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抬贵手[女强]

　　自俞飞朔父母搬来后，俞飞朔时常过去陪他们。

　　有时是陪俞父在社区公园里下几盘象棋，听着老爷子中气十足地喊“将军”；有时是陪着俞母在阳光房里聊聊家常，听她絮叨老家的琐事，或者教她使用智能手机的新功能；周末时，他会开着车，带上两位老人去市郊的公园、新开发的古镇逛逛，用许婧柯给他新买的那台相机，记录下二老舒展的笑颜。

　　或许是心情舒畅的缘故，俞母的气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之前因病带来的暮气沉沉消散了许多，医生复查时都说恢复情况比预想的要好。

　　许婧柯给两位老人购置了许多舒适体面的新衣，默许了俞飞朔将大量时间投入到他父母那边。

　　要知道，在同居之初，俞飞朔只是回趟出租屋浇花喂鱼，她都会流露出明显的不悦。如今，俞飞朔常常大半天不在家，她下班回来，两人经常是脚前脚后进门，家里冷锅冷灶，没有热乎的饭菜，她也并未因此不满。

　　这天晚上，两人都在家吃饭。

　　饭后，俞飞朔收拾好厨房，问道：“婧柯，下周三是我妈妈生日。我想请你过去一起吃个饭，你能来吗？”

　　“可以。”

　　答应下来后，她才开始思考该送什么礼物。人情往来，她驾轻就熟。她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式，合作伙伴、下属、朋友、亲人，她都能找到合适的尺度。但俞飞朔的妈妈，这算是哪一类人呢？

　　俞飞朔说道：“不用特意准备什么礼物，一起吃个饭就好。”他不希望她为此费神，况且那些昂贵的礼物，他不在乎，俞母也不会在乎。

　　“那天本来见弦约了我，不过没关系，我跟她说一声，往后推推就行。”

　　俞飞朔嘴角上扬。

　　许婧柯手机没静音，下班后习惯性查看了一下手环的监控APP，之后便一直在后台运行着。

　　手机机械播报声突兀地响起：【手环数据提示：佩戴者当前心情指数9.2，状态愉悦。】

　　两人面面相觑。

　　暗中监视者一点不觉得尴尬，嬉笑道：“我答应去吃饭，就这么开心啊。”

　　反倒是俞飞朔有点不自在，他还没回答，就听见许婧柯说：“看来我以后得常去才行，这样吧，我每个月都去一次，怎么样？”

　　“你有空吗？”

　　就算是日理万机的国家元首，吃一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他只是在确认。

　　“再没空，陪家人也得有空啊。”

　　家人。

　　这两个字如同箭矢，不偏不倚地射中了俞飞朔的心脏。

　　许婧柯手机上那道机械女音再次响起：【手环数据提示：佩戴者心率：112次/分钟，请注意情绪平稳】

　　俞飞朔眸中情绪翻涌，许婧柯将他炙热的眼神理解成情欲。

　　“想吗？”

　　她问的是，想要吗？现在。

　　俞飞朔的大脑被“家人”那两个字和汹涌的情感冲击得一片混乱，他回答：

　　“想。”

　　他答的是，想要每个月都能那样坐在一起吃饭，是想成为她口中名正言顺的家人，是想让这份他珍视无比的关系，能够落地生根。

　　隔着一张宽大的大理石茶几，许婧柯勾住了俞飞朔衬衫的领口，用力向下拉。

　　“过来。”

　　俞飞朔被她拉着，身不由己地向前倾身。实木书桌横亘在两人之间，让他无法真正靠近。

　　俞飞朔将茶几上散落的几本杂志和一个笔筒，哗啦一声，全部扫落在地毯上。

　　东西散落一地，桌面空了出来。

　　他双手撑住桌面，膝盖跪在了桌面上。

　　献祭一样的姿势，献祭一样的吻。

　　冰冷的电子手环依旧记录着飙升的心率，发出心率过高的警报。

　　漫长的吻结束，黑色手环上闪烁着醒目的红光。

　　许婧柯点了一下那仍在报警的手环屏幕，红光熄灭。

　　这玩意儿还挺灵敏，送给注重健康的老年人，一有状况就警报，挺实用。

　　许婧柯让小竹准备了两份，提前包装好。

　　俞飞朔做家务的时候发现了礼盒。

　　“这是什么？”

　　“给你妈妈准备的生日礼物，给你爸也带了一份，监测手环。”

　　许婧柯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忍不住“啧”了一声。

　　“跟你的不一样。你的是科竞还没上市的内测版本，送给叔叔阿姨的是普通的健康手环，主要监测心率、血压、睡眠质量，绑定你的手机，你就能随时看到他们的身体状况，万一有什么异常，也能及时反应。”

　　“哦，这样啊。”

　　“我不至于连你爸妈都监视。你爸妈的状况，你自己负责。我呢，只负责监视我的宠物。”

　　俞飞朔重重地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

　　到了俞母生日这天，许婧柯将所有工作和私人邀约都推掉了，日程表上只为这一件事留出了空白。

　　做饭期间，俞母被丈夫和儿子联手剥夺了进入厨房的资格。

　　“哎呀，你就安心坐着当你的寿星，今天厨房是我们爷俩的天下。”俞父系着一条略显陈旧但洗得干干净净的围裙，手里拿着锅铲，笑呵呵地将试图溜进厨房的妻子推了出去。

　　俞飞朔也在一旁帮腔，扶着母亲的肩膀将她引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塞给她一个遥控器：“妈，您今天就负责指挥和验收，想吃什么，一声令下，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俞母无奈又幸福地笑着，嗔怪道：“你们两个啊，行行行，我享福，我享福。”话虽这么说，她的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过厨房方向。

　　没过两分钟，厨房里就传来了俞母隔着客厅的指挥声：

　　“老头子，那鱼鳞再刮仔细点，边边角角都要弄干净！”

　　“小朔，五花肉切块不能太小，炖久了容易散，也不能太大，不入味！”

　　“盐，盐少放点。咱们自己口味重，习惯了，人家许小姐城里姑娘，不一定吃得来那么咸。”

　　厨房里，俞飞朔和俞父相视一笑。

　　俞父熟练地给鱼改着花刀，嘴角扬起一抹带着岁月痕迹的慈祥笑容，对儿子说道：“小朔啊，你知道不，我当年就是凭着一碗清汤面，俘获了你妈的芳心。”

　　俞飞朔手上动作不停，好奇地转过头：“还有这事？妈，一碗面您就松口啦。”他笑着朝客厅方向提高了声音。

　　俞母在客厅听到，脸上也浮现出怀念的笑意，扬声道：“你爸就会吹牛，那时候穷得叮当响，还一碗面呢！”

　　俞父“嘿”了一声，不服气地反驳：“怎么是吹牛呢，那碗面可是我硬生生从牙缝里省下来的，攒了好久才凑够的一小把白面。那时候粮食多金贵啊，我们干活重，肚子都填不饱。我看你妈饿得脸色发白，实在心疼，就把攒的那点家底全拿出来了，偷偷找了口小锅，给她下了碗清汤面，就放了点盐和猪油，连片菜叶子都没有。”

　　俞父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我蹲在墙角看着她吃，她一边吃一边掉眼泪，我一个大男人，饿几顿没事，不能让你妈跟着我吃苦。’”

　　客厅里的俞母，听着厨房里父子俩的对话，眼脸上却洋溢着无法掩饰的幸福和满足。

　　那年腊月里下着鹅毛大雪，她发着高烧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听见敲门声，开门就看见俞父浑身是雪，怀里揣着个搪瓷缸子。缸子外面裹着三层粗布棉袄，缸子里是一碗清汤面。

　　手冻得冰块似的，面条还热乎着。

　　年轻时，她就是看中了俞父这点傻气，觉得他这人实在，心里有她。

　　俞父坚信一个道理，让老婆吃苦的男人，那就不算个男人，碰上事了不能挡在媳妇面前，那还娶媳妇干啥？几十年风风雨雨，从家徒四壁的贫寒夫妻，到如今生活小康，俞父确实如他当年所说，没让俞母受过什么大委屈。

　　热气裹着饭菜香漫过餐桌，在窗玻璃上晕出一层薄薄的雾。

　　约好的六点半，快七点了，许婧柯人还没到。

　　俞飞朔划开手机：“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俞母抬手拦了一下：“别催她了，说不定有什么急事耽搁了。”

　　“我不催，就问问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他说着便按下了拨号键。

　　嘈杂的背景音先一步涌了出来，有尖锐的争执声，夹杂着民警劝道。

　　“婧柯，你在哪？出什么事了？”

　　许婧柯似乎往安静的地方挪了几步，“一点小事儿，在配合做个登记。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我现在就往那边赶，十分钟肯定到，你们先吃别等我。”

　　“需要我过去吗？”

　　“不用，等我过去跟你说。”

　　挂了电话，俞飞朔不想让老人担心，便说道：“路上堵车，就快到了。”

　　俞母说道：“哦哦，大城市就这点不好，人太多，车也多，一到上下班马路上的车跟蚂蚁搬家似的。”她又指挥俞父：“你快去，拿几个碟子把菜盖上，凉了就不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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