些撑着了，洗碗的时候他进来了，从我身后抱住我，我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液的清香，我脑中一直闪现着那次在海边的一幕幕，依然是晚霞满天的时候，淡金色的光线从落地窗透进来，这一次我轻轻甩掉手上的水珠，转过身，搂住他的脖子，我的手指触到他颈后的皮肤，一定很凉，但是他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我的眼睛。
　　我微微扬起头，温柔地吻住了他。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天黑的时候我们拉着手在沙滩上散步。我们从前的接触不包括牵手，顶多有时候出去吃饭时他装模作样地曲起胳膊我装模作样地挽着，牵手是一次也没有过，我们的关系并不适用这个简单温馨的接触。但是这一次却很自然，虽然是夏天，但是他的手却很干爽，手指修长，食指上有点茧，应该是握笔磨出来的。
　　我们在沙滩上漫无目的地朝前走，有海风扬起我的长发，发香被海风的味道淹没了，海浪温柔地舔舐着沙滩，偶尔会有海水溅到我们的脚上，麻酥酥的感觉很舒服。
　　不知走了多久，他忽然停下了，把我拉进他的怀里抱住了，在我耳边说：“我有礼物送给你。”我想抬头看他，却听见有什么东西呼啸而出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轰鸣，但是也并不会太吵。
　　世界一下子亮了起来，我睁大眼睛看着夜空，在漫天繁星里，一朵巨大的玫瑰在天上盛放，响声已经消失了，那一刻世界仿佛是是静止的，海风的声音低沉而舒缓，只有那样绚烂夺目的红无声地延伸开来，玫瑰的花瓣慢慢舒展，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我很用力很用力地仰着头，才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终于繁华散尽，最后一抹亮丽的红色也消失了，可是那样绚烂的玫瑰就像是盛开在了我的心里，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抬头的瞬间，满世界的流光溢彩，像是世上最盛大的幸福，在我们的头顶绽放。
　　我只喜欢那一朵开在天上的玫瑰。
　　他对我的回答非常满意。
　　直接后果就是第二天早上我愣是爬不起来，终于还是迟到了，被悦莹笑话了大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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