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音不死

　　邢少诀踏进房门就愣住了，没想到现场还有别人，目光扫过去，还全是秦家的人，那个黑七和袁满也在。
　　看来池音和秦世奇来酒店，不是为了打炮，而是为了谈生意。
　　邢少诀放心了，找了把椅子坐下，对举枪的袁满做了个下压的手势，“收起枪吧我的小袁胖子！万一走火了怎么办？你们聊，不用管我。”

　　袁满收了枪，紧张的神经松懈下来，顿时喘了口大气，“邢少你怎么来了，怎么还开枪，我还以为条子来了！”
　　“条子？”邢少诀望向秦世奇，“你们这不就有一个吗？”
　　袁满也瞟了眼秦世奇，尴尬道：“不是，我以为是指挥中心的条子。”

　　指挥中心是最高级的组织，有权监督管理并调度异管局及其总局，简单来说，不论是谁，都得听指挥中心的。

　　邢少诀走到他们中间，见地毯上立着一摞两掌宽的黑箱子，旁边还躺着针筒和香水针剂，便立即明白，这是秦家新进的一批货，“这都是些什么药？”
　　“最普通的，保持异能耐力的……”
　　“袁满。”
　　黑七打断袁满，没好脸色地看着邢少诀，“邢少，我们现在有要事商量，还请你回避，有什么事你晚点再来。”

　　黑七拦了邢少诀的生意，邢少诀毁了秦家分给池音的新场子，两人自从杠了这么一回，黑七便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往日那点客气也烟消云散了。
　　邢少诀本就无意打扰他们内部事务，他是来找池音的，看了池音一眼，池音朝门外微抬下巴，“外面等我。”
　　邢少诀还想说点什么，可看见池音已是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还是不再招惹他为好，出去找了家店等他。

　　坐在咖啡厅的靠窗位置，他时不时就盯向酒店门口，繁华街道人来人往，偶尔有飞驰而过的车灯流光，任他视线如何穿梭，他始终捕捉不到想要的身影。

　　直至一小时多过去了，邢少诀仍是没看见池音，而店内也快打烊了。
　　空气里的咖啡余香，已被清洁剂的柠檬味所覆盖，店员开始收拾卫生。
　　店里的音乐停了，最后一位客人拿起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合上报纸就走了出去，现在只剩他还赖着没走。

　　店员在餐台后擦拭机器，见状提醒了一句，“先生，我们准备打烊了。”
　　邢少诀望着窗外点了点头，拿着银色小勺戳芝士蛋糕，戳了个稀巴烂。
　　手机忽然响起，他怀着期待看了眼来电名字，是江夜打来的，接着电话走到街上，他有点烦躁地问：“怎么了？”

　　江夜道：“你去哪了？我看那个邱佳曼心不在焉的，好像一直在找你，她今晚是输惨了，就这么几个码的局也输了有万把块，你再不回来，她都快哭了。”

　　“哭吧。”邢少诀过了马路，往酒店方向走，“你不会找个人帮她看牌？今晚我有事，有什么情况你看着办。”
　　江夜又道：“找了，你一走马上叫人帮她看牌了，但她不想打，她来就是为了你，你不在，她肯定没心情了。”
　　“那就送她回去！”邢少诀很烦江夜这么做媒的口吻，像要撮合谁似的。

　　他走近酒店，门外身穿香槟制服的领宾员正要引他进去，两扇玻璃门这时感应而开，池音他们四人正好出来了。
　　他们四人一到门口，黄色的士就已丝滑驶来，跟在他们身后的领宾员拉开后座车门，躬身展臂，请他们上车。
　　池音朝秦世奇轻轻点了头，然后走到另一边看着，秦世奇带着黑七和袁满坐上了车。领宾员关上车门，走到前座和司机报了个地址，车辆便缓缓驶去。

　　池音转回头来，和邢少诀对视一眼，然后转身又要进酒店，“走吧。”
　　邢少诀问：“怎么又回去？”
　　“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这事？”池音挑了一边眉，眼里藏着愠怒。
　　“我没这意思。”邢少诀牵着他往街上走，沉默地走了大概几分钟，就要拐向钟塔街区时，池音拿开了他的手。
　　“好了，说吧，什么事？”池音眉头紧紧皱起，明显在强压着怒火。

　　邢少诀第一次见他这样，啼笑皆非地道：“你干嘛？生意没谈拢啊？”
　　池音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似乎恢复了一点冷静，“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见你。”
　　“那你现在见到了？”
　　“是……”
　　“那还有事么？邢少。”
　　空气安静了，马路驶过的车辆投来一瞬即逝的光，他们的身影被映亮，随即又陷入昏暗之中，谁也没有再开口。

　　池音低头组织着语言，他跟邢少诀还是一刀两断的好。床上玩得再高兴也别玩了！不如什么都断干净，免得他的计划三番两次都被邢少诀给破坏！

　　风从街道尽头吹来，他捎了一把耳发，正想抬头说结束，他垂下的另一只手却被握住了，然后他就看见了邢少诀困惑的眼神，邢少诀像真的不明白。

　　“你这里的伤还没好？你自愈能力好像越来越慢了。”邢少诀摩挲着他掌心的绷带，然后有点不知所措地笑道：“你今晚这是干嘛啊，以前发火是冷冰冰的，今晚倒是气冲冲的。”

　　池音道：“以后私下别来往了。”
　　邢少诀顿住，目光从那只手移到了他脸上，“这么突然，是因为秦世奇？”
　　“对。”池音忽然感觉掌心一凉，有水滴的触感，他指尖动了动，不禁诧异万分，在昏暗中盯紧了邢少诀的眼睛。
　　然后他又抬头望天，只见上空乌云密布，细丝飘飘，原来是要下雨了。

　　邢少诀握着他的手没动，只问：“你和秦世奇到哪一步了？”
　　“别干涉私生活。”
　　“哈，我问生意上的。”
　　“在酒店你不是看到了？进了一批无关紧要的货。”也还好无关紧要，池音收回手，只觉得浑身轻松了。
　　“以后不是生意上的事，少打扰对方，那种想见面马上就要见到的关系，我们之间到不了那一步，你清楚么？”
　　“怎么到不了？你不来见我，我就去见你啊。”邢少诀很无辜地道。

　　“砸窗爬我家，拿枪爆门锁，每到关键时刻你就跳出来找麻烦，秦家的货本来要经我手，你一来又全打水漂，我建立信任要个一年半载！你别一而再再而三地坏我好事！”池音知道自己激动了，闭上眼微抬了头，白皙细长的脖颈显出优美的线条，一个深呼吸过后，他淡淡看着邢少诀，“你不觉得你有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么？你别是认真了。”

　　邢少诀听前半段话，才明白池音是因为他前两次的“不请自来”而恼火。可最后一句话，他就不舒服了。但他没空细想，因为雨已经越下越大。

　　他脱了外套就把池音拉怀里，然后举起衣服遮风避雨，但池音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转身走了，步子迈得特别大。
　　“喂！”邢少诀举着衣服跟上，一把搂住了池音，搂得紧紧的，“你说你生气就生气，一起躲个雨都不行？”
　　“我有事处理。”池音要走。
　　“你再怎么处理差这两分钟？”邢少诀表情也不好了，但还是紧搂着。
　　“我一秒都不想跟你耗……”
　　轰隆——！
　　打雷了。
　　池音的话被雷声所吞没。
　　邢少诀见他不再扑棱，高举衣服的手便放下来一点。池音瞟了一眼他的手，又对上他眼睛，然后忽然就安静了，一语不发地待在他臂弯下。
　　邢少诀觉得他的安静来得突兀，但没放心上，也没兴趣调侃，把他一路护送上了车，自己转身回了棋牌会所。

　　一踏进后院的贵宾苑，邢少诀就把淋湿的外套重重摔地上，从柜子里胡乱翻出了雪茄，点燃就抽，大口大口地抽，边抽边大步走到门外，雨夜晚风把他吹精神了点，可心中的烦闷，是怎么也吹不散！
　　“你别是认真了。”
　　这话又在他脑子里响起来，一扬手把雪茄甩进雨里，他又踏进了屋内。
　　他去找酒喝，希望酒精能止了他的胡思乱想，能抚平他那丝莫名的不快。

　　他自认对池音是没变的，一直是随心情凭直觉，可现在总像是落了下风！
　　为什么？
　　邢少诀把酒里的冰块吃了，懒散地躺沙发上，皱眉望天，不断回想。
　　为什么？
　　他察觉到，他好像是不那么潇洒自如了，最初他可以自由地进退，尽在掌控地表达喜欢，但现在，他像是失去了这份自由，甚至反过来被池音影响了。
　　这可不行！
　　想通这点，他心中的烦闷渐散，脑中的一团乱麻也条条分明了。他不该再受池音的语言所挑衅，他有没有认真，他自己不清楚？池音觉得他走心，那不是他的问题，是池音自作多情。

　　邢少诀躺沙发上把自己哄高兴了，心情也随之转好，慢悠悠起身去玩飞镖，起先没中靶，后面一飞一个准。
　　飞镖速度极快，投出去就朝着既定的方向飞驰而去，不会停留。时间就如这飞镖，转眼到了六月，天热了。
　　池海换了新发型，他又长高了点，气质也变得阳光俊朗，不再蔫了吧唧。

　　虽然还是个小学生，但却在同龄人中很出众，这次的六一汇演，更是让他出尽了风头，那抱着吉他弹唱的身姿，是让同校女生连连回味了好几小时的。

　　池海对此不了解，他一心扑在游戏上，就连学吉他，也是被刘菲菲提着耳朵要求一起学，对于受欢迎的态度，他这么看：“那些女生过几天就不说了。”
　　刘菲菲眯眼贼笑，那两点梨涡陷在嘴角，灵动又可爱，“那你喜欢的女生是怎么看你的？你不想知道？”
　　他们坐花园的草坪上扯闲话，邢少诀靠在躺椅上听歌，在歌声中听见了这个八卦，当即插话道：“喜欢是个什么滋味啊海哥，来，你和我说说。”

　　池海道：“我觉得她很漂亮。”
　　邢少诀点头：“没错。”
　　池海道：“然后总想看她。”
　　邢少诀点头：“没错。”
　　池海在刘菲菲猥琐的目光里，继续红着脸道：“好像还会被她影响，有时候我心情很好，但因为她，我就突然很烦。”
　　邢少诀不表态了，他不想聊着聊着又把思绪扯到另一个人身上。
　　为了让自己头脑清醒点，这近一个月来，他是一点也没联系池音，池音也没来找他。而池海刘菲菲，也因为各自有了同学朋友，便不再那么惦念池音。

　　“儿童节快乐呀小海菲菲！”小仪抱着几盒礼物走了过来。
　　刘菲菲放下吉他飞奔过去，“小仪姐姐你真好，好多礼物。”
　　小仪道：“还有阿金江夜送的，他们不知道送什么，就买了零食礼包，你们可以和同学分着吃。菲菲这是最后一个儿童节吧？下学期就该上初中了。”
　　“是啊。”刘菲菲数着零食，“好多啊，下次我带同学回来吃。”

　　邢少诀问：“还是那个婉儿？”
　　“对。”刘菲菲走到他身旁，把他挤到一边坐下，“哥，我想和婉儿去一个初中，但是她说她是残疾，我想去的学校不一定会要她，你能帮帮她吗？”
　　“这个啊，你到时问江夜。”邢少诀躺的位置小了，干脆坐起来，“你怎么和她玩一起的，你们同桌？”

　　“不是，是她很懂我，我每次想什么她都能猜到，然后就会帮我，不过我最近才知道，原来她有异能呢。”
　　“什么异能？”
　　“她有心灵感应。”
　　“真的？”邢少诀又问：“她是天生就有这异能？哪天让我测测准不准。”
　　刘菲菲像是想到什么，很难过地皱了眉，小心翼翼地道：“哥，她是天生异能者，不是怪物……不要杀她……”

　　邢少诀只拍拍她脑袋，起身走了，经过那堆零食礼包时，他又停下，对着零食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似的，转头问：“今天是六一儿童节？”
　　池海和刘菲菲点头。
　　小仪笑道：“是啊，老板是不是才想起没准备礼物？那也买吃的好了。”
　　邢少诀也笑了笑，继续往前走了，他想起，今天应是池音父母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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