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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日子以一种近乎停滞的、被精心调节过的节奏流淌。顾青的世界收缩到极致的简单:陆深,以及由陆深定义的、环绕着他的方寸天地。预处理中心的工作变成了真正的“康复训练”——单调,重复,毫无挑战性,唯一的作用似乎是消耗他多余的精力,并让他在陆深的视线范围内,持续展示着被驯服后的温顺。
他变得越来越“像”一个Omega,一个被深度标记后全然依赖Alpha的Omega。他的动作变得迟缓而柔软,眼神大多数时候是蒙着一层水光的温顺茫然,只在触及陆深时,才会凝聚起专注的、近乎虔诚的依赖。信息素里那些属于“夜鸮”的、冰冷的、尖锐的部分,似乎真的被陆深日复一日的标记和安抚彻底磨平了,只剩下纯粹的、甜软的、带着依恋气息的铃兰芬芳,与陆深冷冽的雪松味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陆深对他的“照料”达到了某种极致。饮食、睡眠、活动、甚至情绪的起伏,都被纳入一套精密的“养护程序”。陆深像一个最顶级的钟表匠,耐心而执着地调校着他这只脆弱的人偶,拧紧每一根松动的发条,拭去每一粒可能影响走时的微尘。而顾青,则渐渐放弃了所有拧动的企图,任由自己在这套程序中规律地摆动,发出合乎期望的、温顺的滴答声。
他开始主动索取。会在陆深阅读时,悄无声息地蹭过去,将头枕在他的腿上,像只渴求抚摸的猫;会在陆深因为公务而眉心微蹙时,伸出指尖,轻轻去抚平那并不存在的纹路,换来陆深一个深沉的注视和落在他唇上的吻;会在夜晚,自动自发地蜷进陆深怀里,将自己后颈最脆弱的腺体完全袒露,任由陆深的犬齿反复临幸,在那熟悉的、混合着疼痛与极致归属感的浪潮中沉浮,发出细小而满足的呜咽。
他甚至开始有了“喜好”——陆深喜欢的,就是他喜欢的。陆深觉得某个角度窗外的景色宜人,他便会在那个角落一坐就是半天;陆深调配的营养剂味道古怪,他会皱着眉头,却一滴不剩地喝完,然后因为陆深一句淡淡的“乖”而微微脸红;陆深偶尔兴起,教他识别一些深潜数据中最基础的、经过无害化处理的模式,他会努力去学,虽然常常显得迟钝,但那份笨拙的认真,似乎取悦了陆深。
一种扭曲的、建立在绝对掌控与全然依赖之上的“恩爱”,在日常中悄然扎根。顾青不再去思考过去,那个被“夜鸮”抛弃的、充满冰冷指令和神经痛楚的过去,仿佛真的成了前尘旧梦。他也无力去构想未来,未来是一片被陆深的气息彻底笼罩的、温暖而安全的浓雾。他所有的感知,所有的存在意义,都锚定在当下,锚定在陆深身上。
这天傍晚,窗外下着模拟的细雨,雨丝顺着巨大的玻璃幕墙蜿蜒滑落,将城市的灯火晕染成一片迷离的光斑。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壁灯,光线柔和地笼罩着相拥的两人。
陆深半靠在宽大的沙发里,顾青侧身蜷在他怀中,头枕着他的肩膀,脸颊贴着他的颈窝,一只手无意识地攥着他胸前家居服的布料。陆深的一只手环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缓慢地梳理着他柔软的黑发。
空气里,雪松与铃兰的气息缠绵交织,温暖,宁静,密不透风。
顾青闭着眼,鼻尖萦绕着陆深身上那令人安心到骨子里的气息。他能感觉到陆深胸腔平缓的起伏,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身体的每一寸似乎都放松下来,沉浸在一种近乎麻醉的舒适感中。那些偶尔还会在深夜惊扰他的、关于破碎代码和冰冷指令的梦魇碎片,此刻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
他忽然动了动,在陆深颈窝里更深处蹭了蹭,像小动物确认气味般深深吸气,然后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浓浓鼻音的喟叹。
“嗯?”陆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询问。
顾青没有立刻回答。他又安静地依偎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恍惚的柔软,仿佛梦呓:
“陆深……”
“嗯。”
“就这样……”顾青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淹没在两人交织的呼吸声和窗外细微的雨声里,“……真好。”
陆深梳理他头发的手指微微一顿。
顾青似乎没有察觉,或者毫不在意。他依旧闭着眼,脸颊依赖地蹭着陆深颈侧的皮肤,感受着那温热的触感和脉搏的跳动,继续用那种梦游般的语调呢喃:
“真想……一直这样下去。”
他的手臂环过陆深的腰,收得更紧了一些,仿佛要将自己完全嵌入对方的身体。
“真想……这个过一辈子。”
这句话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浸满了蜜糖,又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没有试探,没有算计,甚至没有太多明确的情感色彩,只是一种纯粹的、基于当下感受的、近乎本能的渴望表达。渴望这温暖,这安宁,这被全然包裹的安全感,永无止境。
话音落下,客厅里陷入一片寂静。只有雨滴敲打玻璃的细响,和两人交融的、平稳的呼吸。
顾青能感觉到,陆深的身体似乎有瞬间的僵硬,但那僵硬消失得太快,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收紧了,力道大得让他有些微的窒息感,但那窒息感很快被更汹涌的、属于Alpha的、带着绝对占有意味的信息素浪潮所淹没。雪松的气息骤然变得浓烈而沉重,不再只是安抚,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极具压迫性的宣告和吞噬。
陆深低下头,滚烫的唇落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停留了很久。然后,吻顺着他的鼻梁下滑,最终覆上他微微开启的唇。这个吻不像往常那样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或情欲的挑逗,反而异常地……深沉,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力度,仿佛要将他刚才那句轻飘飘的呢喃,连同他整个人,都彻底吸吮进去,烙印在灵魂深处。
顾青温顺地承受着这个吻,没有抗拒,甚至生涩地尝试回应。他的信息素在陆深的侵袭下变得更加甜软、驯服,如同完全敞开花心、任君采撷的铃兰。
良久,陆深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呼吸有些粗重。他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顾青看不懂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情绪。是满意?是动容?还是某种更深邃、更冰冷的算计?
“一辈子……”陆深低声重复,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金属摩擦的质感。他的拇指用力擦过顾青被吻得湿润红肿的唇瓣,目光死死锁住他氤氲着水汽的、似乎全然信赖的眼睛。
“好。”陆深最终只说了这一个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然后,他重新将顾青紧紧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碎。他的下巴搁在顾青的发顶,声音透过胸腔的震动传来,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笃定:
“那就一辈子。”
顾青在他令人窒息的怀抱里,轻轻闭上了眼睛。嘴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淡的、柔顺的弧度。
一辈子。
多么漫长,又多么……让人安心到绝望的词。
窗外,雨还在下。城市的灯火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永恒的光晕,如同一个巨大而美丽的、永不醒来的梦。
而他,似乎真的愿意,永远沉溺在这个由陆深的气息和怀抱构成的、温暖如春的梦境里了。
至少,在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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