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爱

　　丁佳禾在地下室听不见楼上的任何动静。
　　她只是再次看了看墙上的钟表——七点一刻。往常这时候，叶忻宸早已回来了，六点多，脚步声会准时在楼梯上响起，温柔地唤她上去，有时一起准备简单的晚餐，更多时候是吃他特意带回来的、搭配好的营养餐。
　　可今天不同。胃里空落落的，她刚才简单吃了点心和水果，显然没能满足肚子里那位小祖宗。小家伙大概是被养刁了胃口，不满地拳打脚踢起来，牵扯得她腰背一阵酸疼。她只好慢慢挪到床边侧躺下，一只手轻轻覆在高高隆起的腹顶，掌心感受着下面活跃的生命力，用低柔的气音哄着：“乖，再等等，爸爸就快回来了……听话。”
　　小家伙似乎真的被安抚了，动作渐渐和缓。疲惫却趁机漫上来，丁佳禾眼皮发沉，在等待的寂静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林薇跟在叶忻宸身后踏入别墅时，目光平静地扫过一楼客厅。陈设简单大方，看不出什么特别。直到叶忻宸走向一扇不起眼的门，顺着楼梯向下，她的心跳才不易察觉地漏了一拍。
　　地下室空气微凉，光线是精心调整过的柔和，并不昏暗。她的视线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床上蜷缩的身影——那个与她有着几乎一样面孔的女人，正沉沉睡着，被子下腹部的隆起清晰可见。
　　一股尖锐的刺痛猛地攥住林薇的心脏，像有冰锥捅入又瞬间融化，留下湿冷黏腻的愧疚。她几乎要移开目光。但不行。她下颌微不可察地绷紧，强迫自己扬起下巴，目光从丁佳禾苍白的脸游移到她身上的薄被，再环顾这间布置得堪称舒适、却改变不了其囚笼本质的房间。最终，一丝刻意淬炼过的、带着冰碴的得意，缓慢攀上她的嘴角。
　　叶忻宸已走到床边，俯身，动作轻缓地拍了拍丁佳禾的肩。“佳禾，”他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温和，“我回来了，我们上去吧。”
　　丁佳禾睫毛颤了颤，迷蒙地睁开眼。看到叶忻宸，她下意识地依赖般点了点头，初醒的懵懂让她显得格外温顺。然而，下一秒，她的目光越过叶忻宸的肩膀，触及了静立在床尾、仿佛镜中倒影般的林薇。
　　所有的睡意瞬间被惊恐撕得粉碎。
　　“你……”丁佳禾猛地吸了一口气，身体先于意识向后缩去，她的眼睛睁得极大，目光在林薇脸上死死盯了几秒，随即转向叶忻宸，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恐惧而变了调：“你是林薇……对不对？叶忻宸，你把她带回来……是什么意思？！”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破碎的嘶喊。一年多的隐忍、妥协、自欺欺人构建起的脆弱屏障，在这一刻被眼前活生生的“另一个自己”轻易击穿。她可以接受被困在这里，可以默默计算着约定的期限，用腹中的孩子作为渺茫的希望支撑自己。但林薇的出现，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了她最不敢触碰的恐惧上——她是不是永远也回不去了？这个取代了她身份、占据了她人生的女人，此刻登堂入室，意味着什么？
　　剧烈的情绪冲击让她眼前发黑，冰冷的颤抖从脊椎窜起，迅速蔓延到指尖。她试图攥紧手，却发现手指根本不听使唤，只能徒劳地痉挛着。腹部也传来一阵紧张的紧缩，不知道是孩子的抗议，还是她全身紧绷所致。
　　叶忻宸却仿佛没看到她剧烈的反应，只是伸手，似乎想如往常一样将她扶起。他的语气甚至算得上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残忍：“佳禾，别怕。林薇只是来看看你。毕竟……”他顿了顿，目光在她与林薇之间轻轻一个来回，“你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可能还很多。”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丁佳禾看着他，又看看面无表情、眼神复杂的林薇，只觉得最后一丝温度也从身体里抽离了。
　　这句话像最后一块巨石，压垮了丁佳禾摇摇欲坠的神经。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温热地淌过冰凉的脸颊。腹部传来的紧缩感更明显了，带着些微的疼痛，但她已分辨不清是生理的痛，还是心脏被绞碎蔓延开的错觉。
　　林薇将丁佳禾的崩溃尽收眼底，那无声的泪水和无法控制的颤抖，比任何哭嚎都更刺入她心底。她袖中的手指狠狠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面上的漠然与那丝僵硬的得意。她知道叶忻宸在观察她的反应，她不能露出一丝破绽。
　　叶忻宸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两个女人。丁佳禾的绝望在他意料之中。而林薇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愧疚是本能，但很快，她深呼吸，做了一番挣扎后，恢复了冷漠，甚至嘴角那丝得意更加明显。他看到了——林薇还是那个极端利己主义者，对丁佳禾的嫉妒已经让她面目全非。这让他放心。
　　“你先出去吧。”他对林薇说道。
　　林薇点点头，转身走向楼梯。高跟鞋敲击台阶的声音清晰而冰冷，每一步都像踩在丁佳禾紧绷的神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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