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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你好，故人来
眼见着已是深秋，院里的夹竹桃凋落了满地，却依旧执拗的嫣红了一季。
那日清晨天轻飘着雨，有些老旧的竹柄伞下是那张雕镂了时光的脸，两鬓斑白，唇角微颤。云疏有些激动的任由妲甄揽在怀里，见来人缓步走来，在微湿的土地上埋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不待来人开口鹅黄衣衫便在绵绵细雨中撩起弧度，来者甚至来不及撑稳纸伞便被云疏扑个满怀，墨黑的发丝被风带起，仿佛要嵌进他额间的褶皱。
“红儿……” 他将她紧紧箍在怀里，苍老的指节抚上她凑过来的脸颊，像初时承欢膝下一般捏捏她的小脸，本是圆润身子似乎都显得单薄了许多，像是一夜间被人吸去了精气神，不复往日的正是久违的红老爹。
云疏好生不易将埋在他怀里的小脸抬起来，杏眼闪得点点水光，手贴上他的额头一下一下抹着，似是想展平那脸上不知何时隆起的折痕，嘴上却依旧不饶人的埋怨着，“红大哥你越发英俊了，折腾得人比黄花瘦。”
“胡闹，几月不见连爹都不认了？”
“这不是夸您越活越回去了么……”云疏笑，眼睛眯成一轮月牙。始终在一旁不吭声的妲甄扫了眼那张乐出花花的脸，摆明了一副坑人的谄媚像，不知怎得，却看上去越发可爱……
红老爹眼圈红得像兔子，却难得披出副淡定的马甲，使劲的牵着抽动的嘴角，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若当是从前的红老爹，此时必定远在二尺之外便挥泪飞奔扑了上来，只是此刻的他身上却多了几分往日不曾显露的稳重与内敛。
或许时间真的会不知不觉的改变许多，便是这最基本的相处的方式，也从来都不会一成不变……又何况是人心。
自打红老爹来之后便整日跟云疏前脚后脚的腻歪在一起，妲甄只得自顾自的翻着书简偶尔拨弄几下三弦琴，甚是不快，却也心甘情愿的看着她一脸得瑟撒娇的样子……他从来都知道，她多渴望一个完整的家。
他无法拥有的东西，却希望她可以完整的收揽在怀……所以那日红老爹寻他说明来意，便是他隐隐感觉到一丝异样，却也笑着应了他的情，毕竟一个老父亲千里迢迢寻女儿，他想不出有何理由怎好阻拦。
只是……时机上看来似乎又太过巧合。
细长的指轻勾上琴弦，悠扬的曲调在指尖缓缓流淌，他轻抬眉梢不动声色的将一茬秋色尽收眼底。少女一袭鹅黄衣衫坐于石桌前，两边衣袖挽得一高一低露出两截嫩白的藕臂，单手托腮，另外只举得老高指着青天白日，“老爹你看有灰机……”，期待着红老爹顺着她手指看去的时候好生把面前的棋子重新摆一摆。
等了半天红老爹依旧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家闺女，半晌便见她伸了半天的胳膊猛的落下来拍上自己光亮亮的脑门，心里暗自悔悟到这个时代并没有那种叫做灰机的会飞上天的东西。
妲甄瞧她那一巴掌拍上脑门，力道可不小，红老爹没听懂他却是听个真切。记得曾听她提到过那个生冷的时代，天上飞的海里游的不再是活物不过是承载的工具……于是嘴角缓缓牵出好看的弧线，眼角懒懒的瞟了眼层层云朵上的苍穹，偶有扑扇着翅膀的飞鸟划过，却也不耽误那宛若无回谷上空一样湛蓝的美丽。不带丝毫杂质的笑容便瞬间弥漫那张绝世容颜，却不晓得也刺到了某些隐匿在暗中人的眼。
青天白日下，碧绿轻纱裹素腰，青丝垂腰贝齿咬，粉拳紧握指甲掐在肉里，完全似不待见这世间绝美的画面，神色似笑非笑又带着几分狠绝，全无当日江枫再院子里搭救的小丫鬟模样。
“倒是惬意……真心许一个家便是如此？”绿裳女子掐断了掌中的夹竹桃拈在指间辗转，随后从容的绕到门口，顺着大敞的院门瞧见里面依旧是方才那番景致，心里不禁暗叹，一别经年，竟是连她的脚步也听不出了么，满副神采充满期待的眼竟也是渐渐暗淡了下去。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她压低了墨绿的夹竹桃枝叶，微微颔身，踏进院门，潺潺如流水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正在摆弄棋子的云疏。
只因那声音含蓄中带着些许激动，隐隐让人生出怜惜之意。云疏抬眼瞧去，便见女子一袭水绿长裙配上烟罗袖管，左肩轻纱下冰雪肌肤若隐若现，右肩却被流苏遮得严实。葱白玉颈上斜斜的横着涂白色的轻纱，约半指宽，在靠近锁骨的位置卡着一枚淡粉色的璎珞。那削尖的小脸上上嵌着两道柳叶弯眉，墨黑的瞳仁此刻正一瞬不瞬的瞧着兀自抚弄着琴弦的男子，吊梢眼角里却意外的闪着点点晶莹好似星芒一不小心便会跌落凡尘。
云疏皱了皱眉，朝妲甄一眼横了过去，凭着某种女人的直觉，她隐隐生出一股敌意，“认识？”
方才兀自出神的妲甄这才回了神，头一侧，朝绿裳女子瞧去，转瞬间，那张绝美的脸上闪过许多种不明的情绪。
“归来？”
“……什么归来不归来的，我是问你认识不。”云疏扯上他的袖子，瞧着他那总是一副调笑神色的脸上竟在短时间内闪过了几种不明情绪，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半晌，白衣男子嘴角勾起那抹熟悉的笑容，在攥着自己衣袖不肯松手的爪子上轻拍了两下示意她要有风度，淡淡的询问，“不知叶小姐找月某所为何事？”
“叶小姐……呵呵，”就这么急于撇清亲疏远近么，美丽的女子似哽咽在喉却仍旧故作潇洒的微微一笑，然而此刻看上去却凭添了几分尴尬的楚楚可怜。
云疏的心不自觉的收了下，然而她已然不是往日单纯少女，或者说，女人有时候对于自己男人的敏感程度是你永远想想不到的，她煞有其事的站起身单手撑着后腰，使了个大劲儿把微隆的小腹往前腆了腆，缓步走到叶归来身边，一把抓起她的手，象征性的握了两下，“久仰久仰，我们家老头子经常提起你……”
妲甄瞧见云疏佯装出一脸熟知内情的样子便心下了然，不免会心一笑，削薄的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这也算是这丫头在乎的表现罢，外人面前已然知晓给自己留几分薄面没有劈头盖脸的打破沙锅问到底。当然，若是那个老头子换成夫君的话他会更高兴。
他是知晓她心里定是七上八下的乱糟糟在想一团，然而可以肯定的是，此时此刻所做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笑意，都已是她能做的最大限度。她在很努力的为自己考虑，哪怕一点小事都不难看出，她在为自己长大——
不再是那个跨燥的跨在墙头颐指气使的丫头了，却也不曾指望她会为自己顾及这些许多。然而她却一直用那温暖的存在陪伴着他。也许，他才是那任性的人。
想起那个决定要下山的夜晚，修长的手臂将小小的身子揽在怀里，柔软的背贴在他心口，还有那句略带俏皮的“笨蛋，我当然陪你。”
那一刻我们绝世风华淡定无比的打针葛革竟也有种被报复的感觉……
心，跳漏了一拍。
片刻，绝美的脸上漾起邪魅却又温暖的笑意，他下意识的将怀中人转过身面向自己，手扣在蹭得毛茸茸的小脑袋上，将微烫的小脸贴上自己心口。
“砰——砰——砰——”平缓而有力的声音缓缓敲击着她的耳膜。
“小笨蛋……听见了吗？”
如今，这里，只为你跳动——
然而此时此刻如临大敌的云疏显然没有将自己那一脸淡定的表情下的邪恶小心肝儿表现出来。她不气面前女子看上去比她漂亮比她有气质甚至……比她瘦！
然而最让她不舒服的却是，妲甄！这厮竟从未与她提起过她。
见云疏如此大方的握住自己的手叶归来怔了怔，随即缓缓道，“奴家叶归来，红小姐当真率直大方。”目光却若有似无的飘向妲甄，眼角眉梢尽是淡淡的忧伤。
后者却视若无睹般温柔依旧的注视着自家因为忍了太久而上身有点儿抖发抖发的娘子，暗自发笑。
而坐在一旁的红老爹则从头到脚打量叶归来，若有所思。
……
……
叶归来留下了，云疏却犯愁了。她与妲甄二人本来便是暂住在苏离家柴房，现下三人怎好共处一室。当苏离手里掂着一天卖的银子乐呵呵的回来便见家里又多了一位清秀丽人，他是书呆子但并非傻子，瞧见妲甄一脸与人无尤的闲散神态和云疏如临大敌比平日还跨燥许多的表心啊，心下了然。
晚饭之时无忧前脚转身进厨房烧饭，后脚便见归来跟上去帮忙，在苏离好死不死的一句“此等贤惠的姑娘为数不多矣”之下，云疏挽了袖管便要掀帘子进去帮忙。
苏离想到云疏那差强人意的手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方才本意不过是想瞧云疏吃瘪的表情，并非想坏了大家的肚子……无奈之下向妲甄投去探寻的目光，便见后者正好整以暇的瞧着自己，眉梢微挑很是正经的咳了一下，方才起身将不知从哪翻出来围裙已经围起来准备掀帘子就往里冲的云疏老鹰捉小鸡似的拎了回来丢在椅子上，揽在怀里，小东西挣扎片刻——无果。
“好了好了不去了！你大爷，拧白不过你——”云疏抱臂扁着嘴一把扯下方才着急忙慌围反了的围裙，气鼓鼓的往他怀里一坐，妲甄瞧她一副将方才预支的风度都还了个干净的样子，直白的可爱……心下再次肯定，便是人再会变，她依旧最懂的如何讨他欢心。一思及此便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手臂舒展环过她纤细的腰身，记得昨夜她说有些胀痛，便运了气暖了手心有一下没一下的帮她揉着。
云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见自家男人如此体贴自是也摆不出脾气了，索性扭过神双腿并拢，双臂环住他的脖颈找了个舒舒服服的位置把小脸埋进他的颈窝。完美的肩线，最契合的弧度，还不忘蹭了两下，喃喃道，“打针我不贤惠你还要我吗……”低落的情绪不言而喻，摆明了撒娇的意味。妲甄也不戳穿她。
“为夫可以说不吗？”
“好像，有那么点儿晚噢，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还是去帮忙以免你为难吧……”杏眼闪过一丝狡黠的神情，尽是威胁的意味却把笑容笑得甜如蜜糖，然而蜜糖之下便是黑心的爪子捏在他的肩膀，毫不留情的拧了下——
妲甄吃痛微微蹙眉，唇边却笑意不减，“娘子是想为夫留着肚子——吃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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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很多事情，再回来写这篇文发现压力很大。
写不出很欢快的东西，自己的行文风格甚至笔调，乃至词汇都每天在进着或多或少的变化。
然而自己又是懒得，又怕伤害，总喜欢做乌龟，
以为藏起来就是遗忘了，看不到就是没发生过了。
事实不过是当面对起来的那一天发现，
伤口结痂，已然生成脓疤，自己都不忍心看，怎得忍心让别人看？
慢慢写，继续写，一定不吭。
打针小红杏江枫云淡楼心月君莫醒甚至苏离无忧，和云云众人，我都想给他们一个最好的结局。
估计等这段卡过去之后会大修前面的东西，很多太夸燥了现在自己都看不下去……
感谢一直支持着还没有抛弃我的孩子╮(╯_╰)╭淡定的一鞠躬……
我会一直，一直写下去，直到有一天，我再也写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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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