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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了
期待中的事,很自然地发生。
柏青岩的行事风格是果断、精准的,这很符合大家对围棋手的刻板印象,但做眼下的这件事和围棋比赛又是不同的。
首先是两者目的有差。
简单地说,他下围棋的时候要快准狠,眨眼间就彻底“歼灭”对手,而做这种事的时候,他不可以不管女朋友的感受和反应。
“你抓不住我吗?现在呢……”
他每次问她,故意选在最深之时,他让自己成为她身体上的关键锚点,看她咬唇忍耐不答却最终忍不住微微张嘴的样子。
每一帧都用他的眼睛记录、保存、私藏。
决不会与人提起。
“不够……你不能只是喜欢我……要爱我……永远爱我……”
千诗伏在他肩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亮出不锋利的牙,与他拼杀到底。
既是互相毁灭,也是互相成全。
暴雨不知何时开始,何时结束。
动荡摇晃的船返回码头,她和柏青岩的呼吸都平缓下来。
他对她说,“我爱你。”
她说,“你应该加上‘永远’。”
“永远爱你。”
“谁永远爱我?”
“我永远爱你。”
多幼稚的承诺,千诗却听酸了鼻子和眼睛。
她作出天真无邪的表情,回应他说,“男朋友,我也永远爱你。”
明知不可能有什么永远,她还是给予他这种承诺。
答应和柏青岩成为男女朋友,是一次冒险。
她很清楚两人中间隔着什么。
只要他母亲关颖一天不接受她,这种情侣关系一天不具有实质意义。两人私下相处,她可以信口喊一喊“男朋友”,走出房门,到外面去,她就只能当柏青岩是一个“普通朋友”。
柏青岩说不在乎别人喜不喜欢她,应该只是哄哄她的。真到了要和他母亲关颖对峙的时候,就像五年前,他一定会抛下她,站到关颖的身边去。
这是血脉亲疏的遗传经验。
她被抛下的这五年里怪过柏青岩吗。
也是怪过的。
可又在多少午夜噩梦惊醒之时,她冷汗涔涔地问自己,为什么要怪柏青岩呢。
难道她希望柏青岩大义灭亲,和关颖决裂吗。
这不可能。
或许关颖不是一个好妈妈,对柏青岩有过无法饶恕的伤害,但关颖始终是妈妈,她给予了柏青岩最宝贵的生命。
只因为这种生物学意义,千诗就不想自取其辱,非要把自己和关颖摆在天平上较量一番。
结果一定是她输,绝对是她输。没有第二可能。
还有那些“永远不分开”“永远爱你”,也真荒唐。她不再二十岁,被重创一回,还不长点教训吗。
但也正因“永远爱你”很荒唐,她才能讲得出口。
不久后她回归了歌手身份,工作忙起来,怕也没时间像现在这样,和柏青岩互说荒唐情话,赖着柏青岩要再来一次。
-
昏昏沉沉地醒,全身酸痛,但是舍不得睁开眼。
于是继续睡。
直到耳边响起手机闹钟声,千诗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向床头柜上亮起的手机屏。
“几点了?”柏青岩也被吵醒。
他的嗓音透出一种荒谬的慵懒,好不真实,像只在梦里出现的人。
千诗回头看他顶着一头蓬乱的短发,因为俱光眯着右眼的样子,忽然就笑出声。
柏青岩似乎一瞬就明白她笑什么,伸手拉她,把她重新摁在枕头上接吻。
“下午有安排?”他伏在她耳边问。
她伸个懒腰,“咱们要去医院看看孟老师。”
起床,清洗。
在浴室、洗手台、衣帽间重温某个瞬间的某种愉悦。
他与她是新手,不能自控沉溺其中,死生几回。
但时间从不会为谁停下。
窗帘被拉开,日光透亮,天是万里无云的瓦蓝。
在窗前吻他,她希望时间停在这一刻不要再往前走。
都是奢望。
酒店楼下有花店,挑一束浅绿和浅橙的康乃馨,带到了孟兴君的病房。
相熟的护士帮忙找玻璃瓶插花,离开时不忘夸赞千诗,“孟老师家的儿媳真孝顺!”
这话应是哄孟兴君高兴的,心情的好坏也是病人康复的关键。
孟兴君似乎把这话听进了心里,单独把柏青岩叫到床前,用一种严肃的口吻质问他,“你年纪也不小,打算什么时候娶诗诗啊?”
柏青岩闻言立刻转头看一眼千诗,微微挑眉。
千诗摆手,表示这一切与她无关。
而孟兴君对此颇不满意,“阿青!我在问你,你看她做什么?”
千诗憋笑不已。
柏青岩也笑了,拿出在孟兴君面前独一份的乖乖模样,对孟兴君说,“快结婚了,快结婚了。”
这话当不得真,是哄老人、哄病人的善意谎言。
孟兴君却信以为真,招手让千诗过去,把她和柏青岩的手叠放在一起,轻轻地拍了拍,“你俩要好好的,不要吵架,结婚之后也要互敬互爱!”
老人的眼眶变得湿润,许是想到了早故的妻儿。
千诗向来见不得这个,她一口答应孟兴君,“老师放心,我不和他吵架,会永远爱他!”
话音落下,柏青岩又扭头看向她。
她努嘴,看似是替自己问,实际是哄孟兴君高兴,“老师这么简单的要求,你难道做不到?”
柏青岩不犹豫,“我做得到。”
医院的饭不好吃,孟兴君让柏青岩别怕麻烦,找个贵点的餐厅请千诗。柏青岩这回是逃无可逃。
电梯里,柏青岩在微信上问了几个围棋队友,大家隆重推荐的一家私房餐厅在一条小胡同里,距离二十公里,来回要花一小时。
“算了,还不够折腾的,等你比完决赛再吃这顿饭,到时候我请你。”
到一楼,千诗拉他出电梯。
隐约看见两个潜在可疑的狗仔,她松开挽着他的手,一前一后地走。
在车上重新碰面。
柏青岩启动车子,问她,“想吃什么?”
她没胃口,侧身靠在他肩上,“有点困,想睡。”
他探她的额温,确认她没生病,但到底不放心,把座椅往后调,扶她平躺,把脑袋枕在他腿上。
千诗眨眨眼,睫毛扑闪,“主办方联系你了吗?什么时候决赛?”
“应该是明天,”柏青岩说,“金勋石回国是奔丧,他母亲过世了。”
千诗意外地愣了愣,“那会不会影响明天决赛?”
“肯定会,但我不打算让。赛场上,全力迎战才是最恰当的尊重方式,”柏青岩拨开她的额发。
千诗赞同却有点遗憾,“相信他以后越来越好。”
柏青岩低头吻她,“你总是很善良。”
她嘴唇僵住,自己善良吗,这两天讲了这么多谎话,她根本不善良。
-
睡醒,喝到微甜的热茶。
千诗称赞他在男朋友赛道的表现越来越好。又问他午餐吃什么,他说找不到想吃的,这意思就是他还没吃。
“没事,等我回来帮你带。”
她在医院附近的咖啡馆见到RED安排的新经纪人,郭宣,一个留波浪卷发的成熟大姐姐。
到的时候,郭宣问她要喝什么,她刚喝完柏青岩的茶肚子很饱,直说,“不用麻烦。”
郭宣点头,从包里拿出几张纸质合约,推到她手边。
还以为是经纪约,定睛一看,不是合约。
郭宣看着她,说签约不急。
她这五年在RED一共发表五张专辑,歌曲数量多,质量高,深受公众喜欢,今天约她,是想问她需不需要重新谈歌曲版权的分成比例。
“歌曲版权?为什么重谈?”千诗甚为疑惑,当初她和曲承签约的时候,完全是零经验的新人,曲承说什么她信什么,今天一听郭宣的语气,顿时有点不安,“这里面有猫腻吗?”
郭宣缓缓点头,“我冒昧地讲几句……曲承这五年利用你的善良,从你身上榨取了一笔你完全想象不到的巨款!”
人已经不在了,再翻旧账,多少显得不近人情。
可当千诗听完郭宣的解释,亲眼看着账单明细总金额的九位数,忽然有天旋地转的晕眩感。
她无法接受,从前那么信任的曲承,居然在背地里算计过她这么多次。
歌曲版权,商业活动收益,年度巡回演唱会收益……她在RED在曲承手里得到的每一分钱都经过了曲承的不合理盘剥。
“诗诗,介于曲承已死,这笔钱……追讨回来的可能性不大,但如果你认为有必要,我可以帮你找最好的经济纠纷律师,务必达成你的诉求。”
千诗握着这份资金表格,边角被抓得起皱。
她不生任何人的气,唯一心疼的是她自己。
过去五年,她背负着无法告诉外人的巨大压力,期望依靠没日没夜的工作逃避现实,无形中把曲承当做最信任的工作伙伴。
可是曲承呢?他有没有拿她当朋友?还是只把她当赚钱牟利的工具?
千诗一想到曲承张口找她要五千万,就忍不住大笑。
“诗诗……”郭宣隔着桌子握住她的手。
千诗摇摇头,回到刚才要不要追讨的问题。
她很清醒地说,“当然要!我辛苦赚的钱,凭什么被人渣骗走?!这表格上面列的每一笔账,我都要算清楚,曲承死了,就让他的家人偿还!一分都不能少!”
肚子的甜茶是不顶饱的。
千诗处理完曲承的旧账,招手叫服务员,点两份低糖海盐芝士蛋糕,自己吃一份,另一份打包带回去给柏青岩。
“请问您有没有忌口?”服务员问。
“不要花生,少糖。”千诗按照柏青岩的习惯来。
等蛋糕的时候,郭宣提起RED的新老板,是柏家的准女婿曹佑。
“现在的RED不比曲承那时候,各方面业务都更规范。新来的法律顾问还是你的校友,粤海大学的。”
千诗已经猜到是谁,“Sofia?人很好的学姐。”
郭宣补充,“长相也很漂亮,圈子里不少男人找我打听她,但是她好像不喜欢男的。”
千诗了解这点,微微“嗯”了一声,忽而反应过来,“宣姐……你也对Sofia……”
“不不不!我已婚已育,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家庭幸福,感情稳定,”郭宣笑到合不拢嘴,“我讲这些,是想表达,如果你信任现在的RED,愿意给我一个合作机会,我非常乐意帮你打点工作!”
见面才短短十分钟,千诗听出了郭宣的诚意。
再则,郭宣能来找她,必定是RED新老板曹佑的授意。这个曹佑,可能在感情上有点渣男,但在事业上还是靠谱的。
既如此,千诗不拖时间,同意和郭宣签约,但时效只有一年。
对于这个结果,郭宣颇为激动,直说圈子内外都很期待她的第六张专辑,“咱们要不要先把专辑录制计划搞起来?”
正有此意,一拍即合。
千诗坦率表态,“我只录专辑,不接其他活动。”
郭宣懂,比个OK,低头收拾桌上散落的文档。
点的芝士蛋糕送上来。
千诗和郭宣分食,不谈工作谈点题外的私人话题,她问郭宣,“结婚之后生活有没有改变?”
“有,而且很大。结婚不是两个人喜欢就完了,代表了两方家庭的融合。不是经常有那种社会新闻嘛!婆媳关系不好,影响夫妻感情,导致离婚。唉,这种时候最可怜的就是小孩子。想一想,孩子多无辜啊!他们出生前没法选择父母,遇上好的家庭算幸运,不然,就要影响孩子的性格成长,影响孩子的一辈子。”
千诗慢慢品嘴里的蛋糕。
也许糖放太少,她已经尝不出甜味。
半晌她才笑说,“这么看来,结婚必须慎重决定。但是如果只谈恋爱,就没那么多限制,以开心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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