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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中纨绔
流纨当晚在皇帝的压制下做了一回缩头乌龟,可她的性子不是好相与的,进门还没到三天,齐府上下的人见了她,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没有哪一天不借故生事,简直丧门星来着。
听说,就是洞房花烛夜那一晚,流纨就将大帅的枕头铺盖扔了出去。
坏就坏在,府里没人能压制,没有长辈不说,就连齐粟本人也在成亲后第三日便去了北境。
家中嬷嬷侍女虽然不敢招惹这位女菩萨,闲话却是没少嗑。
说得最多的,便是大帅乃是迫于形势才娶她进门,实则对她倒尽了胃口。新婚三日两人未行周公之礼。
如今更是亟亟赶去北境,宁愿与金人厮杀,也不愿对着这一位。
流纨知道齐粟这狗东西与皇帝达成了某种交易,现在他有皇帝撑腰,且在婚礼上狠狠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她自是不敢太放肆。
但是,她既掌管后宅,耀武扬威,倚风作邪,拿人出气,还是没人管得了她的。
是日,流纨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拖拖沓沓穿好了衣服,洗漱了,才发现没人来伺候。
于是她扯着嗓子喊人。
无人应承。
走到外间一看,粥菜已备,瞧着倒是精致,用手去摸,却是凉的。
她冷笑一声,走至廊下,觑了半天,才见到一个总角的小厮在树下洒扫。
“小伙子,你过来。”
那小厮抬头一看,下意识就想丢掉扫帚逃。
流纨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双手叉腰:“臭小子!你给我滚过来,不然我砍断你的手脚!”
小厮战战兢兢,过来跪下:“娘子有什么吩咐?”
“你跑一趟,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我要训话!”
小厮为难道:“这个时辰,荣嬷嬷该带人在集市上采买,琼姐姐,惠姐姐该在浆洗;还有些打理园子的,买果树的;做点心的,裁衣裳的……只怕一时唤不齐。”
流纨抬头看天,随后低头,伸出食指在小厮额上狠狠一戳:“整个齐府只有我一个是主子,只需要伺候我一人,我要人的时候还推三阻四,我身边没个人?一个个的,都反了天了!”
小厮被她吼得耳根子发痛,往一边让过去,嘴上犹不服软,小声嘀咕道:“偌大一个府,事情是很多的。”
“好好好,拿捏我是吧?齐粟授意你们这么做的?等着,我这就写信给他,不骂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我不姓顾!”
流纨说干就干,回房间研磨挥毫,把齐粟大骂一通。
信送了出去,一时也没消息。流纨继续在府里横行霸道,只是没人理她。
好在她原也不太习惯被人伺候,生活自理能力也有。在齐府做一个霸王,虽是孤独了点,倒也自在。
谁知半个月后,齐府一下子来了上百精兵。满满当当站了一院子。
随之而来的,还有齐粟一封亲笔书信,大致意思是说:“府中若有人不服管教,叫他在前线牵肠挂肚;流纨可以随意处置,是打是杀,是卖是送,全凭她做主。”
顾流纨得意非凡,偌大院子里,她身后站着上百精兵,身前跪着一众刁奴,听她训话,战战兢兢,唯唯诺诺。
跟登基也差不了多少了。
流纨大声念着信,还没念完,突然就闭了嘴。
这……不就是恃宠而骄?
妈呀,齐粟真是好手段呢!
她明明是来搅局的,怎么变成现在这样?
诡异,当真诡异!
谁要他宠爱来着?
他今日能当众示爱,明日就能占她便宜;她这是被人摆了一道啊。
她随手扔了书信,道了句:“不好玩,都散了吧。”
“你们这群刁奴。”
跪在地上的一群面面相觑,摸不透这位的心思。
不过,齐府一下子住进了上百精兵,总算有了些人气;且这些人不躲着顾流纨,唯她马首是瞻。
为了方便,她今日指使一个去买糖炒栗子,明日指使另一个去买胭脂帕子,后日又指使人凿冰钓鱼给她吃。
府里实在无聊,就把人带上街,一个人吃饭,上百人跟在后面付钱;买一只簪子,上百人挑选;如此招摇过市。
要是更无聊,流纨就把这上百精装汉子带到演武场,叫他们赤膊上阵,打斗给她看。
一来二去,整个颢京都知道齐府有一个行事乖张又极受宠爱的侍妾。
这一日,流纨在演武场围栏前,叫人撑起华盖遮阴,身边摆着蜜饯果脯,双眼也不知道哪里弄来的黑纱罩着,意态悠闲地看着那些粗壮汉子一身劲装,轮流进入演武场。
她眼上罩着黑纱,面无表情。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一人悄悄靠近,也没个寒暄,上来就叹道:“这些战场上真刀真枪厮杀的,到底比那些以色示人的花拳绣腿强。”
流纨侧过头去一看,是那天她进门的时候,在酒席上看见的丽人。当时,只有她与皇帝一桌。
当今圣上只有一女,甚得宠爱,想来便是这位了。
流纨摘了黑纱,下拜行礼,却被景宁扶了起来:“不必多礼。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流纨很是意外:“不知道公主所为何事?”
景宁朝着演武场上那些比试打斗的汉子瞧了一眼:“本宫听说齐粟的侍妾手上上百精兵,个个生龙活虎,每日带着游街闹市,好不威风快活;便也想见识一番。”
流纨一愣:竟然为了那些汉子。
公主也不避讳,眼神直直地瞧过去。口中“啧啧”有声。
“父皇倒是由我挑选驸马来着,可要我说,朝堂上那些文弱书生,一个也比不得这些好儿郎。”
流纨正要附和,谁知公主又道:“你瞧瞧,他们宽肩窄腰,肌肉遒劲,身手灵活,姿态漂亮……你说,将这样的汉子缚在罗帐之中,他们又会怎样?”
景宁说着,眼光艳羡。
流纨恍然间看见她似乎口水滴落。
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流纨竟道:“公主既然喜欢,何不试试。”
景宁扫了她一眼:“你说的轻巧。父皇只我一个女儿,我不是要被拿来讨好世家,便是要拿来和亲;不好任性的。”
公主自有公主的难处,大抵是这样的。流纨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倒是你,齐粟不在府上,你整日带着这些汉子进出,他倒是放心得下。”
流纨差点就道:我又不色迷心窍。
再说,齐粟将这些人派来是给她撑腰的,不是近身伺候她的。大概率也没猜到她不要人伺候,倒成天与他们混在一处。
景宁又看向演武场,虽然是冬天,那些人却脱了上衣,身上热气腾腾,汗水淋漓。
想来,虽然是被派回来,却依旧没放下本份。
“你瞧瞧那一个,就是持长枪的那个,他的身形眉眼,动作姿势,倒有些像我一位故人。”
流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距离好几丈远,哪里能看到什么眉眼,但是身高体型,动作姿态,……与他有几分相像。
……
公主说的故人,是他吗?
好像是从齐粟那里听到,陆沉与景宁公主交情匪浅。
公主继续道:“我心里是留着一个位置给他的。本打算等他立了军功,我父皇封他做兵马大元帅;我也好求父皇成全,谁知道……”
公主低头,用帕子拭泪。
流纨也是满心酸楚,却不知从何安慰。
“真是造化弄人,早知道他入宫那一晚;我无论如何也不放他走,就任性一回怎么了,好歹成全这些年的念想。”
流纨听公主说着说着又说歪了,不知该叹气还是该如何。
“他死得着实是冤。现在好了,就连我父皇也受了你男人的蒙蔽,说什么只有他能换得北境安宁,至于别的,便不重要了。”
流纨想了一会儿:“到底,他是拿什么保证的呢?他是金人出身,这事几乎人尽皆知。陛下到底为何那么相信他?”
景宁皱眉想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被召回宫那一晚,父皇本与我,还有两位哥哥一同用膳。听说他入宫了,脸色是很不好看的。谁知道回来之后,云销雨霁,心情似乎好了起来。”
流纨想,齐粟若真能说到做到,那皇帝高兴是理所当然的事;这事奇就奇在,皇帝为什么相信一个金人。
“流纨……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当日你嫁入齐府,一举一动我都看得明白,我知晓你是个难得的明白人。齐粟狼子野心,你打算如何自处?”
流纨也不笨,自然听出了景宁公主的意思。
但是,她来这一世只是为了救父,从来没想过做什么拯救危局的大英雄,自问也不是齐粟的对手。
且若没有她从中传递消息,只怕陆沉还不会死。
可以说,齐粟想要她知道什么,她十有八九会当真;不想叫她知道什么,她便一个字也打探不出来。
如今她会的便是撒泼耍赖,叫这人生厌,因此离自己远一些。
“有机会的话……”
景宁不等她说完,上前一步握着她的手:“我支持你!”
啊?
我干什么你就支持我?
“放心,有我在,他不敢对你怎样。我这边也会不时提醒父皇,好叫他警醒。”
流纨也不知道该说她聪明还是该说她傻。
当今圣上哪里会是被蒙蔽呢?
还是都觉得我好蒙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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