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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击季州(62)
明媚的阳光下,秦国王宫的议政殿威严的气氛中充斥着紧张不安,朱红色的盘龙柱与王位上面色铁青的王上遥相呼应,更添肃杀。
“啪!”
“啪啪!”
秦勇昌暴怒的将一个个折子摔在地上,最后索性将案几上全部的折子都推了下去。群臣低头瞄着这位阴晴不定的王上之神色,只见那原本铁青的脸,此刻涨的通红,加之虎目圆瞪,使之都下意识的缩着脖子,头低的更深了。
今日并非朝会之日,但是面对着一堆堆为刘准求情的折子,秦勇昌的愤怒根本等不到朝会的时候再爆发。他一定要问清楚,自己明明已经将刘准满门抄斩的指令绕过了中枢台,他们这群匹夫是怎么知道的。
“看看,看看这些个无头无脑的折子。孤好吃好喝、高官厚禄的养着你们这群自称文人雅士、人中翘楚的东西,就是给孤添堵的吗?你们都是白眼狼!白眼狼!”
早在秦长玉被定罪的时候,秦勇昌就下定了决心要把他麾下所谓的十殿阎罗都灭掉,尤其是刘准、刘允兄弟俩。因为他们与那些泥腿子出身的庄稼汉、要饭狗不一样,他们俩的家族背景尤甚深厚,若是日后成为第二个秦长玉,就糟了。
可是,当初坏就坏在俞褚和刘氏老族长的头上,这两个人没能保下秦长玉,便发了疯的集结文武百官,逼着孤不得不将其兄弟二人开释,非但如此,加之秦长玉死后国之边疆大乱,堪称四面楚歌,孤又不得不放了其他人。可是,这些人只要活着一日,总是如鲠在喉。投敌的人,已经无法再治罪,可刘准这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更为可恨!不杀不足以平天恨!
朝臣们面面相觑,大家心里都清楚王上此刻正需要一个出气筒,而这个出气筒的下场绝对会很惨。所以,谁也不敢火上浇油的去王上的霉头,只好齐刷刷的跪下,高呼着:
“王上息怒,臣不敢。”
可是,人的性格、胆识都是不能用规矩完全框死的,更无法用什么东西严丝合缝的控制。就在人人自危,乞求自保的时候,原本应该守在殿外的王仁安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进来,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午吉看着王仁安一步步走进来,余光中是那些低眉顺眼的朝臣,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他自然知道朝臣们并非均是贪生怕死之徒,此刻的安静不等于对王上无理杀戮的有求必应,可是按照此刻的形势判断,确实缺少一个死谏之臣才能掀起巨浪,护下刘准满门。
可是,这个人,小吉自私的不希望是王仁安,真的不希望是他!
公子,小吉该怎么办才能拦住您最后一位门生呢?
思索间,王仁安已经挺直脊背,恭敬的伏在地上,重重的磕完了三个头。离他最近的苏宪,正想拽他一把,却被秦勇昌那阴狠的眼神吓的连忙低下头不敢再有所动作。
“王仁安,你要是开口,最好先想一想,那些话,会不会让你丢了脑袋!”
“回禀王上,臣已经想好了。”
说罢,王仁安便卸下自己的朝冠,恭敬的放在膝边,他梗着脖子的样子,像极了曾经的老顽固俞褚,使得秦勇昌有片刻的恍惚,但恍惚过后,是更深的愤怒。
“王仁安,你要造反吗!”
“回禀王上,臣下不敢,臣下今日冒死,冒天下之大不韪,是希望王上在处决刘准将军一事上三思而后行,刘准将军为国尽忠,满门忠烈……”
“住嘴!混账东西,你是个什么东西,连你也敢教训孤!”
案几上最后一本残留的奏折砸在王仁安的额头,鲜血顿时顺着脸颊滑落,滴滴落在地上。
午吉的心咯噔一下,却不敢在王上的盛怒之下再添一把火,那样弄不好将会连累更多的人,就像当年自己沉不住气替陈玉堂和秦亮求了个情,自己倒是没有受罚,可陈玉堂将军却被疯狗撕咬至两腿空空,秦亮将军的女儿也被赶勒令当个叫花子去要饭。
“回禀王上,臣王仁安并非教训于您,臣不敢,也不能!臣只是不忍看着英明神武的王上,因一时激情,错杀忠良,寒了万千将士的心!王上,我大秦正是需要军事人才的时候,刘准将军,杀不得啊!王上!”
“王仁安!孤是不是给你脸了!”
气急败坏的从王位弹起,秦勇昌四下寻找却再也找不到什么可以扔出去砸人的东西,盛怒之下,一脚踹上案几,只闻轰的一声,案几在铺满红毯的台阶上滚滚而落,狠狠的磕上王仁安的双膝。
膝盖的疼痛使得王仁安不禁闷哼一声,他蓄满泪水的眼中王上面红耳赤,可却无半点收回成命之意,他想笑,却又不能笑。倒不是怕会让王上更生气,而是怕王上为自己的讥讽而加重罪于刘准将军。自己满门被杀不要紧,国之大难,卫尉虽挂武职却不能上战场带兵,可死可杀可灭门。但是战场上的武将可各个是宝贝,不能死,一个都不能死!
“王上,刘准将军是忠良,忠臣良将,杀不得啊!王上!”
“王仁安,你当真以为孤不会杀了你吗!”
站在一旁的午吉将秦勇昌的神色清楚的看在眼里,这位君威受不得挑衅的王上早已动了杀机,他嘴唇微抿,双手攥拳,下颚在盛怒之下不住的颤抖。看来今天,王仁安是不得不死了!
“王上,王仁安不怕死,如果王仁安的死能够换回刘准将军的命,王上大可取了臣下的头去祭旗、祭苍生!可是刘准将军不能死啊,王上!还请王上以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啊!”
“大局?大局!大局!”秦勇昌狠狠的瞪着不屈不挠的王仁安,暴怒的吼道:“你这个糊涂东西,你知不知道刘准拖延不战、战即败、败而躲,孤给他下达的最后十五日通牒他亦不放在眼里!把儿子让给对方做人质,还在深夜拿着叛臣秦长玉的匕首哀悼!”
“不可能!”
王仁安想也没想就脱口反驳,而这一反驳注定了他的死再无回环余地。
午吉连忙嘱咐奉茶侍女把茶水端来,可是茶水刚端来,秦勇昌不理会他卑微的讨好,直接掀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水尽数洒泼在午吉的脸上、脖子上。
午吉不敢喊疼,不敢皱眉,更不敢再作什么挽救王仁安,只能在秦勇昌的警告下也跪在地上,低着头,不再言语。
朝臣见一向受宠的午吉也吃了瘪,还受了伤,几位被王仁安的话煽动的义愤填膺的老臣也瞬间像霜打了的菜秧,又蔫了下去。
“王仁安当众顶撞……”
“王上,王仁安当众顶撞您,触怒天威,自知无颜苟活,可是王上,刘准将军尽忠职守,一定不是不战、不争、求和、求降之辈。王上,满朝文武,尽数忠良,是您的猜忌与疑心,隔阂了本该温暖如春的君臣之心啊!”
“来人,给孤拖出去!”
“王上,臣今日,愿用一腔滚烫的热血唤醒您的悲悯!”挣脱开侍卫的拉扯,王仁安狠狠的磕了一个头,继续道,“若王上还不能解恨,不能君心回初,王仁安愿用满门十余口的血,洒满冰冷的土地,哪怕,哪怕我王家有一滴血让一人清醒,也算死得其所!王上!臣求您了!开开眼吧!开开眼吧!”
说罢,王仁安再次挣脱开几名侍卫的拉扯,快速朝着盘龙柱跑去,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地撞了上去,血流如注。
苏宪看着王仁安死不瞑目的样子,一向避世求安稳的他动容了,他深深盯着那刚烈又悲伤的双眸,想着战场上那个遥远又痛苦的消息,鼻尖酸涩,眼泪如珠般颗颗低落。
苏宪想起了父亲生前的谆谆嘱咐,脑海中飞快的闪过府中一张张幸福洋溢的脸颊,心中默默道了声抱歉,心一横,甩开朝服袍角,也跪了下去。
“王上……”
“混账!苏宪,你也要造反吗!”
“臣下不敢,臣下……”
“宪儿,你答应爹,要做个好官,造福百姓,匡扶社稷……”
这是父亲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苏宪始终没有做到,他为了保全苏府的荣华富贵,这么多年一直甘心情愿的做王上的狗,可是王仁安刚刚的死谏,着实触动了自己这颗尘封了十余年的心,他不想再做一个表面被人恭敬背后却满是谩骂之人了,他想像父亲一样,做个好官。
“传孤指令,王仁安顶撞天威,灭九族!”
“王上使不得啊!王上,国乃用人之际,王卫尉是有错,可祸不及族人,王上,您隆恩开赦,就放过那些孤儿寡母吧!”
“苏宪,你苏家出了个叛贼孤还没找你算账,你怎敢!”
“王上,苏吟早已在我父去世当日就被臣下乱棍打出苏府,早已算不得苏家的人,就算祸及苏府,只要王上能饶恕王卫尉满门,苏宪……苏宪领旨谢恩!”
“王上三思!”
“求王上三思!”
满朝文武纷纷跪下为苏宪求情,秦勇昌的嘴唇苍白颤抖,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王位上。
前有俞褚,后有王仁安,如今那个一向恭顺的苏宪竟然也这副嘴脸,使他恨不得顷刻间杀光所有人,可那句“孤成全你,就将苏府满门抄斩”的话在喉咙翻滚了上百遍,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倒不是天威会惧怕一个朝臣,更不是因为两人有什么较好的私交,秦勇昌不能杀苏宪九族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栎历经三朝,正妻为自己的亲姑姑珂公主,拥有极高的名望,就算自己是君王,也不能灭他满门。苏吟叛国的时候没有治罪牵连,如今苏宪当众顶撞这等小事就更不能了。
“罢了,把王仁安拉出去埋了,将他的家人赶出王都,永世不得进京。苏宪顶撞孤,罚奉银三个月。至于刘准……捆押进京,孤要亲自审问!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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