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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
云木的声音冷了起来：“消失吧，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铜大元望了他一眼，缩了脖子吐了吐舌头，一声不响地走到窗前。他把手指放在唇边吹了声口哨，高亢的哨声招来了好几个他的乞丐兄弟，楼下嘈杂一片，铜大元回到桌边，把剩余的酒菜全都扔给了他们，然后一跃身从窗口跳了下去。就这样短短几分钟，铜大元和桌上的酒菜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渐渐地，楼下的嘈杂声远去，屋里安静下来，只听到我断断续续的抽泣。
“够了，小金，”云木捧起了我的脸，“你要再哭个不停，我可要吻你了。”
我一愣，只见他微蹙着眉头，嘴角一边上扬着，带着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表情，但是他的眼里却泛着水光，是如此的……悲伤？是我看错了么？我睁大眼睛想要看个仔细，云木已阖上了眼，头一低，温软的双唇印在了我的脸颊上。他轻轻地挪动着双唇，一点一点吻去我脸颊上的泪水，我没有推开他，因为他的动作是那么郑重，像是在用心吻去我心中的悲伤。
心在这一刻涌上一些暖意，我不由浅浅地拥抱住他：“谢谢你。”
云木的身子一颤，瞬间松开了手，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我。
他的反应让我有些无措，我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我，双眼依旧瞪得大大的，眼神却有那么点空洞，仿佛思绪飘离到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你，怎么了？”我又一次问道。
他终于回过了神：“噢，没什么，我以为你会赏我个耳光，没想到你会说谢谢。”
我狐疑地端详着他：“不对吧？你刚才明明走神了。”
云木的神色已恢复如常，他眨了眨眼，笑得诡异：“想知道？”
看他那样的笑容，我就知道他接着要说的必是那两个字——给钱。我忙对他摆手：“你不想说就别说，我可没钱，也不想听你胡说。”
云木怔了一怔，噗嗤笑出声来：“哎呀，被小金看穿了啊，小金真是越来越了解我了，二爷可真高兴，来，让二爷亲一下吧！”
现在的他已然是那个在寻芳园中轻佻地吃着姑娘嘴上胭脂的公子哥了。
啪！房间里响起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虽然只是轻轻的一记耳光，可代价却是极大的。从酒肆出来后，我们雇了辆马车开始前往桃源乡，路上小心眼的云木卯足了劲地使唤我，但凡我能为他做的，他一个手指头都不动，只吧嗒吧嗒甩动嘴皮子。
“小金我渴了，你拿水来。”
“小金我腿坐麻了，你给我捶捶腿。”
“小金我无聊了，你唱个小曲儿来听听。”
小金这个小金那个，才不过一个下午，一听到小金这两个字就叫我产生了生理性厌恶。我咬牙切齿地忍耐着，谁叫我不但身无分文还有求于他呢！
这天太阳下山时我们到了另一个小镇，云木找了当地一家最好的客栈、最好的客房落了脚，那是个套间，里间是主人房，外间则是随从房。
晚上我伺候着云木洗漱更衣，又哄他睡觉，终于他睡着了，我腰酸背痛地回到随从房，我以为我终于能睡个安生觉了，结果睡到半夜一个转身撞到了一个异物，把我生生给吓醒了，醒来一看，床头边点了一盏小灯，身旁蜷缩着一个人，多么熟悉的场景啊，不正和前一日晚上一模一样么！云木这家伙连睡觉都不让我安生！白天积累的怨气如干柴遇到烈火般，腾地烧了起来。
他还是睡得像只死猪，我也懒得叫醒他，直接拽了他的衣领就把他往床下拖，不过这死猪还真沉，我拖了半天他都没动一下。
“娘……”云木突然发出了一声梦呓。
我的动作霎时停了下来，在寂静无声的夜里，这一声几不可闻的梦呓如同一把鼓槌重重地敲在我的耳膜上，清晰地传进了我的心里，胸口那团熊熊燃烧的怨气一下子消散了。我望向他的脸，一豆灯火下，云木闭着双眼，脸上凝着一团浓重的阴影，不知怎地我想到了白天时他那双泛着水光的眼，无论当时还是现在，让我感受到的都是……悲伤，真真切切的悲伤。
“娘……不哭……”云木又发出了一声呢喃，他的眼角一闪，有什么划过他的鼻梁，在他脸颊下的床垫上画出了一朵深色的花，花朵无声地徐徐绽开，与他脸上那团浓重的阴影融作了一团。
我叹了一口气，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如果说白天哭着喊妈妈的人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那么在深夜里哭着喊妈妈的人一定是个受过伤的孩子。我伸手揉揉了他毛茸茸的短发，他缩了缩脖子，把身子蜷得更紧了些，宛如一只寒冷冬夜里的小猫。
我从主人房里抱来一张被子，给他盖好掖好，重新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在我再次睡着前，我一直想着他以前对我说过的悲惨往事也许是真的吧。
这一夜之后，我对他和颜悦色了些，不再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不耐脸孔，云木虽有些诧异，但并没有问什么，还是和之前一样使劲地使唤我。我开始觉得他并非是因为记恨那一记耳光，而是他本来的生活就是如此，使唤人已经完全是他的习惯，只不过现在所有仆人的活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罢了，这又让我觉得他那些往事不是真的，可一到深夜他又必是点上一盏小灯和我挤在一处，我思来想去终于想明白了一点——云木是个让我琢磨不透的人。
赶了几天陆路之后，我们坐上了一条船。这是一条如柳叶般狭长的小船，船虽小却很精致。船首部分做成了与船沿齐平的小柜子，柜门上镶着银色的小拉环。中部是客席，支有敞向两头的船篷，把船篷拉起来就能遮风挡雨，像敞篷车的车篷一样方便，舱内还铺有坐躺皆很舒适的软席，席上摆放着一些厚实的靠枕。船尾部分与客席一板相隔，船夫正站在船尾慢慢地摇着橹，小船平稳地在河流中缓缓前行。
一路行去，两岸山峦连绵，山上一片片各种不同的红黄绿交错着，色彩斑斓到地让人惊艳，河流在山谷的环抱下时而宽广时而狭窄，行到水深处，一眼望去便是饱满的蓝，行到稍浅处，那水的颜色便介于蓝与绿之间了，若是河边水草丰盛些，水色又全绿了，但若只看眼皮子底下的水色却是透明的，甚至能看到匍匐在水底顺着水流舞动的水草。
我惬意地趴在船沿上，眯缝着眼望着那恍若沁润着仙气的灵动山水，呼吸着带有树木清香的湿润空气，伸出手，凉凉的河水便温柔地从指缝中流淌而过。神仙居住的地方也不过如此吧？
“小金。”云木唤我，我头一疼，从飘飘然中跌回红尘。回头看他，他已经脱去了鞋袜，背靠着船沿，双臂垫在脑后，长腿搁在另一边的船沿上，舒舒服服地横躺着。
“把柜子里的长笛拿来。”他吩咐道。
我来到船首，拉着小银环打开柜门，一瞧，里面东西还真不少，光是乐器就有好几样。我取了长笛交给他。他拿起长笛凑到唇边，试吹了两个音之后，悠扬的笛声便飘了出来。
他的右手受了伤，只能靠左手来控制音调，因此这曲子的曲调很单一，尽管如此这曲子仍被他吹得荡气回肠，简单的旋律与绚烂的山水竟是颇为契合。我歪着头看着他，如果这里真居住着神仙，那么便该是他这般的人吧。
转过一个河弯，笛声停了下来，云木双眼望向前方，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的河面有一艘画舫正向我们驶来。
“二爷！二爷！”一个尖细的声音从画舫传来，隔得老远都能听见。
云木放下笛子，冲我招手：“小金坐到我身边来。”
我正在他身边坐定，云木抬手拔掉了我头顶发髻上的簪子，长发披落肩头，腰间一紧，整个人被他拥紧在怀里。
“配合一下。”他在我耳边低语，缓缓的呼吸吹拂着我的脸腮。
“配合什么？”我一头雾水，不知他这是要唱哪一出。
云木没有回答我，只看着那艘逐渐靠近的画舫，唇角扬了起来，那是他脸上最常见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不一会儿，画舫已停在近旁，这艘画舫比我们的小船大上好多，船身十分豪华，整个儿就像座华美的木屋，船尾还有几个年轻貌美的船娘在嬉戏玩耍。
“二爷！二爷！”尖细的声音再度响起。说话之人是个清秀少年，他光着膀子坐在船首甲板上，裤腿高卷着，白花花的两条细腿浸在水里，他边向云木挥手，边又回头往屋里喊：“大人，真是二爷呢！我就说嘛，这世上谁能吹出那样好听的曲子呀！”
木屋窗前垂挂着金色的纱帘，一只戴满了五颜六色戒指的手将纱帘挑起，探出一张比少年的腿还要白的脸来，细长的眉眼，眼角匀着桃色的胭脂，这不是四海城城主么？我忙低下头，虽说那天园子里时他的心他的眼都在苏合身上，未必注意到我，可我不敢冒这个险，万一被他认出来可是大大的不妙。
“呵呵，真是云木呢，你怎么在这里？”城主问道，那带着鼻音的声音依旧让人觉得腻味。
云木笑道：“瞧您说的！解决了银大元，还不准我带着漂亮姑娘到处玩玩？倒是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虽说两人是兄弟，云木却喊他哥为大人，还一口一个您，真是怪异。
“因为我听说那位大人最近也往这边来了，实在很想再见他一面呢，呵呵呵呵！”城主愉快地笑了起来，笑出了我一身的鸡皮疙瘩。
“您说的可是冢宰大人？”云木甚为吃惊地道，“我怎么听说他去西川别院找您了呢？”
城主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咕噜一声响，像是打了个嗝，我悄悄抬眼瞄了他一眼，只见他面带想入非非的笑仰望着天，好一会儿才听见他激动到微颤的声音：“云木你说那位大人找我？这是真的吗？”
云木的手指轻抚着我的脸，漫不经心地道：“当然，好像是想跟您说什么事，我看您还是快回西川去吧，不然可要错过了。”
“没错没错，呵呵，我这就走，云木你要和我一起走么？”
“哈哈，我可还没玩够呢，对吧，小金？”云木在我腰间捏了一把，我很配合地发出一声嘤咛，那声音听着连我自己都脸红心跳。
小金两字一出口，我顿觉有四道视线盯上了我，我不由把头垂得更低了。
“我没听错吧？”少年尖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和之前铜大元初听到小金这个名时一样的诧异，“这个女人对二爷来说有那么重要？竟然是金字辈的？”
“当然，二爷我可是很喜欢她的哦！”云木伸手解开了我的腰带，一边亲吻着我的脸，一边探手往我衣内摸去。
我捉住他的手，顺势把脸藏进了他的怀里，娇羞地道：“二爷，有旁人在呢。”
“二爷我可是急不可待地想疼爱你呢！”云木在我鼻梁上轻轻一刮，抱着我的腰身一转，我已被他压在身下，云木一边拉起船篷，一边对城主道：“大人请恕我不送您了。”
“呵呵，云木你还真是猴急，”城主笑得暧昧，“生财，传令下去，我们回西川去。”
“是。”少年应声。
一阵水声哗哗作响，画坊慢慢离开了我们的船，我正欲松一口气，听见城主喊道：“云木！听说绿宝在前面的桃源乡，记得带回来！”
“知道啦！”云木扯了一嗓子。
“绿宝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我家的龙。”
“龙？”我的心一动，“可是被偷走的那条？”
“就是这条，不然还有哪条呢？”云木的额头抵在了我额头，低声软语，“小金啊，现在这个状况你还有心思想其他的？”
我这才觉察到云木的手早已穿过我的亵衣，游移在我的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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