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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生警惕
独眼将军达塔纳大喊:“她杀了我们多少人!她一家子都是我们突厥的敌人!她该死!她该死!”
各部落首领纷纷道:
“可汗自会处置!达塔纳!不可僭越!”
“她已经没有威胁了!达塔纳!”
“可汗英明,无须我们动手!”
达塔纳用一只眼睛恨恨瞪向赵环佩,后者跌坐在地,神色惊惶,犹如饱受惊吓的小鹿。
她的确已经不具威胁性,她将枪抡上一圈几乎耗尽了全部力气,她现在的体力连个突厥的普通女子都不如,几乎夜夜都能听到她的惨叫啼哭。
是他被愤怒惊惧冲昏了头,她是可汗的人,轮不到他来动手。
他跪倒在地,向乌拉赞道:“属下鲁莽,望可汗恕罪。”
乌拉赞本来怒不可遏,转眼瞧见赵环佩的狼狈相突然心情大好。他哈哈大笑道,“你何罪之有?本汗就喜欢你的直来直去,兴之所至!起来起来!”随即他又对众人道,“来来来,喝酒喝酒,别因为一个女人扫了兴致!”
众人心照不宣,赵环佩是个女人,却绝不是个普通的女人,否则怎会有人因她冒犯了乌拉赞,而乌拉赞却压下不表,她这样扫了大家的兴,乌拉赞还把她搂在怀里一杯接一杯地灌酒?
她那扑簌而落的泪,是瓢泼而下的雨,洗涤他们的怨,冲刷他们的恨,让他们如旱逢甘霖,酣畅淋漓。他们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高声谈笑,欢乐无比。
于赵环佩而言,马奶酒可谓世上最难喝的东西,味道又冲又膻,被这个满脸狞笑的男人硬灌给她更加重了她的排斥与反胃。
想必是乌拉赞看出她想吐,一把将她推开,她跳起来捂着嘴冲向了树林。
身后响起新一轮的哄笑,笑声令她如芒刺在背。她拔腿飞奔,真想插上翅膀,能飞多远便飞多远。
她扶着树干呕吐,一边吐一边哭,在席间压抑的哭泣在此刻再也压抑不住。
小王爷小解完正欲往回走,突然听到女子在哭,哭声不大却崩溃至极。那不寻常的声音令他起了好奇之心,不由得向她走去,夜黑林暗,待近了才瞧出,那环佩玎珰,珠钗摇曳,却不是夜叉是谁?
他站在不远处望着她,想走却挪不动脚步,脚下像是生了根。
她双肩一抖一抖,哭得压抑而崩溃,她扶着树干呕吐,却显然并未呕出什么,倒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活着就这样好?你为什么不去死?”他不由得脱口而出,待问出口才觉出自己的莽撞,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想收回已来不及了。
赵环佩闻言猛然一僵,她缓缓回头,看到小王爷站在离自己不远处,一双冰冷的眼眸映着远方的火光。这人就像一座冰山,高耸挺立,闲人勿进。
“你也希望我死?那你方才为什么要救我?!”
小王爷道,“我救的不是你。”
赵环佩恍然醒悟,是了,他救的不是她。他救的是达塔纳。若达塔纳越俎代庖将她杀了,肯定逃不掉被乌拉赞处死的厄运。她瞬间又红了眼眶,抬腿就走。
却听他在她身后道:“你就不应该活下来!你是一个传奇!不应该成为笑柄!更不应该沦为军伎!你就应该像话本里那样,活得时候精彩光荣,死的时候轰轰烈烈!壮烈的死去才是追魂夜叉该有的结局!”
天,这是什么鬼神逻辑?赵环佩转过身,吃惊地看着他,她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羽毛,轮得到一个突厥人来替她爱惜?
只听他又道:”堂堂一国将军该气盖山河顶天立地,怎么能转头就变得像茧丝花一样?”
赵环佩道:“我可不就是茧丝花吗?泱国将我连根拔起扔到敌营,我没了根基不像茧丝花一样附在旁人身上我怎么活下去?”
“活着就这样好?对夜叉而言难道不是死了更好?”
赵环佩蹙眉,觉得他的话说的很怪,不像是一个正常的突厥人该有的想法,他该不会有精神病吧?
她看到他身侧的佩刀,再看看四周环境,不由得心生警惕。
她抬手捂脸,泫然欲泣,“小王爷说完了吗?说完我是否可以走了?”
阿史那明旭一怔,“你……你可以走了。”
赵环佩像得了赦令,转头便向宴席快步走去,她本来打算就此离席不再去受那些无耻男人的为难,可这小王爷怪异的紧,实在不敢掉以轻心。更何况突厥人都恨她,夜黑风高,形单影只,怕是杀她的最好时机。
匆匆回到乌拉赞身边,宴席正掀起新一轮的浪潮,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舞姬们裸露的肚皮,妖娆的舞姿分散了男人们的注意力,就连乌拉赞的心思都被吸引了过去。
赵环佩的思绪就像那跃动的篝火上蹿下跳,又像达塔纳跑了调的吹奏分外可笑。
不多时阿史那明旭也回来了,他坐回席间喝酒,神色冰冷目不斜视,他又恢复了那副冷峻的模样。他就像一个杀伐果决的武将,丝毫看不出他会是对敌人说出那样一番话的人。他是在同情她,哀她不争?还是在替她惋惜,怒她不死?他知不知道他自己是什么立场?
宴席过后,乌拉赞就把赵环佩揪上了床榻。
赵环佩受了刺激回来就一直在掉眼泪,乌拉赞仿佛也受了刺激,状若癫狂。
彩色的布料被他用力扯下来一片一片甩在地上。
“你以为我会为你报仇?像阿史那都对你那样?别做梦了!阿史那都是个傻子!突厥人永远都不可能爱上敌人!”
他状若癫狂,“你为什么是夜叉?你为什么是夜叉?你为什么是夜叉……”
他如泣如诉,“我不会爱上你,不会,永远不会,永远都不会!”
他攥住她纤细的脖颈,双手如钳渐渐收紧,她垂死挣扎,给他带来新鲜的慈济。
于是他又找到了新的乐子,往后每每兴至高处,双手便会伸向赵环佩的脖颈。
第四日,赵环佩再次晕厥。在巫医施针后缓缓醒来。
她听到巫医的叹气声。“可汗,她的身子再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她听到乌拉赞问:“她还有多少日子?”
又听巫医道,“若好生将养,能活个一二十年也未可知,若还是如此这般虚耗作践,一两个月怕也难。”
巫医见乌拉赞眉头紧皱若有所思,便不由得劝道,“可汗既然找老朽来医治她,想必是想将她医好的,老朽也不负所托,眼瞅着她的病情有所缓解。可是可汗,你若是不想让她活命,何不给她一个痛快?要么,就不要治了吧?”
乌拉赞胡子一吹眼一瞪,“让你治你就治,哪那么多废话?我给你的金子不够多吗?”
巫医嗫嚅道:“是,是……哦,不不,不是不是……”
乌拉赞怒道:“什么是与不是?给我好好治!治不好提头来见!”说完,怒气冲冲地走了。
巫医摇头,摇着摇着对上赵环佩睁开的眼,他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怎么?终于连恨她的巫医也觉得于心不忍了么?
她闭上眼睛,任两行清泪滑落眼角。
巫医走了之后,又一个人掀开帐帘走了进来,并不是茨玛,男人沉重的脚步声让人想听错都难。也不是乌拉赞,乌拉赞是跛的,他的脚步声有不同寻常的基调。
来人站在她塌前,一言不发紧盯着她,突厥人不可能对她怀有善意,她猛地睁开了眼,却万万没有想到,竟会是小王爷阿史那明旭站在她的床榻边。
“你没死……”
她刚从鬼门关回来,听到这种话不由得怒上心头,“你就这样希望我死?迫不及待的来看看我死了没有?”
他连忙道:“不不,不是这样。那天我喝醉了酒说了胡话,我怕你当真……当真去死。”
“你以为我因为你的话寻了短见?”
“昨晚没有听到声音……”他红了脸,“巫医匆匆赶来,王叔又摔门而去,我以为……”
她双目赤红,苍白的脸颊也因愤怒而显出了红晕,“我让小王爷失望了,没有能如您所愿就此死去。我不是一个神话,更不是一个传奇,活着的时候不能延续精彩光荣,死的时候也不能追求轰轰烈烈。还请小王爷放过我,看在我贪生怕死的份上,给我留一条活路!”
他闻言怔在原地,如遭雷击。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她,不知该作何反应。他看着她连珠炮似的发泄后因激动而涨红的脸,看着她泪流不止痛苦难当的模样,唯有落荒而逃。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仿佛是着了魔。自从看到她一袭红衣走在冰雪之上,就像被她摄走了魂魄。
他见过她走向军伎营时的视死如归,见过她用发簪杀人时的从容不迫,见过她偎在乌拉赞怀里的万种风情,也见过她的怒目而视义愤填膺,她有如此诸多不同面目,每一种面目都能令他心跳加速。
他一定是疯魔了,才会对一个敌国女子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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